乌兹别克斯坦新闻出版制度的演化及展望∗

2014-03-03 00:38郑亮曲裕民
关键词:乌兹别克斯坦五国中亚

郑亮,曲裕民

(新疆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新疆乌鲁木齐830046)

数年前美国NGO组织Freedom House将很多前苏联的欧洲加盟国列入了“自由”的行列。而中亚五国的状况在西方国家眼中看来则较为堪忧,该组织把中亚五国的出版系统均列为“不自由的”行列,尤其是乌兹别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都被其划为“世界上最差”的出版自由国家[1]。

西方在苏联解体后,在前共产主义国家中,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财力物力,就是为了将这些国家打造为西方眼中的“民主”社会。仅就初步统计,在1989年之后,为了在东欧和中亚培养所谓的“独立媒介”体系,截止到2008年,光是欧洲政府就已经花费了大约70亿美元[2]。而美国的政府和民间资本加起来也达到了13.5亿美元。除此之外,美国和欧洲还向中亚地区派遣了成百上千的专业新闻培训人员,按照西方的方式来培训各国的新闻专业的学生。在如此多的投入之后,产生的结果却令西方国家大为失望,中东欧的媒介制度与西方国家的预期相差不远,而中亚五国则大相径庭。

一、乌兹别克斯坦新闻出版制度的形成原因

乌兹别克斯坦与其他中亚四国一样,在宪法和法律上保护言论自由和出版自由,但是有时候政府也会管制言论,法律还特别禁止煽动宗教冲突,或者是颠覆宪法体系的文章。并且在这个国家中,没有独立的出版社存在。

1.历史沿袭:

Ro’i在2004年指出了三个主要的阻止西方式的民主权利在中亚传播的原因:(1)苏联政权时代留下的遗产,(2)原先苏联党内遗留下来的领导决定制,(3)他们社会中原有的集体决定制的保留。

除此之外,还有苏维埃模式的新闻教育模式在中亚国家普遍流传,这使得国家想要培训出报道、编辑以及新闻价值取向各方面都能达到国际水准的准记者较为困难,而现在的政治制度使得政府对媒介的管理相较于欧美国家较为严厉。新闻从业者们在从事新闻采写活动的过程中,要极为注意。

2.经济状况:

乌兹别克斯坦人口在2013年达到了3000万,在中亚五国中位列第一,人多地少使得该国的经济负担较大,人均GDP在2008年为2000美元,而到了2013年,仍然只有2000美元。这说明该国的经济发展较为滞缓,疲软的经济对乌兹别克斯坦的新闻出版事业造成了较大的影响。出版机构也更喜欢政府补贴,而不是不确定的市场收入,这就使得该国的出版媒介有一种自我审查的倾向。

二、苏联末期至安集延事件之前的新闻出版制度发展状况

2005年发生的安集延事件不仅对于乌兹别克斯坦的新闻媒介来说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甚至对于整个乌兹别克斯坦来说都可以算作是一个分水岭。苏联末期至安集延事件之前该国媒介制度的特点以及变化情况:

1.苏联末期及独立初期对于新闻出版的压制

在戈尔巴乔夫统治时期,开始实行“公开化(Glasnott)”政策,在此政策的感召下,乌兹别克的一些作者开始探讨一些超出之前许可范围的敏感问题。但是一些批评性的言论,为了能够发布,则还是要采用文笔上较为隐晦的手段来书写。

到了1991年8月份,乌兹别克斯坦宣布独立的同时,乌政府便逮捕了一位名叫Anvar Usmanov的独立报人,将其拘留了11天。自卫队随后解散了一个由反对党Birlik组织的集会,不仅拘留了该集会的参与者,更拘留了采访该集会的记者。并且到年末,政府也没有批准独立的出版物。而在该年12月份举行的总统选举中,乌兹别克斯坦的报纸较倾向于现任总统卡里莫夫,而反对党Erk,在选举过程中接触报纸的渠道相对来说较少[3]。

