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算卦桃花
简介:算卦就算卦呗,反正都是糊弄人的买卖,不过这这这,好好的一桩生意,就这么毁了不说,怎么还把自己给搭上了!
01
作为一个江湖术士,我的职业操守还是很强的。
所以当一个男人莫名其妙地让我帮他作假,我二话不说拒绝了他,哪怕这是我今天的第一单生意,哪怕他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
他笑笑:“四百两。”
我欣然同意。
九月初八,我化了个老道士的标准妆,举着幡子,摸索着来到楚府,对着正门中规中矩一站,捋着狗毛漂的假胡须,开口:“无量天尊!”
门口的护卫窃窃私语:“这道士有病吧?对着个石狮子咋呼啥呢?”
“甭管他,这是职业病,干这一行的咱普通人理解不了。”
于是我偷偷掀开眼皮子一瞟,得,面前果然是一只巨大的石狮子,而石狮子圆润的屁股正对着我。
“无量天尊!”我挪了个地方又喊了一声,这一声明显中气十足。可是楚府的朱红大门依然紧闭,显然没被我折服。
“无量天尊!”当我硬着头皮喊第三声的时候,楚耀姗姗来迟,后面如约带着他的一大家子长辈。
“道长。”楚耀礼貌性地点头,从我身边匆匆而过。
我拉住他,小声提醒:“你怕什么?这种时候不许逃!”
他定住,我抓紧时间,连忙长叹三声,道:“阴煞盘桓,大凶之兆!”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望着我,我一扬挂幡,重复:“大凶之兆也!”
还是没人说话,我赶紧扯了扯楚耀的袖子,小声道:“快说话!”
“说什么?”楚耀亦小声问。
“背台词!台词忘了?”我有些懊恼,这孩子什么胆子,怎么一见了真章就吓得忘词?
“哦,”楚耀点头,从善如流,“何为大凶?还请道长明示。”
我咳了咳:“贫道途经此处,见贵府上空一块阴云久久不散,携着阴煞之气,想是贵府要有祸事发生。”
楚老爷子冷冷一哼:“休要胡说!你这道士既然双目已盲,又怎能见到阴云?”
喀喀,诚然,我把自己正在装瞎子这茬给忘了。
“大人休要污蔑贫道,须知修道一途万千变化皆可参,贫道修行数十载,早就舍了这肉身五感,一切皆由心而定,故此眼盲与否,早已无甚阻碍。”我煞有介事地胡说八道。
老爷子显然有些犹疑,我偷偷撞了楚耀一下,楚耀连忙趁热打铁:“如此大凶,不知道长可有法子破解,还我楚家一个太平?”
我点头,捋着胡子装深沉,一个用力大了,假胡子被我捋掉了一撮,楚耀赶紧向前一步挡住我,一脸认真地同我对台词:“还请道长明示。”
“贵府近日可是要有喜事临门?”
“正是。道长好神通。”楚耀装模作样地夸奖,“可有什么不妥?”
“确有不妥。”我指着楚耀大声道,“须知令公子这位即将要迎娶的新娘,命属辛金,乃是利刹之命,克的便是令公子的丙火命格……”我啧啧叹气,“若是一旦入了楚门,楚老爷莫怪贫道没提醒,那可就是家财散尽、遗祸宗宨之开端啊……”
我长叹一声,摇着幡子便走,楚耀在身后道:“若是在下执意要娶呢?”
