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尽处风追雪

权蓉

···1···

早晨起床，远近都白白的，像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夜间来的雪是上天给的礼物。

小时候玩过家家，和邻家的孩子吃过白糖拌雪，味道忘了，只记得摔了偷出来玩的碗，一帮人吓得不敢回家。

···2···

雪天的故事也分外离奇，某人多年不见的一个特偏远的亲戚来找他，没找见人，问邻居也没见着，让打电话，一打，手机在屋里响，砸开门，是煤气中毒，人给救了回来。

那个远房亲戚被当成救命恩人膜拜。

···3···

一个阴阳先生还讲了个段子，说那远房亲戚前世是鹿，这人是个猎人，当时没射死那鹿，反倒救了它，所以这一世来报恩了。

人们自然是哄笑不信，不过流传得很广。

···4···

雪不来，大人们抱怨，瑞雪才能兆丰年；雪来了，也抱怨，耽误了手里活儿的进度。

不过我们小孩子喜欢，因为下雪，大人们停了劳作，附近的人都去一家围坐闲聊。

吃饭的时候，能坐好几桌子，比过年还要红火热闹。

···5···

人多，做饭搭手的人也多，粉蒸肉、龙眼肉、夹沙肉、红糖糯米这些平常不做的菜自然得以重出江湖。后来大了，回去家人给做出来，也好吃，但没有小时候那么好的味道。妈妈大约伤了心，没好气地说：因为没有一帮小孩儿和你抢。

···6···

听说小时候我特别能吃肉，方圆有名。村里人家的喜事，主厨只要见到胖乎乎的我，也不管开没开席，直接就拿碗装几块坨子肉给我——当然，我一直对这事保持怀疑，因为我们家到目前为止，没有出过一个胖子。

···7···

雪灾那年，是记忆里家里雪期最久的一次，虽然我在北方已经见惯了雪，但家里的雪下面毕竟衬了一层绿，终是不一样。入夜，不时听到被雪压爆的竹子破裂的劈啪声，竟和小时候大家做大锅饭时木柴燃起劲儿的声音类似。

···8···

时光如春天催生万物一样吹大了年轻人，亦像收割庄稼一样收割着村里的老人。春风来，冬风去，年轻的大了在外面安了家，老人老了在村里入了土。落魄的捡着夜里和星星悄悄回来，挣大钱的包个车队财大气粗地回来。

有雪，也难有大队人马的相聚了。

···9···

那年我们全家上阵，堆了一大一小两个雪人。堆完去菊先姑姑家吃饭，回来雪人化了，地上留着爷爷的烟斗、奶奶切的胡萝卜、爸爸的衣服、妈妈的围巾以及我和弟弟捡的一堆乱七八糟的来装饰的东西。

雪一来，风一醒，时光就老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