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 萍
(成都农业科技职业学院基础部,四川成都 611130)
试论小说翻译中禁忌语的文化调适
——以《为杀手祈祷》为例
余 萍
(成都农业科技职业学院基础部,四川成都 611130)
翻译;小说;政治;宗教;文化调试
翻译不仅是语言行为,更是现实社会历史语境下的跨文化交际和政治活动。将小说翻译置于文化的范式下的研究由来已久,这类研究不囿于语言本身,而是在更为宏大的背景下对其进行考察。文字在两种语言间的转换直接影响到目标语读者对于原文的理解,译者使译作最大限度地接近原文的同时,还要根据文化、政治等诸多因素充当译作与读者间的调和剂。《为杀手祈祷》以宗教和政治为背景,涉及各种文化的交融与差异,翻译此类争议小说时,应充分考虑目标文化的接受语境,对源文本中呈现的宗教、政治和文化缺失等诸多方面进行“文化调适”,以期获得更好的翻译效果。
2006年,美国当代作家费里格诺(Robert Ferrigno)推出《为杀手祈祷》(Prayers for the Assassin)。该小说同时登上《纽约时报》和《洛杉矶时报》的畅销书排行榜,成为一部颇具争议而又传播广远的未来幻想曲。源文本语言朴实而生动,描写、用词精当。纯粹从语言的角度来说,翻译成汉语并不会特别的困难。然而,本书的一个大背景是敏感的宗教(包括伊斯兰教与基督教)信仰问题,其中自然包含了作者个人对宗教的某种理解,并在其行文中处处都有体现。对译者来说,这是一个不能忽视、且需要妥贴处理的问题。本文就小说翻译中宗教、政治等比较难处理的问题,尝试提出译者加注等文化调试法,进行应对。
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原语文本及其所负载的文化因素固然是必须考虑的重要方面,但与此同时,译入语的语言、文化、政治、宗教、读者的接受心理与期待等各种因素,都须充分考虑在内。将《为杀手祈祷》的中英平行文本进行对比,可见译者对于原文中出现的禁忌语、作者自创术语以及文化差异性常识等问题,采用了文化调试法。
小说的主题涉及两种宗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作为世界上三大宗教之二,信众人数之和逾30亿,稍有不慎就会招致非议,处理这类问题时需慎之又慎。
(一)God的处理
由于小说涉及到宗教,“God”不可避免地被反复提及。分析“God”一词的译介之前,有必要简要地介绍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与“God”相关的一些背景。基督教(Christianity)所信仰的是神,是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的“God”即“天主”,也就是通常所说的“上帝”或“上帝耶和华”。按照基督教教义,上帝创造了天地万物,而耶稣是按上帝旨意降临人世的救世主,是“Son of God”。伊斯兰教(Isla m)所信奉的是无与伦比的、唯一的“安拉”(Allah)。“安拉”一词源于阿拉伯语,意为“神”或“真主”,即“God”。有趣的是,基督教与伊斯兰教、犹太教同出一脉,属天启宗教。三教共同信仰同一个神祇,只是名称有所不同。“上帝耶和华”和“真主安拉”都是指的其所信奉的“God”。
译者采用了艺术处理手法,在留存原文“God”的“混淆”效果的同时,又不会对两种宗教的信徒造成伤害。笔者试举两例有“God”的句子以证明:
原文1:
Go with God,Fedayeen.[1]
译文1:
愿主与您同在,突击队员。[2]
原文2:
God is most great,God is most great,God is most great.I witness that there is no God but God.I witness that Muhammad is the messenger of God.[3]
译文2:
主最伟大,主最伟大,主最伟大。我见证,世界上除了主,别无神灵。我见证,穆罕默德是主的使者。[4]
译文1是拉金帮助球场保安捉住了偷观众钱的小安东尼,保安感谢拉金所说的祝福语。译文2是在一次礼拜前,穆斯林宣礼员在召唤信徒们祷告时说的话。根据所说前后内容,这里的“God”指的是伊斯兰教里的“真主”。译者没有使用“真主”而是用“主”来译“God”。通常,基督徒称上帝为“主”,如:我主耶和华。而伊斯兰的“真主”里亦有“主”,称其“真主”为“主”,故而亦无不可。
对于这两种渊源颇深的宗教而言,作者使用“God”将上帝和真主都囊括到一起,将两种宗教的至圣至神合到一起,但“主”在中文里并未附带有任何专属之意,从而在译文上没有造成文化上的霸权,保持了译者的中立性。
另外,“God”一词的字典解释也非常明确:“the spirit w ho m Christians,Jews,and M uslims believe created the universe,and to w ho m they pray.”(犹太教、伊斯兰教、基督教所信奉的宇宙创造者,是其所祈祷、祝福的神明。)[5]犹太教、伊斯兰教和基督教都是一神论,而汉语中没有一个专有名词能概括其意。因此,“God”一词不能笼统地翻成神或者上帝,更不能将基督教里的“天主”和伊斯兰教里的“真主”混为一谈。若是谈及基督教时,将“God”译为“上帝”,而与伊斯兰教相关,则把“God”译为“真主”,这样不能显出“God”一词在原文中复杂的历史人文背景。区别的翻译让译文读者无法领略到“God”在伊斯兰教和基督教里的千丝万缕的联系。
