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冰
BU Bing
B.1973
1991年进入清华大学建筑学院集合设计主持设计师
现在回想起在清华的求学经历其实并不是那么快乐的,基本是伴随了各种焦虑与怀疑。1990年代初的信息比现在匮乏得多,校园内外主导的背景声音还是“民族符号”、“古都风貌”,以及“经济实用的前提下尽可能美观”,理论知识方面印象里读到最多的是“后现代主义”。好在清华并不是像外界误解的那样是有一个统一而强势的自上而下的方法体系的,5年的学习里,有各种不一样的老师给以各种不一样的意见和帮助,这就加深了迷惑,同时也更加深了探求真相的学习欲望。对我来说,清华5年的学习是一个不断地去判断选择自己要学什么的过程,逐渐学会放弃追求分数,慢慢培养成自己的价值观同时还保持开放的态度,这样的磨练是终身受用的。
1 北京云屋
2 浙江大学网新科技园
3 五龙潭
城市速生本身并无贬义。速生或许可以是一个城市问题,但其解决之道绝不是通过刹车将速生变为慢生。许多历史名城在历史中某个特定的高速发展期都经历过速生,而这些当时速生而来的城市空间多半被今天的人们津津乐道。目前,全球正处于高速的城市化进程时期,印度、巴西及南非的城市化速度绝不亚于中国,但区别是中国将这种城市化的规模、速度以及方法推到了极致,并且创造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绚丽都市图像。这种极致的背后必然有我们得意的所谓“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各种中国式智慧,也有当代各种技术手段、文化手段和设计手段的推波助澜,这与后工业社会、媒体社会的全球环境不无关系。中国独特的社会结构与经济基础所带来的发展需求,在这一基础上造就了中国更加独特而恢宏的都市图像。
媒体社会的现实是人们每天所面对和处理的事务更多来自于电子设备的界面,人们的社会关系也更多地受到微博、脸书(Facebook)这类网络社交工具的影响。在这样的条件下,图像的意义有时会超越真实的空间体验,网络与虚拟环境削弱了传统公共空间的聚集作用,从而离散了传统城市空间的连续性。各种振奋人心的城市图像所创造的幸福感和骄傲感成为公众乐于消费的对象,而消费社会的喜好更决定了图像在低成本或无成本的情况下被快速、大量地组合、复制和传播,推动城市空间现实与映像的趋同。这也许正如法国社会理论学家鲍德里亚(Jean Baudrillard)所描述的媒体社会中的拟像(simulacra,另译“类像”),它作为没有原本的摹本,创造出一个超真实(hyper-real)的领域。
如果城市图像仅仅是自上而下向社会公众单向传递,那图像对城市速生的影响是简单而有限的。但是现代社会的网络特征和中国城市的高速运转使得图像往往在公众、专业人士、决策层和相关利益者之间往复传播,在这一过程中自觉与不自觉地产生巨大影响力。所以我们需要了解中国城市图像速生中的各个角色及其各自的任务与诉求。
城市的图像化特征原本是城市速生的产品,但在以语言文字为基础的理论体系艰涩难懂、难以快速回应各类城市速生现象的情况下,图像在媒体社会中被交互传播、概括、认可和复制,从而影响了城市发展进程中个体的思维方式与价值判断,继而成为一种指导城市速生的抽象纲领和价值体系。如果说,中国改革开放前半期的城市建设理想或多或少是在西方城市模式和中国传统城市现实之间的游离与选择,讨论的是“借鉴先进”和“现实制约”这样的话题,那么,近10多年的快速城市化经验则定义了一系列中国独创的新城市理想。匡晓明在《中国式造城》一文中指出,中国式造城的特色是内驱力促成的。这是一种“混合模式”,既有借鉴拿来,更有源于中国本土文化哲理的兼收并蓄。
具体来说,这样图像化的都市理想包括我们熟悉的绿树成荫、春水荡漾的新城,也有在画面中被巧妙均衡了的夸张的文化公共建筑,这些图像当我们习以为常,就悄悄绑架了我们的思维,被嫁接为我们的城市理想。
从上述各种图像来看,对宏观叙事的追求和视觉愉悦的偏好是中国式城市理想图像的核心特征。在这样的图像特征中,许多城市问题被忽略和回避,有些是因为与终极目标理想存在距离的差异,有些是因为难以构成明确易懂的直观图像,有些是因为缺乏宏观叙事上的画面张力和感染力,还有些是因为被公众审美所拒绝。因此,新城建设在未完成状态下的城市空间、城中村或城市边缘地带中低收入阶层生存的居住消费空间,甚至高收入阶层对城市空间士绅化的个体行为都被忽略和遮盖。因为在任何媒体社会的类像生产中,现实是不可避免地隐藏于超真实之下的。(此文全文原刊于《时代建筑》2011年第3期,节选并有少量修改,作为对采访问题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