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乐 181个孤儿的“年轻爸爸”

2014-02-26 13:16梁伟
中华儿女 2014年4期
关键词:孤儿爸爸学校

梁伟

马守政走了,没有留下什么遗产,却给儿子马乐留下了181个孩子。

和名字一样,马乐的生活一直很快乐,去年的春节,他和妻子带着孩子在澳洲的黄金海岸晒着太阳,相互追跑嬉闹,作为澳洲的永久性移民,他们拿着超过百万的年薪,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而在马年的春节,这样的欢乐俨然不在,妻子带着未满周岁的二儿子在温州过年,他却在河南南阳唐河陪着母亲度过第一个没有父亲的新年。“遥望”直线距离8529千米的墨尔本,他知道那里已经是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另一个世界。

打从父亲离开的那一刻起,他除了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也成了唐河县谢岗实验学校181名孤儿的爸爸,虽然面临资金缺口、孤儿病患等等一系列让他头疼的问题,但是在这条由父亲创办的养教一体的慈善之路,马乐还是希望带着这181名孩子“有多远走多远”。

陪伴父亲走到生命尽头

2013年7月12日,远在澳洲的马乐给马守政打来电话,“爸,您又当爷爷了,又一个孙子……”听着电话里头的儿子兴奋不已的报喜,马守政的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

因为身体不适,体重掉的厉害,短短几个月,马守政就已经下降了30多斤,3月份的时候,因为胸口疼去医院,医生建议他住院详细检查,但是学校一个电话,他开了点治疗心脏病的药就着急忙慌赶了回去,吃了许久的药,疼痛丝毫没有减轻,而腹部也开始疼了,恰好学校里有个患先心病的孤儿需要治疗,他安排妻子和小舅子轮流照顾,自己只开了点治疗胃病的药。

心脏病的药没有疗效,胃药也没效果,胃口一直不好,体重直线下降,旁边的人总是劝他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马守政也知道自己得去,但是就是那么不凑巧,每次定好去南阳医院检查的时间,总是会遇到突发事件,有两次甚至已经上了高速,但是学校的一个紧急电话又让他立马掉头,或许这就是马守政,孩子们的事情大于天。

7月19日的夜里,马守政疼得在床上直打滚,眼泪夺眶而出,看着痛苦的丈夫,马守政的妻子第二天一早不由分说将他拉到了南阳的医院,做完CT之后,医生告诉她,病情严重,你们去北京大医院看看还有没有办法。妈妈含着眼泪给马乐打了越洋电话,将CT结果传给了他,马乐的妻子是澳洲的注册护士,看到结果后让马乐立刻定机票回家,并且告诉他要有心理准备。

“当时我就知道这一次回家的时间不会很短,所以我就辞职了,想着以后回来再重新找工作,特别舍不得刚刚出生的儿子,还有需要照顾的老婆。”马乐说,“当我回到北京,看到爸爸的那一刻,我特别难受,爸爸在我印象中一直是坚强的臂膀,但是看到他虚弱的躺在病床上时,真的没有办法接受。”

北京的医院确诊马守政为胰腺癌晚期,并且已经扩散,无能为力。回到南阳接受治疗的马守政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但从不谈论,念叨最多的就是学校的孤儿们,他给儿子说每一个孤儿的事情,说学校里遇到问题该怎么处理,应该和孤儿们、老师们如何相处,虽然父亲从没有亲口说过让儿子来接自己的班,但是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在交接。而这个责任,对于马乐来说,虽然有些沉重,但必须承担起来。

“爸爸总说,这些孩子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家,可不能再让他们流落街头了。知道每一个孤儿的名字的他在病床上还给学生们写信,鼓励他们好好学习。亲友探望送来的水果,他也让老师们带到学校给孤儿们吃。”马乐说。

9月12日,家人将弥留之际的马守政带回了家,一直很安静的爸爸却在那一刻非常激动,虽然早已说不出话,可是却一直在动,打了加量的镇定剂,依然没用,马乐拉着他的手说会照顾好妈妈,照顾好儿子,照顾好家庭的时候,马守政的情绪还是很激动,当学校老师带着10多个孤儿来到病床前,说孩子们在新学期穿上了新衣服,买了新书包,孩子们哭着向他保证会好好学习,将来做对社会有用的人时,马守政有些平复,而当马乐向他保证会照顾好这些孤儿的时候,马守政终于安静了下来,就是在那一晚,马乐守着父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将孤儿爱心事业进行到底

“挑起这个重担,意味着你的人生彻底改变了方向,没有丝毫犹豫吗?”