此外,小说还有众多出现“God”的地方,但根据情景和上下文,不能简单地与宗教之称呼混作一团,译者对于这类问题的处理,也显示出宗教语翻译不可一概而论,需根据具体的内容进行分析,才能给出正确、合理的译文,例如:
原文:
"God,I needed that",said Mardi,her head propped on the pillow."Been a long time.A long,long time."[6]
译文:
“天呀,我一直找不到这玩意儿”,玛蒂头靠在枕头上说。“好长一段时间啦,很久很久啦。”[7]
这里拉金的情妇玛蒂是因为想抽烟而发出的一种感叹,与宗教无关,故译者作“天呀”译。“God”一词的处理,不仅需要联系上下文根据语境做出判断,还要根据其宗教背景和意义,尽量在译文中表达出原文的韵味。
(二)Qur’an的处理
目标文本中,译者采用《可兰经》作为伊斯兰教的圣典“Qur’an”的中文对应表达,首先,从宗教意义上来看,“Qur’an”是伊斯兰教的最圣神的典籍,权威性不可侵犯。字典释义中,“Qur’an”的中英各有两种表达方式:“Qur’an”,also“the Koran”,the holy book of the Islamic religion,written in Arabic,containing the word of Allah as REVEALED to the Prophet Muhammad;。(《古兰经》又名《可兰经》,是一部用阿拉伯语记载的伊斯兰教的圣典,通常伊斯兰教徒认为它是阿拉受先知穆罕默德的启示而发表的言语。)[8]
因此,译者无论采用《古兰经》还是《可兰经》都不曾破坏该书名称的权威性。自“9.11”之后,伊斯兰教常常见诸报道,“古兰经”是普通读者更熟悉的用法。然而,小说与现实世界毕竟有别,译者为突出这一差别,选择了不常见的“可兰经”为翻译,淡化了小说与现实的联系,使其在汉语中更客观。并且从语言上来看,“可”字的汉语发音与英文中“k”较为接近,较之“古”更为符合音译原则,兼顾与原文语音的相似度,从两个方面把握此词的翻译,可谓一箭双雕。
(三)Allah的处理
对“Allah”一词,译者以“阿拉”作中译。目前,英汉双语字典上对于“Allah”一词的解释、翻译为:(穆斯林信奉的神)真主,安拉。译者在翻译这一词时,首先遵从该词中文里的权威释义,其次,将语音考虑在内,译文中“阿”与原文中“æ”的发音较“安”的读音更为接近,这也进一步说明译者在禁忌语翻译中,充分考虑其文化背景和读音规则这一翻译原则。
由此可见,译介宗教词汇时,需要根据权威释义翻译,更需要将词汇附带的文化色彩考虑到其中。
(四)Prayers的处理
小说的章节标题也颇具宗教特色,均采用伊斯兰教的祷告为题。然而,这些祷告的名称又与现实中伊斯兰教的穆斯林每天所做的5次祷告有所不同。这些祷告是原文作者在原有5次祷告的基础上“创造”出的10次“新祷告”。如下表所示:[9]
表1
表2
表1为现实中穆斯林每天5次的祷告中英文表达;表2为小说中穆斯林每天10次祷告的英文和中文翻译。译者充分考虑到读者对祷告的认识,没有直接套用伊斯兰宗教术语。同时,根据文学作品本身的虚构性和创造性,译者按“新创”的方式进行翻译,也不触及宗教感情。直接将“prayer”译为“祷告”,清楚地反映原文的本意,读者也易于理解。
从时间上看,原文在传统的伊斯兰祷告教规里加入了新的时段,而译者在最大限度地保留原文含义的同时,进一步完善了“新祷告”时段的整体性,同时为了让中国读者易于接受,译者还采用了颇具中国特色的翻译方式,例如,“Evening prayers”翻译为“晚间祷告”,符合翻译中的“可接受性”[10]。
“政治”是翻译中不可忽视的问题。原作者将Taiwan和China并列起来,这就已经超出了学术的范畴。其小可以看作地理知识缺失所致的常识性错误,其大可以说是一个政治性问题。
原文作者在《作者序》中提到购买本书版权的国家和地区时说:“T he book was bought in Russia,Ro mania,Britain,the Netherlands,H ungary,Taiwan,andChina,countriesw herem y crime novels had rarely,if ever,been picked up.[11]。当译者向原作者指出这一问题时,原作者的回复是“Please correct for me”(请替我订正)。
译者在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议,将其中的“Taiwan,and China”处理为“……中国大陆和台湾”,并未再另作注释说明。此点说明,翻译问题的讨论可以是学术的,但翻译行为本身却是政治、文化性的。
在《为杀手祈祷》的英文版中,作者将中国人看作常识性的行政区划给弄错了。例如:
原文1:
