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杰的诗

2014-02-20 18:21宋晓杰
扬子江 2014年1期
关键词:走时无辜大雪

宋晓杰

状 态

我已臣服于命运的安排

它让我低、慢,让我稍稍靠后

我都如实去做了。在那些反复升起的

黎明背后,苦难和屈辱实在算不了什么

我的骨骼冰凉、坚硬,想不起多余的

愤怒和记恨,挟带着过耳的风——

而恰恰,是那些:幼小的、明亮的、温暖的

事物,让我止不住哭泣,星泪纷纷……

去往公墓的路上

这破晓的清晨是崭新的

这轻轻浮着的微尘是崭新的

这缓慢游移着的分子是崭新的

这不易察觉的呼吸是崭新的

那条刚刚拓宽通车的路是崭新的

那丛丛林立的房舍是崭新的

那高高的山冈上松柏的年轮是崭新的

那些……死亡的石碑是崭新的

只有我,是越来越旧的……

有人在黑暗中说话

这是秋分时刻,这是又一个

降临的黄昏。云朵穿行

月亮正在变圆,发挥作用

院子里有几分安宁,几分骚动

我坐在空中楼阁,被远方的事情苦苦折磨

有人在黑暗中说话,似喃喃的秋虫

低一声,高一声,没有具体内容

“最初的黄昏,在室内不应点灯”

这是关键的时刻,我被分成均匀的两部分

一边留守;一边加衣裳,准备动身

有人在黑暗中说话,并不能改变什么

这的确是一个急需填满的夜晚,而梧桐

一动不动——在越升越高的月色中

我无可挽回地,慢慢下沉——

慢慢深刻,成为深渊……

晚 祷

春天,花朵还没有聚齐

却已露出迷人的小小模样

在村子边缘,在树林的尽头

声音是从圆顶塔尖里,传出来的

悠悠的,像一条缠绵的河

我喜欢这样的迷失,像着了魔

被看不见的什么,牵着

跌跌撞撞地,如一个没长大的小人儿

爱上子虚乌有的过去和神话传说

钟声越来越淡,越来越清凉

在密林和群星中,睁开露珠的眼睛

一一复活。倦鸟归林,亲人相拥

青草的气味素雅得让人爱怜、心疼,没法说

夜是万能的神啊,在浮屠的众生之上

散一些清淡的岁月、花瓣儿和苦的藤萝

再放一群低翔的白鸽。如果——

我就是其中:一只飞禽,一支翎羽

一声低至无限的颤抖的喜悦……

看见自己三年前的一首诗

它出自我的沉醉、神迷和心碎

出自同样一个清冷的夜晚。又到了

关键时刻,我需要从它那儿

借一点光热,温暖“我们”和自己

于是,我就那么做了——

在无边的深夜里,提着灯笼,不停地

辨别出处;不停地,扫清道路、搬运火山

每一个标点,都是长亭短亭;每一个

阶梯,都要停下来站一站

三年了,像我的又一个儿子

它整整三岁了,还是初生的无辜模样

可是如今,我们离得那么近,你却成为

我的“异乡”……三年了,我想不出

有什么好的“礼物”送给它。真的。

我两手空空,除了——三支蜡烛、一轮朗月

和满室的黑暗,依旧一无所有……

走时不准的钟

会议室里,我们正在开会

不约而同地,我们看那庞大的落地钟

虽说是在角落里,它也不容忽视

因为时不时地,它总要弄出点动静儿

不管是什么时辰,对于它来说都是

公正的:一律十二节车厢,轰隆隆驶过

带着意味深长的悠悠回声……

同志们盗笑、哂笑、眯眯笑、哈哈笑

感谢它,为呆板的会议增添了些许

轻松活泼的内容。而转过身——

会议依然严肃,像主持人钟盘一样的脸孔

不能有半点儿的偏差和心动

我心中暗想,走时不准的钟

多像没准头儿的人,占着位置

浪费时间,扰乱视听。其实,

走时不准的钟,并非仅是一个笑话

它需要偿还:也许熟视无睹;也许用

身体和命,去修正

一夜又一天,连绵的大雪

我不赞美,这童话的世界

究竟多么完美;也不想交出心底的

冤屈和证词。一夜又一天的大雪

落在一个恰当的节气

使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所有的人,都无辜而无罪

这山河、这大地,是值得信赖的

空前绝后的纷飞大雪,是清洗和救赎

使一天与一天挨得很近、很紧

黑夜和白天里,没有一个不干净的人

雪在烧

不是月下的清辉——不是。

这个中午,是有把握的

除此,我说不出别的什么

小雪,应该是一个女孩子的乳名

大雪则是满头银丝,一夜成灰

来去之间,白哗哗的光阴流淌成河

你不说我也知道,一定曾经有谁

侧身经过

白马入芦花,银碗里盛雪

终究会有一个人,呼啸着奔来

如一列晚点的列车。震颤过后的大地

寒光一般寂灭……这遥远的今生

有限的今生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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