我心道这厮没事瞎加什么台词,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没好气地回道:“公子命中难结桃花,还是莫要违背天命的好。”
我就这样,轻松毁了楚耀一桩顶好的婚事。
02
夜深人静,我小心地爬上楚府墙头,举着地图找楚耀的房间,刚刚潜入两步,便听到不远处有人行来,我一惊,飞快掠入最近的一间屋子。
屋子不太大,却很简洁,桌子上堆了厚厚一摞账本,幸运的是里面没人。我倚着门长舒一口气,气舒一半,却听门外的脚步声渐近,于是,我这一口气舒得便有些此起彼伏。
我飞快滚入床底,下一个瞬间,门打开,一双月白色镶金边的软靴出现在门口,靴子的主人慢腾腾地踱进来,边走边脱衣服。
嗯,外袍脱了……
长裤脱了……
靴子脱了……
等走到了床边,在我眼前晃的,就是一双赤裸的脚和一截雪白的裤腿。
我支着下巴感慨:上帝给你打开一扇门,就必定得为你关上一个窗,这男人脚生得这样好看,那脸必定是惨不忍睹了。
这人晃了半天,在书桌旁坐好,拨亮灯芯,竟然不动了。
这样晚还在算账,感情是个敬业的丑八怪,我佩服他。
怀着这种既替他惋惜又佩服他的心态,我老老实实地趴床底下等着他睡着,结果,我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甚是欢畅,直到艳阳高照,我才悠悠醒转,然后,我惊呆了。
此时,我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张松软的大床上,脑袋垂下床沿,幽幽看着地上两双鞋——一双我的,一双昨晚那丑八怪的。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楚耀一身雪白寝衣,捧着本书倚在床头,两条腿还……被我压着。
我一个急闪,摔地上了。
“终于肯醒了?”他似笑非笑,“嗯,你压得我腿都酸了。”
“我怎么会在这儿?”我下意识问。
他笑笑:“你昨晚躲在我的床底下,被我发现了,就把你抱上来,你睡得死猪一样,没发觉。”
“胡说!我明明躲得很好,你怎么会发现?”
“你……”他顿了下,面色有些古怪,“你鼾声……挺大的。”
我:“……”
缓了一会儿,我想起此行的目的,顿时抛下了贞操这种纠结的东西,伸出手:“四百两银子,现在可以给我了。”
“什么四百两银子?”
“呀呀呀!你不会要赖账吧?你说帮你毁了这桩婚约就给我四百两银子!为了这我还化了个丑妆!”
“哦,这样啊,”他慢腾腾穿好衣袍,“我的确想要赖账。”
我正要动粗,门被敲了三下,有丫鬟轻声道:“大少爷,起了吗?奴婢伺候您洗脸。”
他嗯了一声:“进来,东西放那儿,你可以出去了。”
小丫鬟推门进来,我下意识一个猛子,再次扎到床底下。
小丫鬟尖叫:“少爷!那是什么!钻进去了!”
楚耀笑:“没什么,我养的一只……嗯,田鼠吧。”
我:“……”
小丫鬟:“……”
小丫鬟半信半疑地走了,我吭哧吭哧爬出来:“什么也别说了,快给钱,给完我走,别耽误我生意。”
他慢腾腾地晃回床上坐好:“给我擦脸。”
“啥?”
“你不给擦,我就不给钱。”他瞥我一眼,“我说到做到的。”
我大吼:“你休想!”
吼完我老老实实地过去,给他擦脸。
布巾蘸水,我狠狠地蹭在他那张俊脸上,恨不得擦掉他一层皮,他翘起嘴角:“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
“我觉得我长得还不错。”
“……”
“所以,以我这张脸,你帮我把那桩婚事再骗回来,应该不算太难吧?我双倍给你银子。”
“……你大爷的。”
03
诚然,银子的诱惑是巨大的,在这样巨大的诱惑下,我还是把楚耀痛揍了一顿,跑了,跑之前还揣了他桌上的一块顶好的玉佩。
回到街上架起我的算卦摊位,一上午来了十几桩生意供我忙活,我也就忘了楚府这桩不大光明的买卖。
日落西山,收拾了挂幡信签,慢腾腾回到我栖身的破庙,这才发现破庙门口坐了个人。
我随手拉过小和尚那要,问:“他来做什么?还钱的?”