次年,政府开展新闻审查,尤其将重点放在了反对派Erk和Birlik身上。虽然政府允许Erk出版报纸,但是对其发行量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限制[4]。在该年4月,因为刊登了很多的反政府的颠覆言论,Bukhara地区大众媒介管理部门禁止了Erk资助的报纸《Svobodnaia Bukhara》的出版[5]。

而出于国家安全的考量,最激进的反对派 Birlik则一直没有被乌兹别克斯坦政府允许出版报纸,到1992年6月之后,Erk和Birlik的所有报纸均被停止出版。当Birlik继续在俄罗斯出版他的报纸《独立周报》时,乌兹别克斯坦的执法部门与俄罗斯政府合作,抓住了该报的编辑,并将其移交给莫斯科警方,其主编Khamid Rasulev则面临着辱骂总统的刑事指控。一位人权活动家Abdumanob Pulatov和一位Birlik女活动家兼诗人Vasilya Inoyatova也都因为在Birlik的报纸上出现过而被认为是侮辱总统,前者被判缓刑,后者被判两年监禁。

乌兹别克斯坦政府也对一些独立媒体进行了管理,例如《商人》和《友谊旗帜》受到了政府的处罚。前者经常出版反政府的言论,后者则是由乌兹别克斯坦的哈萨克少数派出版,也经常刊登一些挑拨民族分裂和批评政治体制的文章[6]。

到了1993年的12月,为了应对中亚变幻莫测的政治局势,国家要求所有的出版物进行登记[7]。

2.新闻出版制度发展状况

从独立之后到安集延事件发生之前的这十数年时间里,从媒介注册、牌照发放许可、审查制度、信息获取渠道、税收等方面来看乌兹别克斯坦在新闻出版制度方面的特点:

(1)媒介注册:在中亚五国,政府部门基本要花费15天至一个月去决定是否允许成立新的媒介[8]。在乌兹别克斯坦,印刷业委员会也需要花费近一个月的时间来决定是否允许媒介注册,对一些不符合国家法律要求的媒介则将其注册请求反驳回去。

(2)牌照发放许可:在乌兹别克斯坦,从理论上来说拥有一个注册牌照并不难,对于私人电台来说,他们的信号传送器全部是租用国家的,这也便于国家在一定程度上的管理。非营利性国家组织Internews不顾乌兹别克斯坦的法律规定,将信号传送器给了旗下几个站点,随后乌兹别克斯坦政府依法关闭了Internews。而安集延事件发生后,出于国家安全的需求,有一年的时间停止发放新的媒介许可证。

(3)审查制度:在2002年5月之前,乌兹别克斯坦一直存在一个官方的事前审查制度,这个事前审查制度是出于保护国家机密和国家安全的需要。随后,在5月份之后被废除。不过,到了2004年8月,国防部长发言称,媒介发表的有关军事的材料必须在播出或者出版之前得到国防部的许可才行,这就使得国防部能够对一些危害国家安全和泄露国家军事机密的新闻进行控制。

(4)信息获取渠道:中亚国家都颁布了保护记者和媒体获取信息的法律。哈萨克斯坦法律规定政府机构要在3天内对记者提出的要求进行答复,但是它也规定如果信息需要特别查询的话,时间则延长至一个月。乌兹别克斯坦政府机构有30天的时间去答复记者。很多时候,只有少数政府机构会对记者提出的信息要求进行回复。

(5)乌兹别克斯坦的媒体要交20%的增值税和15%的广告税。乌兹别克斯坦政府出于国家安全及反恐形势的考虑,不允许外国资本对媒介的投资,一些国际组织像国家民主机构、索罗斯基金会、开放社会机构和Internews由于违反乌兹别克斯坦的法律,已经被处罚或者关闭了。

以上几个方面是乌兹别克斯坦媒介所面临的生存压力,虽然阻碍较多,但是总体来说乌兹别克斯坦的新闻出版制度还是在国家的管理下有条不紊地有所发展。

3.电视行业的发展

单独分析电视行业,是因为在独立之后至安集延事件发生之前,正好处于互联网开始出现,并慢慢在全世界普及的时期。然而,由于乌兹别克斯坦经济落后,互联网在这一时期普及率极低,电视在人们的媒介接触活动中占据了极大的比重。