面对记者的提问,马乐说:“怎么会没有犹豫,其实到现在,都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但这是爸爸的遗愿,我必须将他的孤儿爱心事业进行到底!”

2004年,马乐毕业于上海海洋大学,在世界500强的空调公司干过,后来在一家贸易公司从事国际贸易相关的工作。在马乐的印象中,家里的条件一直比较宽裕,那时作为乡政府企业办副主任的马守政“下海”办起了面粉厂,带着30多名下岗职工一起致富,也带动了全县面粉厂的迅速兴起。

干了十年的面粉厂,家里的条件不错,但是看着众多“留守儿童”,当过学校校长的马守政在唐河县委、县政府的大力支持下,自己投入700多万元,在谢岗村建起了集幼儿、小学、初中教育于一体的谢岗实验学校。学校一直关注“留守儿童”、“学困生”的教育,鼓励他们战胜学习困难的决心和信心。

对于父亲的事业,马乐虽然支持,但从未想过会和自己交织到一起,2009年办完移民手续的他和妻子在举行完婚礼之后,一起去了澳洲,妻子已经拿到当地的注册护士证书,他也找到了一份满意的国际贸易工作,两人拿着超过一百万人民币的年薪,加上工作压力不大,过得无忧无虑,在他们的规划里,澳洲应该会是他们未来的归宿。

马乐在澳洲的生活很是惬意,而马守政在唐河的公益越做越大,在这里被誉为“马大善人”的他无人不晓,就连公交车上上年纪的大娘都知道谢岗实验学校有位收养孤儿的“好人马校长”。小迪是马守政建校当年收养的第一个孤儿,和他是老乡。小迪是一个弃婴,由养父母收养,而后养母又抛弃了他离家出走,时隔不久养父又患上癌症离开了人世,他只好依靠90多岁的爷奶照看。因年迈无力抚养,小迪的爷奶流着眼泪找到了马守政,马守政二话没说就收留了他。刚入学时,小迪学习跟不上,好打架,同学疏远他,马守政就安排老师专门进行帮扶,自己一有空儿就找他谈心,给他讲人生的道理、讲知识的重要,对他百般关心、精心呵护。慢慢地,小迪学会了学习、学会了生活、学会了关爱别人,逐渐走出了失去亲人的内心阴影,也彻底改掉了坏习惯。“在我的心里,马伯伯就是我的再生父亲,他的恩情我一辈子也报答不完。”小迪说。如今,他已上了高中,成绩也比较优秀,并立志长大后也做一个像马伯伯那样的有理想、有报负、有爱心的人。endprint

马守政收养孤儿马小迪的事很快在唐河十里八乡传开了,许多孤儿的亲属登门到校让他收养。出于对老乡的情谊和对孤儿的爱怜,马守政都慷慨地安排他们入校读书,学费、生活费等一概全免。

“一切为学生服务,为一切学生服务,为了学生的一切”,这是马守政多年来一直坚守的爱心诺言。为了使孤儿、残疾和留守儿童享受到特殊照顾,他特意安排专人为这些学生建立专门档案,详细记录他们的家庭状况、性格特点、成绩情况、心理缺陷情况,了解他们的所需所盼,对这些“特殊学生”一律实行入学、服装、食宿、医保、救助、接送、监护“七个统一”,免费为他们提供救助,让他们都能享受到完全规范的学校教育、健康教育、心理素质教育,给予这个“特殊群体”一个温暖的家。

很快孤儿的人数超过了100名,他们的费用都是马守政垫付的,一年,两年……家里开始入不敷出,马守政给儿子拨了电话,从未向儿子开过口的他第一次伸手要钱,马乐和妻子立马打了十万澳币,约合60多万人民币。

2010年11月20日,南阳市民政局正式下文批准马守政与唐河县民政局共同举办唐河县正昌儿童福利学校。唐河县福利中心的孩子也会送到学校来。因为“养教一体化”能给孩子提供良好的学习成长环境。学校的孤儿最多时达到198人。

接手父亲的慈善事业

现在学校1500名师生中,除去毕业与离校择业的还有181名孤儿。父亲走了,马乐要带着孩子们继续走下去。

“孤儿因家庭变故,大多孤僻、任性,有的还有心理障碍,自暴自弃,若不及时进行教育,他们长大在社会上也是一大问题,甚至走入歧途。但我相信,小孩子就像是一块玉,需要的是好好雕琢。”马乐说。