那要摇了摇头:“约是讨债的吧,听这位楚施主说,他的很重要的东西在这里,他来瞧瞧。”
我明白了,敢情是怪我白日里拿了他的顶重要的玉佩,找上门来了。我就说我眼光不错,顺手一拿果真是好东西。
楚耀一身月白色长衫,正和庙里的无嗔大师相谈甚欢,见我回来,笑眯眯招手,我将信将疑地走过去,小心捂住藏玉佩的口袋,道:“你干吗?”
他拍了拍身旁的蒲团示意我坐下,笑道:“今日来瞧了才发现,你住的这地方虽破,倒有两个很有趣的朋友。”
我撇嘴,不屑道:“你就是夸出花来也没用,你不给钱,我就不给你东西,让你干着急。”
他诧异:“什么东西?”
我得意地哼哼,做出一派高深状。
他瞄了一眼我紧紧护着的口袋,若有所思,道:“嗯,你说对了,那玉佩的确是对我顶重要的东西,你若是不给,我会很着急的。”
“那你还钱呀,四百两,贫道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而且概不赊账。”
小和尚那要在一旁插嘴:“李姑娘,你同我说要给我带万菊饼已经说了好些日子了,我却连个花瓣都没见过,还说自己童叟无欺,这……略不要脸。”
我顺手扯了一把野花放在那要手里:“喏,花瓣,吃吧。你觉得我还不要脸吗?”
那要:“非常极其不要脸。”
被忽视的楚耀咳了咳:“我说了,你去帮我说亲,银子我会给你的,还是双倍。”
“说亲不可能!”我果断拒绝,“你信不信我会摔了你顶重要的玉佩哦!”
“我不会让你摔的。”
“你怎么阻止?”
“你晚上一定要睡觉吧,我不睡,然后趁你不备就偷出来……你瞪我也没用,我身手不错。”他慢条斯理道。
我:“你以为我是吃素的?”
那要在旁边嚷嚷:“李姑娘你何时吃过素?都是我和师父吃素!”
楚耀不说话,捞过签筒,随手抽了一支签条:“给我解解。”
我接过,满口胡诌:“此乃下下签,是说公子今世注定难结桃花,莫说那个被退婚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就连区区不才在下本姑娘我,都看不上你。”
他倾身过来,放在我掌心一锭银子:“现在呢?”
“略、略微看上一些了。”
他又放上了一锭:“桃花呢?”
“快、快开了。”
“开在何方?”
我伸出手。
他一巴掌打落:“既然我的桃花快开了,你就不妨帮上一帮。明日清早,我等你的好消息。”
04
诚然,我多了个心眼。
这次为了防止楚耀赖账,我让他立了个字据,还让小和尚那要做了证明。
我怀里揣着字据,手里牵着那要,又化了个和那要他师父无嗔大师差不离的丑妆,底气十足地再次来到楚府。
“阿弥陀佛……”我学着无嗔大师的样子,露出一个自认为和蔼的笑。
那要小粗手指捅了捅我:“李姑娘,你脸怎么抽筋了?要紧吗?”
我:“……”
我收回了笑,一脸庄重地叩楚府大门。
好心的护卫凑上来:“大师,看着你怎么有些眼熟?”
我咳了咳,废话,前天刚来的。
那护卫一拍脑门:“想起来了!你不是昨儿街上卖煎饼的王老汉嘛!有煎饼了吗?回头给我留两个!”
我:“……”
为了防止这护卫继续脑补,我再次来了一嗓子佛号:“阿弥陀佛!”
呆萌侍卫有些尴尬:“哦哈哈,当真是士别三日如隔三秋,王老汉你竟然已经出家了吗?唐突了唐突了。”
我一个没忍住,直接冲进去了。
楚老爷子由人颤巍巍地扶着,瞪大了一双老眼,我被他瞪得有些发毛,一时紧张,忘词了。
小和尚那要匆匆跑进来:“师父!您可是看出了什么玄机?”