在乌兹别克斯坦独立以后,由于乌兹别克斯坦不断上升的民族主义与通过俄罗斯生产的电视节目宣传的观点的矛盾加剧,所以最终导致在乌兹别克斯坦对俄罗斯电视节目的管制。尽管乌兹别克斯坦电视和广播公司管理全国广播,但是风格各异的私营站台蓬勃涌现,到1999年8月,在一些小城市中,运作着超过20个的非政府电视台。今天,将近有50个电视台,包括35个独立商业电视台(非政府的)在各省中运行。在首都塔什干,可以使用卫星电视,接收来自国外的电视资源,包括欧美、俄国、土耳其、德国、印度等国家的电视节目。其中一些国际频道在乌兹别克斯坦比较受年轻人欢迎,因为这些频道很少牵涉到政治。电视在复兴和传播乌兹别克斯坦的民族文化中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同时,乌国内的少数民族较多,有100多个,国际频道根据不同语言的时间配额,提供俄语、塔吉克语、哈萨克语、柯尔克孜语、维语、韩语和乌克兰语的节目。国内也有不把乌兹别克语用作主要语言的电视台。通过大众媒介尤其是电视控制的民族话题,帮助国家减轻了民族紧张感,维护了安定[9]。

三、转折点——安集延事件

2005年的安集延事件对于乌兹别克斯坦来说,即使不考虑新闻媒介出版制度,单从整个国家层面来说,也举足轻重。此前,乌与美关系极为密切,911之后向美军和北约军队提供军事基地,并对俄罗斯在中亚和外高加索地区的策略极为不满。而安集延事件发生后,美欧在人权等问题上指责乌兹别克斯坦,导致乌美矛盾加深,乌则直接与俄罗斯展开了新一轮的外交热潮[10]。

此事之后,总统卡里莫夫也开始对新闻业展开了较为严格的管理。事件发生之初,政府就下令禁止转播俄罗斯电视台的新闻节目,尤其是NHV和Ren-TV。同时,乌国内的有线电视公司也与卡贝尔Sistemalari网络联合。该网络的80%属于Terra集团,该集团由卡里莫夫总统的女儿Gulnara Karimova持有;剩下的20%由国家电子大众媒体协会拥有,该协会由传媒大亨、副议会Firdavs Abdukhalikov领导,他与卡里莫夫总统的关系也比较近[11]。

由此可以看出,安集延事件强化了政府对于媒介的管理。

四、近年来对于宗教活动的管制

中亚五国在独立之后一直致力于建立世俗政权与世俗社会,但是随着近年来宗教原教旨主义在中亚的蔓延,已经对其政权的世俗化造成了一定的阻碍。因此,乌国开始利用媒介打压宗教活动,但是打击面偶尔也显得过大,对一些正常的宗教活动也造成了影响。

乌兹别克斯坦利用国有媒介来也管理一些宗教活动,尤其是少数派别的宗教活动。在最近的国家电视节目中,耶和华见证会、基督复临教派、长老会和循道宗都榜上有名。在2008年乌兹别克斯坦官方第一电视频道播出了一部长达一小时的电影,其中有一些对于一些宗教派别进行打压的活动。宗教事务委员会的Sultanov和其他以前参与过电视台节目的人把反对派和耶和华见证会描述为:“正在把人们变成丧尸状态,并把他们变成精神病。”少数宗教群体说,他们注意到乌兹别克社会在电影放映后,社会对一些宗教活动管理更加严格了[12]。

这部电影对于乌兹别克斯坦的社会产生了影响,一些宗教的传教活动受到了限制。西方社会出于自己的意识形态及国家利益考虑,对此则批评得极为严厉。但是对于乌兹别克斯坦来说,这些措施有效地防止了一些极端原教旨主义的传播,有效地维护了乌兹别克斯坦的世俗化政权及本国公民的世俗化社会。