From the style of the ideograms,I would guess that it came from Sandouping,Yichang or perhaps the Hubei province…[12]
译文1:
从字体来看,我猜它是来自湖北省的宜昌三斗坪或什么地方……[13]
原文2:
Those three provinces were all in the vicinity of the Three Gorges Dam…[14]
译文2:
无论是湖北省还是具体的宜昌三斗坪,都在三峡大坝的位置……[15]
显然,原文1中,作者把“三斗坪”、“宜昌”与“湖北省”并列起来。而原文2,作者更是直接将三个地区称为省。在翻译中,译者选择了直接更改,而没有另附说明或加注,说明译者有意在改正作者失误,而这种失误在译入语国家的读者看来却是一种常识的缺失。译者没有按原文翻译,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读者对作品的好感以及正确性。
添加注释往往是一种辅助译文读者了解文章内容的手段,能够补充文本内缺省的信息,使文本更为完善。译者不仅要将原文中的注释进行翻译,更要站在译文读者的立场,根据文本内容理解的需要为译本加注。译者注或是对作品相关的背景知识加以补充,或是对译者自定义的译法加以说明,使读者更准确地把握原文的意义。“加注可谓给读者提供了‘专门的百科全书’”[16]。
小说译本有18处译者注,其中4处是对小说虚构的名词进行说明或者阐述,其余属语言文化或常识补充说明。笔者先介绍这四处虚构名词的阐述说明:
1.圣经地带(Bible Belt):美国南部基督教基要派流行地带的别名,该派主张恪守《圣经》全部文句;亦泛指任何基要派流行地区。此书中,指与信仰伊斯兰教的美利坚伊斯兰共和国对立的基督教自由主义地区,位于原美利坚合众国(即原美国)南部区域。
2.黑袍(Black Robe):美利坚伊斯兰共和国的穆斯林宗教警察,地位远比一般警察高。
3.“智慧神秘老者”,亦即下文的“神秘老者”。
4.贝利城(Bellytown):Belly原意肚子,Bellytown指可以购买食物填饱肚子的地方[17]。
译者注1和2均提到了“美利坚伊斯兰共和国”和“原美利坚合众国(即原美国)”,表明美利坚合众国在书中已经不复存在,建立起了名为“美利坚伊斯兰共和国”的一个新国度,其中南部区域被称为“圣经地带”,作者还根据宗教特点创造出了新的职位“黑袍”。这两个注释出现在开篇部分,交代了故事发生的背景,使读者免于因不清楚新国家和新官职而造成之后阅读的障碍。译者注4里的“贝利城”也是在这个新国度里产生的,译者在此解释了为何将一个贩卖食材的市场译为“城”,通过这一注释,可见译者对于“Bellytowm”采用了音译和意译双重兼顾的策略,还阐明英文原意。译者注不仅仅是简单的对缺省信息的补充,读者还可以了解译者的翻译策略,明确作品的内容。因此译者在加注时,既要做到“犹抱琵琶半遮面”,又要“解读者之惑”。
下面笔者分别从人物、地点以及文化和常识等方面看译者注的使用。
1.人物译者注:
(1)贝多因人(Bedouin)——阿拉伯、叙利亚、努比亚或撒哈拉沙漠的游牧部落中的阿拉伯人。这里的“贝多因队”即是指由信奉伊斯兰教的穆斯林组成的橄榄球队。
(2)撒拉逊人(Saracen):阿拉伯人的古称。
(3)阿亚图拉(Ayatollah):高级的男性伊斯兰教什叶派宗教权威,一般担任一个政治角色,并被认为是值得仿效的对象。
(4)亚伯拉罕(Abraham):在《旧约》中,是希伯来人的第一个族长和先祖。
(5)塞科洛普斯(Cyclops):希腊神话中的独眼巨人,善于锻造。
(6)卡尔巴拉(Ka’aba):(阿拉伯语,“一种方形的大厦”),回教最神圣的圣所和朝圣寺庙,位于麦加大清真寺的庭院。
(7)罗德(Lot):旧约中的人物,亚伯拉罕的侄子,当他们逃离罪恶之地所多玛时,他的妻子因回头看而被化作盐柱[18]。
以上7个译者注看似是为人物名做注,其实是给译文读者提供文化背景知识。中国的读者对于这些人名大都陌生,译者为使译入语读者进一步了解作品角色所附带的宗教意义,将与之相关的背景知识介绍给译入语读者,帮助他们理解。
2.地点译者注:
(1)太空针塔(Space Needle):为1962年在西雅图举行的世界博览会所设计,后成为西雅图的标志之一。
(2)切尔诺贝利(Chernobyl):前苏联欧洲部分中西部城市,位于基辅西北偏北。是1986年4月16日核能大事故所在地[19]。
地点译者注2,该地名出现在这样一句话里“是军队制服上取下来的银制扣子。很可能是从切尔诺贝利或其他地方弄来的……”这里讲的是女主角根据判断推测,提到一颗可能受到核辐射的纽扣。如果读者不清楚切尔诺贝利是一个核电站,会对这颗纽扣产生一定的疑问。
3.常识性译者注:
(1)摩萨德(Mossad):以色列情报机构的名称。
(2)大坏狼(Wile.E.Coyote):大坏狼,(又译)荒野狼,华纳公司的动画人物。
(3)松露(Truffle):是身价最昂贵的一种菌类。
(4)安非他明(Amphetamine):属于兴奋剂,可以引起心跳加剧,呼吸加快,血压升高,体温升高,出汗,使人更加自信和警觉,精力格外充沛[20]。
常识性译者注4,这句话是“他有点抽搐,很可能是服用了大剂量的安非他明导致的”,这里是说男主角拉金在跟保镖打斗,这个保镖由于服用了安非他明这种兴奋剂在激烈运动后变得有些抽搐。这类名词往往在文中承接上下文,译者做注以助阅读,充分体现译者在翻译中对文化背景知识的补偿。