我还未说话,门外一个老妇人磕磕绊绊进来,连哭带笑:“大师好神通!算出我家媳妇肚腹里是一男一女,竟然真是!”
嗯,我花银子雇的群众演员来了。
转瞬间又进来了一个大汉,那汉子进来便跪:“大师!蒙您救命,您说我家媳妇肚腹一男一女,果真一点不差!”
我:“……”死那要!怎么教的,怎么台词都一个样!娘儿俩吗!
门再次一响,一个老头子小跑进来,正是卖煎饼的王老汉,王老汉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生了!生了!大师活神仙!我媳……”
我果断打断:“阿弥陀佛!老衲近日看贵府一片祥云缭绕,为何一夕之间祥云便消失无踪?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楚老爷子见了这阵仗,估计信了我三分,把前天我惹出的那桩事原封不动说了,说完叹了三叹:“大师是说那瞎道士所言皆虚,乃是为了骗银子?”
我恶狠狠点头:“然也!那道士胡说八道,忒不要脸,依贫僧所见,令公子推掉的那房儿媳乃是不可多得的大福泽之人,娶了不仅能光耀门楣,还可传宗接代,福延后世……”
不要怪我总是这几句台词,楚耀说了,他家老爷子的死穴就是迷信,和一心惦挂着让儿子光耀门楣。
楚老爷子显然有些愣:“真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
三位负责任的演员在一旁抱着我大腿,感激涕零。我感动得要哭——果然钱是好东西,这么昧良心的事也有人撑场子!
楚老爷子没说话,背着手回去了。
我心中一松——他这个样子,是信了吧?
我乐滋滋地去找楚耀,楚耀正在破庙里同无嗔大师下棋,见我回来只淡淡地哦了声表示知道,一贯的淡定态度。
我急不可耐:“快给钱快给钱!”
他不理我,我胸有成竹地拿出那份字据,在他眼前一晃:“你这次可休想赖账哦!”
他闻言瞥我一眼:“反正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什么时候我正式迎娶了新娘子,什么时候银子给你。”
“你还是要赖账?”我瞪大双眼。
“非也,”他专心致志地把黑子落在棋盘上,“字据上似乎没写日期。”
果真没有!
我想哭的心都有了。
“你莫不是要哭了吧?嗯,我的顶重要的玉佩不是押在你那儿吗?若是我成亲当日仍不还银子,你大可把它当了。”他淡淡道。
我抽了抽鼻子,眼泪憋回去了。
他想了想,又道:“对了,为了防止未到时间,你便把我顶重要的玉佩给当了,我决定成亲之前一直搬到这儿来住,看着你。”
“不行!”我拒绝。
他挑了挑眉,一张俊脸无悲无喜:“没用,我已经和无嗔大师说好了,只是通知你一声。”
我哭了。
05
这么个欠钱的还要死皮赖脸往债主身上贴的,楚耀是古往今来第一号。
然债主不但没办法讨钱,还要时时受着窝囊气的,我觉得我不是第一个,诚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此时唯一的念想,就是能把这三个月熬下去。
但是老天待我不薄。
事实上我只熬了三天,耀目的红色喜绸便从楚府铺展开来。
我坐在自己的小卦摊前,看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从城南迎到城北,我知道,银子来了。
银子穿了一袭大红喜袍,策了一匹京都名驹向我飞奔而来,我感动地张开手臂——
楚耀下马,一脚踢翻了我的小卦摊,大骂:“你怎么做事的?”
我有些蒙。
他额头冒着青筋,扯着自己身上的喜袍质问:“我不是让你帮我取消婚事吗?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啊?”我哆哆嗦嗦地指他,差点哭出来,“有你这样的吗?不就八百两银子,你至于和我死磕到底吗?”
他惊讶地大喊大叫:“什么?你不仅没办事,还想坐地起价?不是说好四百两吗?”
