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ah+feldman
在世界最著名的奢侈品牌和发展最迅速的消费市场之间牵线搭桥会不会是个很棒的主意呢?嗯,应该会,而且已经有人这么做了。此人名叫蔡伟志(Melvin Chua)。
要想在蔡伟志最游刃有余的地方见到他,你可以想象自己正身处纽约时装周。沿着默瑟街一路小跑,经过一群八卦博主。你一步迈两个台阶,来到活动举办地“默瑟街82号”,迅速地悄悄坐到座位上。这时灯光变暗,音乐开始轰鸣。在欣赏完吴季刚的2014春装秀之后,你去后台看看,就能在那里见到正在和设计师与他的朋友们热情拥抱的蔡伟志。
他头戴一顶宽檐黑帽,身着黑色亚麻外套和牛仔裤,看起来与其他时尚界人士没有什么两样,他在这个体系中的确切位置只有那些负责安排前排座位的重要人物才清楚。他并不是普通人。蔡伟志独自一人占据着他为自己创造的一个位置,而这个位置在生态和经济上都很独特:他是一个精神导师,要把不谙时尚、但对时尚充满憧憬的中国消费者,转变为把玩世界上美好、奢华和昂贵之物的行家。
年仅40岁的蔡伟志身材结实,他是公关和活动筹划公司映尚传播的创始人和领导者,该公司为香奈儿和浪凡等国际奢侈品牌提供咨询,指导它们如何在中国取得成功。
但是,这种描述低估了他的文化角色。中国的所有生意都要靠个人网络来经营,与大多数行业相比,时尚和奢侈品行业更依赖由朋友、敌人和同事所组成的关系网。蔡伟志正是使这些网络产生交集的中心结点。“我们把他称作通往中国的大门。”已经与蔡伟志合作了许多项目的设计师林能平说。他已经与蔡伟志合作了许多项目。“有些人,你不需要提全名,人们就知道你说的是谁,Melvin就是其中之一。”
蔡伟志在上海和北京都有办公室,他的客户遍布米兰、巴黎、伦敦和纽约,他的思想总会同时飘到各个地方,他的身体总是在倒时差,以至于时间都丧失了意义。
中国第一超模杜鹃的经纪人就是蔡伟志。杜鹃认为她的成功要归功于蔡伟志一直保持的机敏状态,“纽约的人打电话过来时,中国通常是半夜。Melvin每个电话都会接。”蔡伟志的说法更直白:“我有‘注意力缺失症(Attention deficit disorder,简称ADD)。”如果ADD意味着具有同时进行五场对话的能力—一边与坐在身边的人交谈,一边通过微信与另外几人交谈—那么这个自我诊断或许是准确的。
但是,这种可以不间断地进行沟通的能力也使蔡伟志成为了一场具有时代意义的文化革命的中心—中国的品位将在大约10年的时间里,由偏爱新贵阶层的珠光宝气到欣赏沉稳大气的奢侈品。蔡伟志能够以双赢的方式把人们联系起来,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Melvin说,他明晚会叫几个朋友一起吃晚饭,”吴季刚说,“24小时后你就会发现自己与马里奥·索兰提、娜奥米·坎贝尔和巴兹·鲁赫曼坐到了一起。”
吴季刚的T台秀几小时后,我与蔡伟志一起参加了由一个叫做中国美基金的组织,在皮埃尔酒店举办的“中国时尚之夜”。现场的气氛有些令人困惑:二线的纽约时尚人士与欧洲和中东的准贵族混乱地坐在一起,穿着考究的中国人在四五个模特周围来来去去。模特们静止不动、沉默不语,身上穿着中国设计师郭培用金银丝线精致装饰的刺绣礼服。
这些礼服看起来精美绝伦,突显了缝制者高超的手艺。但是,它们也再次印证了人们对中国设计的刻板印象—过于东方化,行动中的人根本无法穿着。当工作人员帮一位站在原地无法动弹的模特描眉时,我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挥之不去的画面:20世纪70年代的伍迪·艾伦正在拍摄他自己版本的费里尼电影。
这时,蔡伟志身着晚礼服,戴着天鹅绒领结,穿着丝绸鞋,偕杜鹃闪亮登场。身为明星的杜鹃站在一旁,与那些希望成名的中国时尚人士拉开了一些距离。粉丝请求拍照,他们的要求也得到了满足。一名纽约的摄影师莽撞地要求给她拍照—然后问她是谁。同时,蔡伟志成了数百名在场者中最受追捧的那个。“你必须见见我的好朋友们。”他在把我介绍给他那三桌外表精干、态度友善,而且极为忠实的支持者时,反复说着这句话。
当晚的主持人靳羽西是一位具有开拓精神的中国奢侈品企业家,她把自己的羽西化妆品品牌打造成了一个很受欢迎的国家品牌,该品牌随后被卖给了欧莱雅。当她走上大厅的讲台时,她对蔡伟志表示了感谢—之后她才提到中国大使。