马乐至今记得第一次开父亲的车来到学校,十几个正在玩耍的孤儿一直跟着车子边跑边喊“马爷爷回来啦!马爷爷病好啦!”但是看到从车上下来的是马乐时,孩子们失望的表情难以言表。

但是孩子们很快接受了他。“这些孤儿孩子们见我一面,就很亲热,我真的被感染了,也明白了父亲为什么对孩子们念念不忘。也让我更坚定了自己的选择决定。”马乐说,妻子更倾向在澳洲生活,毕竟两人百万年薪的生活幸福而体面,工作伙伴也劝他“不要一时冲动”。但最后他还是说服妻子辞去工作、变卖家产,从墨尔本回到了唐河县。

为了让马乐专心接手学校的工作,妻子带着两个孩子住到了娘家温州。对此,马乐有些愧疚,花费那么多精力在别的孩子身上,却不能陪着自己的孩子一起成长。“我就告诉自己,我不仅是2个孩子的爸爸,也是这181个孤儿的爸爸。”

现在的马乐已经不是一个“80后”年轻爸爸,而是这个大家庭的家长,每天五点,他就睡不着了,洗洗弄弄就直奔学校。毕竟父亲未完的事业没有那么容易:到各地慈善机构申请爱心救助、为患病孤儿联系医院、到民政局为孤儿申办低保、协调孤儿们过冬的棉被……既要接手外联工作,又要学习内部管理,马乐总结这两个月“真是两眼一抹黑,摸着往前走。”

最让马乐揪心的是,学校有很多肢残、白化病以及先天性心脏病的病患孤儿需要资金救治。六年级1班13岁的茵茵,被一场大火烧掉了一只耳朵。三年级2班11岁的小昭,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急需进行心脏病手术。可现实的资金压力根本不允许马乐给这些孤儿装假肢、做手术。此外,学校的操场很小,学生没有办法跑操,学校的食堂太小,学生们要分三批吃饭,学校的厕所很小,下课要排很长的队……

“谁能帮帮这些孩子?”马乐有些无助,“说实话这一切对我都很难。但看看孩子们天真的笑脸,干净无辜的眼神,就有一种保护他们的使命感。在艰难的时候想到他们,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

唐河有140万人口,外出务工的人特别多。在这里上学的孩子,大部分都是留守儿童和孤儿们。“很多孩子来学校之前,都是流浪街头甚至有盗窃行为。他们由县民政局认定孤儿身份后安排到学校。按照学校与县民政局的协议,孤儿的抚养费用主要来自民政局财政拨款、社会捐助与学校的盈利。但是一个孩子一年的各项费用加在一起估计需要7000元左右,拨款可以解决三分之一,剩下的就需要我们自己去筹措。在澳大利亚工作那几年来先后汇给父亲约130万元用于学校建设和孤儿教育,而现在这笔费用是没有了。

“帮助孤儿,一方面靠的是政府补助,另一方面靠的是谢岗实验学校的盈利资金。”马乐说,按照每名孤儿一年的教育和生活费用共7000元来算,181个人就是100多万元。很遗憾,从去年6月到现在只有3万块钱的社会捐款,实在是杯水车薪。

马乐在谢岗实验学校工作几个月了。这些日子里,马乐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办理各种手续,到各地慈善机构申请捐助。其实刚刚从澳洲回来的他,对于这样的申请,还是有点摸不到头绪。“自从父亲生病住院后,这部分捐助就断了。去年因为到了年底,很多慈善机构都表示今年的预算排不上了。过去爸爸的一些老熟人也没有继续捐助了。”马乐有一些失落,他不知道新的一年的“排期”是不是别人的客套话。当然,跑跑总是有收获。马乐联系当地一家医院,给每个孤儿上了一份门诊救助医保;唐河县民政局也表示正在努力协调,计划把这些孩子迁入学校集体户口,纳入城市居民低保范围,也给孩子们换上了冬季的新衣服。

因为媒体的报道,很多人开始关注马乐和他的孩子们,不少人打电话给他希望收养孤儿,但是很多人都要求是年纪越小越好,外表越漂亮越好的小女孩,对于这样有目的的收养,马乐不敢将孩子送出去,他宁愿孩子们在自己的庇护下成长。

现在,忙碌之余,马乐也会与孩子们一起打乒乓球。天真的孩子们嘻嘻哈哈地玩耍着,并不明白自己的处境。马乐的脸扭了过去,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转:孩子们的快乐还能持续多久?养教一体这种慈善模式到底能走多远?马乐说,自己不知道答案。虽然压力很大,但是对于未来,对于这181个孩子的明天,马乐说坚持就会看见阳光。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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