“你不是说我帮你再把亲事骗回来,就给我双倍吗!你说的啊!”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让你再把亲事骗回来!”他显然也蒙了。
缓了口气,楚耀咕咚咕咚灌下了我桌上的茶水,道:“我何时说让你再把亲事给我骗回来?”
我又要发作,他连忙一把按住我:“好好好,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来来,好好说说!”
身后一身喜庆的总管喊:“二少爷!快上马啊!莫要耽误了时辰!”
“滚!”楚耀一甩手把茶杯扔出去,准确地砸到了总管的脑袋上。
看着这么彪悍且生猛的楚耀,我有些接受不能。
“那日嘱咐过你去骗我家老爷子,你为何不去?”
“我去了呀,还骗成了。”
“胡说!我明明在墙角等了一天,你一直没出现!”他大吼,我还未说话,他又道,“你是哪日去的?”
我掰手指算:“初八。”
他大力一拍桌子,骂道:“蠢货!我明明和你说的是初九!初八我一日都没在家!这些日子老爷子没提婚事的事,我便以为事情过去了,谁知今早就被催起来套上了这个!”他继续撕扯喜袍。
我傻了。
“耀儿,你不去成婚,跑这里来做什么?”有人在身后道。
我回头,五雷轰顶。
那人手捧着个红色的锦盒,慢悠悠地晃过来,一身月白色长袍妥帖干净,衬着他挺拔的身形,俊美疏朗。
这这这……是是是……破破破……庙庙庙……里里里……的楚耀!
蹲地的一身喜服的楚耀噌地站起来,一身的嚣张气焰全然不见,服帖道:“大哥。”
楚荣笑笑,递上手里的锦盒,又瞬间安置了由于新郎出逃而变得一片混乱的迎亲仪仗,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弟弟成婚,我这个做大哥的不好不去,所以你在这儿等我,乖些。”
我:“……”
眼瞧着他们一模一样的两兄弟齐齐去了,我觉得我的世界观崩塌了。
但是命运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我,当我怀着一腔悲愤,把那块我每日命根子似的护着的玉佩用力拍到当铺台子上的时候,只听吧嗒一声轻响,那号称“顶顶重要”的玉佩——碎了。
06
我心如死灰地躺在破庙的角落,那要小和尚和他师父化缘去了,不在。有脚步声传来,我翻了个身,继续心如死灰。
来人一身月白色长衫,轻车熟路地倒了杯茶水,走到我身边坐下,缓缓开口:“我是楚荣。”
我装没听到,一脸面瘫。
他小口吹着那茶水:“从你来我家门口那日,便一直是我。”
我低声哼哼,看出来了,楚耀多傻呀,咋咋呼呼的,哪能像你这样无耻?
他把那茶水递到我手里:“你若是有气便朝我撒出来,我接着便是,莫要憋在心里。”
撒就撒。
我一梗脖子,吼道:“当铺的掌柜都同我说了,那玉根本不是什么珍稀的好玉,街角五文钱就能买一块!”
他愣了愣,手指揉着额角,叹息道:“所以……你是在气那玉并不是什么好玉,换不来什么银子……而不是在气我一直没对你说明我的身份?”
我:“……”
“也罢……是我高估了你的智商。”
他探手入怀,摸出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放到我手里:“正式告诉你一声,三个月后,我成亲。”
“哈?”我正沉醉在银票中没缓过神,就听见这一句,迷糊道,“你也成亲?你难道不是一直在帮你弟弟操心婚事?”