译者站在读者的角度审视作品,在译作中加入适量、适当的注释,既反映译者的主体性,又实现译文本身所不能达到的目的。
小说翻译中“原文本的语言以及作者所生活时代的历史语境理所当然不应偏离,但译入语的历史与现实也不容忽视”[21]。译者在翻译过程中所面对的,不仅仅是语言层面的差异所导致的困难,还有文化、政治、宗教等各种现实因素的制约。
综上所述,《为杀手祈祷》的译者所采用的文化调适法,是恰当且可行的。译者在尊重原著的基础上,对原著中的宗教、政治等禁忌语进行翻译,充分考虑了目标语文本的现实历史、文化、政治等因素,使译文读者更好地理解原著所传递的丰富内涵。
[1][3][6][12][14]Ferrigno,R.Prayers for the Assassin.New York:Scribner,2006,p.6,11,12,61,401.
[2][4][7][13][15][17][18][19][20]罗伯特·费里格诺:《为杀手祈祷》,译者向洪全提供译文。
[5][8]《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商务印书馆,2004年版,第752、971页。
[9][11]向洪全:“《为杀手祈祷》译文实例略举”:http://blog.sina. com.cn/s/blog_4b07aeab01000b8i.html[2013-03-12]
[10]Toury,G.Descriptive Translation Studies and Beyond.Amsterdam:John Benjamins,1995,p.72.
[16]Gifford,D.Ulysses Annotated:Notes for James Joyce’s U-lysses.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88,p.34.
[21]Spivak,G.C.The Politics of Translation.In L.Venuti(ed.).The Translation Studies Reader(2nd Ed.).New York:Routledge,2004,p.375.
On Cultural Appropriateness of Taboos in Fictional Translation——A Case Study of Prayers for the Assassin
Yu Ping
(Chengdu Vocational College of Agricultural Science&Technology,Chengdu 611130,China)
translation;fiction;politics;religion;cultural appropriateness
Translation is by no means a linguistic matter,but a cultural and political activity under various historical contexts.Positioning fictional translation at a cultural paradigm has been a long-standing problem.These research areas are not only limited to the language per se,but also are embedded into a more ambitious background for investigation.A translator normally tries to produce a translation equivalent to the original in terms of meaning and form,while he/she also might play a role as a mediator among cultural and political factors.As a novel with religious and political background,the translation of Prayers for the Assassin into Chinese inevitably confronts cultural clashes.As such,cultural appropriateness as a translation methods is advocated in this paper,and seen as an effective way to the translation of taboos such as religious,political matters,as well as cultural blanks.
I109.5
A
2095-5170(2014)03-0041-05
[责任编辑:林晓雯]
2013-12-05
余萍,女,四川资阳人,成都农业科技职业学院基础部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