五、结语

在2008年,乌兹别克斯坦有着近55家电视台(其中30家宣称为私营),10家广播电台,约55种报纸,165种杂志(最少2家私营),占人口6%的互联网用户以及4家通讯社。可以看出,乌兹别克斯坦虽然与土库曼斯坦同为西方国家眼中中亚新闻出版“最不民主”的国家,但是除广播电台外,乌兹别克斯坦在电视台、杂志、报纸、互联网、通讯社方面均远远好于土库曼斯坦,即使与其他中亚三国相比,也不逞多让。这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中亚五国中,乌兹别克斯坦人口最多,另一方面也反映了乌兹别克斯坦与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的新闻出版自由度相差不大,且均远高于土库曼斯坦。西方对其新闻不自由的界定可能存在着一定的夸张成分。

乌兹别克斯坦的新闻媒介生存环境与西方国家的媒介生存环境有着较大差别,使得乌兹别克斯坦的出版制度与西方国家的出版制度大相径庭,且目前的出版体制可能会维持较长的一段时间,不会轻易发生改变。总统卡里莫夫曾经公开提出要将媒体作为“第四权力”,发挥其百家争鸣的作用。然而因为本国国情使然,乌兹别克斯坦在走向西方所谓的“媒介独立”的道路上步履维艰。对于国情错综复杂的中亚国家来说,不能单纯地为了迎合西方国家而冒然放松对媒介的管理。尤其是随着2014年美军将从阿富汗撤军,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及与之相关的恐怖活动也必定在中亚地区卷土重来,势必会对中亚五国造成极大影响,而为了遏制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的蔓延,必然要在一定程度上加强对媒介的管控。因此,在可预见的未来,中亚国家的媒介制度不会走向西方社会所宣扬的所谓“自由”之路。乌兹别克斯坦如何牢牢地把握住媒介这一工具,利用其来维护世俗化政权,对于抵制极端思想的传播以及维护乌兹别克斯坦人民的福祉均有重要的意义。

[1]SHAFER R,FREEDMAN E.Press Constrains as Obstacles to Establishing Civil Societies in Central Asia-Developing a new model of analysis[J].Journalism Studies,2009,1(10):851-869.

[2]KENNY T,GROSS P.Journalism in Central Asia:A Victim of Politics,Economics,and Widespread Selfcensorship[J].The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ress:Politics,2008(1):515-525.

[3]KOKAN J.Voiceless in Uzbekistan[J].Index on Censorship,1992(21):5.

[4]US Department of State.Uzbekistan Human Rights Practices[R].Human Rights Report,1994:22-30.

[5]BROWN J.Mass media in trasnsition in Central Asia[J].Gazette:International Journal for Communication Studies,1995,54(3):253.

[6]BROWN B.Tajik Civil War Prompts Crackdown in Uzbekistan[R].RFE/RL Research Report 2:11,1993:3-4.

[7]BROWNJ.MassmediaintrasnsitioninCentral Asia[J].Gazette:International Journal for Communication Studies,1995,54(3):249-265.

[8]ALLISON O.Selective enforcement and irresponsibility:Central Asia’s shrinking space for independent media[J].Central Asian Survey,2006,25(1-2):93-114.

[9]JABBOROV S,THOMPSON B.Television,Transition and Globalization: Uzbekistan’s Experience after a Decade of Independence[R].Presented at the annual meeting of the International Communication Association,New Orleans Sheraton,New Orleans,2004:20-22.

[10]胡梅兴.乌兹别克斯坦总统卡里莫夫[J].国际资料信息,2008(1):25.

[11]KUDRIASHOV A.No News is Bad News[J].INDEX ON CENSORSHIP,2005,3(3):11-13.

[12]BAYRAM M.Uzbekistan:More state media incitement ofintolerance[J/OL].(2008-05-23)[2014-03-26].http://w ww.forum18.org/Archive.php?article_ id=1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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