这次晚会的目的在于让中国走进纽约时装周—与蔡伟志首创的把西方奢侈品卖到东方的做法方向正相反。蔡伟志为Giorgio Armani和Burberry等客户所做的事,不仅是为他们进入中国制定策略,也会亲自操刀,通过全方位的品牌塑造—活动、合作、人、布展、形象塑造和美学理念—进行推介。当林能平表示,希望能在守护紫禁城的一座角楼里为他的品牌创立五周年举行庆典时,他找到了蔡伟志,蔡伟志没有让他失望。
2013年在上海的Burberry店铺里,蔡伟志举办了一场名为“风衣的艺术”的展览,展品包括了50名中国明星穿着标志性的风衣在上海各处拍摄的照片,这是他不厌其烦地搭建关系—并且能将关系呈现出来—的又一例证。他在北京为阿尔伯·艾尔巴茨和浪凡安排的10周年派对上,中国电子流行乐女王尚雯婕也出场了。endprint
尽管吴季刚、林能平、王大仁等身在美国的华人设计师在两个世界里都已经取得了成功,但“中国时尚之夜”却显示出,让那些没那么国际化的中国设计师在西方受到认可,还需要蔡伟志在其中倾注相当多的才能。在文化鸿沟的两侧,蔡伟志都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他能像维吉尔一样,帮助双方避免一不小心掉入地狱,并指引他们走向商业成功的天堂。
这样一个独特的角色,把蔡伟志推上了引领中国经济未来的前沿。过去30年里,中国通过大量出口获得了骄人的经济增长,然而除非将辛勤劳作、省吃俭用的民众转变为资本主义者,进而开拓国内市场,中国经济极高的增长率是无法维持的。中国未来的生存,取决于一场将“同志们”转变为“消费者”的艰难文化变革。这种转变需要蔡伟志。
纽约时装周的活动结束后的那一天,蔡伟志身穿深色毛衣、皮短裤,头戴一顶上面有小猪耳朵的毛茸茸的帽子,来到了标准酒店吃早餐。到了之后,他拒绝吃东西,而是逃到了户外花园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而且一边发着短信和电子邮件,一边应承着络绎不绝前来问好的人。
虽然有一点不明确,但他说起自己的手法是直截了当的,“我做这个做了这么久,已经能在潜意识里明白,什么东西能吸引中国受众。”在他好朋友周绚文,以及她7岁的儿子Zen加入我们之后,蔡伟志的表情生动了起来。周绚文是“菲利林3.1”品牌的共同创始人。
标准酒店对禁烟法令的坚决执行,最终迫使我们要换个地方,去周绚文在西切尔西的一栋雅致的联排屋的花园里。Zen打起了电玩,蔡伟志则解释道,他的职业路线和时尚界常见的故事—格格不入的孩子,终于在有创造力的圈子里找到了归属—大相径庭。
蔡伟志生于菲律宾一个白手起家的华裔家庭,他要求家人把自己送到国外,到位于温哥华的一所要求严格的寄宿学校里就读。他说:“我最亲密的朋友里,多数还是学校里交到的那些。”他从那里转投沃顿商学院就读,尽管有所谓的“ADD”,他还是在麦肯锡公司找到了一份暑期工作,之后又在广告业巨头麦肯找到了一个在中国的初级职位。他在那里上升的速度,即使按照《广告狂人》里的标准都堪称迅速,24岁就当上了董事总经理。
蔡伟志坦诚地说,去中国并非出于什么寻根的想法,而是“因为那里有机会”。成功需要沉浸其中,并且长期努力。他的家族最初来自福建省,他从小一点普通话都不会讲,现在则十分流利。蔡伟志负责过传统的广告客户,如剃须刀片,从街上临时招人,拍下他们刮胡子的动作,好让团队了解中国人的梳洗习惯。
蔡伟志从一个商业广告的业务经理转变为时尚大师—从穿着法兰绒西装,转变为穿着黑色皮短裤—动力来自对独立的渴望。他的转变也反映出一个新的高端消费市场正在中国兴起。
对于如何创造出构成这块市场的那种消费者,蔡伟志有一种精准的把握。“必须要展示出一种能紧扣品牌真谛的叙事。如果讲不出故事,就很难让他们把这个品牌当回事。”打破时尚和艺术的界限就属于这种战略。在北京,先锋艺术机构今日美术馆创馆的头十年里,蔡伟志帮助组织了一场马里奥·特斯蒂诺的摄影展,从而构建起一个平台,让买家领略到全球时尚产业是有内容的,并非徒有其表。
将时尚和奢侈品作为艺术呈现,在中国的文化环境中还有另一个好处。蔡伟志提到:“艺术家有很重的包袱。一些人有政治意见,或者别人会对他们的作品有政治解读。”与之相对比,到目前为止,时尚产业在中国还几乎没有引发过造成政治麻烦的风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