他笑笑:“若不是你从中捣乱,我早就如愿了。”
我的八卦之心瞬时泛滥,仔细询问才知道,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楚家两个儿子皆到了成婚的年纪,楚老爷子便在京城觅了两户好人家的姑娘,老大楚荣将要娶的是城西李家的小姐,老二楚耀要娶的则是城北赵家的千金。
皆是门当户对的好姻缘。
楚荣性子平淡,对自己即将过门的妻子无甚不满,虽一直未点头,却也从不摇头。楚耀就不同了,三天两头折腾,非要把这门亲事推了不可,离家出走寻死觅活的事儿没少干,可始终动摇不了老爷子的决心。
无奈楚耀借着老爷子既迷信又一心记挂着宗祠延续的毛病,雇了我这个江湖术士,成全了这个馊点子。
但事实上,我不仅没按约定早去了一天,还不晓得他楚家其实有两位少爷,忘了楚耀千叮万嘱要说的“二公子”,指着楚荣就来了句“令公子”,从头到尾和楚耀半两银子关系没有,却生生毁了楚荣的一桩好姻缘。
不过好在,我又给合上了。
“原来是我自己白忙活了一场。”我揪头发,有些懊恼。
楚荣笑着拿下我残害自己头发的手:“不,你没有白忙一场。”
我正要问,他却不肯再说了,只递给我一块更好的玉佩:“这个才是好玉,你拿好了。”
我跟着点头:“是没白忙活,本来你们俩同一天的婚事,让我一搅和,生生把你的婚事延后了三个月。”我拍着脑门恍然大悟,“当大哥的却没比弟弟先成亲,是有些丢面子。怪不得你不肯把银子给我,定然是恨死我了。”
他轻笑一声,却没接话,捋了捋我乱成一团的头发,低低道:“无嗔大师已经带着那要去往下一个地方了,你也莫要继续在这破庙里住下去了,一个姑娘家,也别去街上摆摊算卦了,回家吧。”
“什么?他们走怎么没告诉我?”
“告诉我就够了。”
我瞪眼看他,他却不紧不慢地起身,走了。
07
刚走到家门口,家里的大小婆子就急匆匆跑过来:“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
听着这狗血没创意的开场白,我皱皱眉,不耐烦地扔下手里的挂幡:“给我放好了,明儿姑奶奶我又不高兴了,就继续离家出走出去算卦!”
我娘迈着莲步迎出来:“富贵哟!你可算回来啦!”
我面皮抽了抽,不错,一直到快结尾,我才公布我的名字,不是因为我矜持,而是他大爷的我这名字忒难听!
李富贵,李富贵,怪不得我生为姑娘家,却爱钱爱得要死。
“你若是又另给我找了个夫家,再逼着我成亲,那我现在就走哦!”我做出一副正经威胁人的样子。
那个,我的确是因为要抗婚才离家出走的,而今日回来,也完全不是因为楚荣让我回家,而是我算了日子,娘给我定的亲事,日子已经过去两三日,如今回家,显然没有后顾之忧。
娘拦住我:“怎么会呢富贵呀!娘怎么会给你再另找夫家!”
我哭:“娘,你可算不自作主张给我找夫家了!娘!女儿想你!”
我娘笑得开心:“乖富贵,不要说傻话,一女是不能侍二夫的哟!”
我呆住:“啥意思?”
娘笑眯眯的:“你是不知道哟富贵,你那个夫家的老爷子真是个不省心的,早些日子非说你不祥,克他家那个火命的大儿子,死活要退婚,前两日不知怎么又想通了,这不,多加了这么些聘礼,非要把你迎回去!因为这档子事,大婚推迟了三个月,所以呀,你现在回来,还是完全来得及的哟!”
我觉得这事颇有些耳熟。
转眼看见庭院里放着的两只大箱子:“娘哎,你就这么……把我卖了?”
我娘依旧笑咪咪的:“是的呀,富贵宝贝!”
我:“……”
我想跑,门已经被先一步挡住。
我的准夫君一身月白色长衫,俊朗的面容上长眉微皱:“不是要你乖乖待着吗,又要去哪儿?”
“我没说要嫁给你!”
“你们李家收了我楚家的聘礼,你又收了我楚荣的信物,还说没答应?”
“我娘是收了聘礼没错,可我没收你信物!”我义正词严。
他微抬下巴:“喏,还说没收。”
我顺着他目光,看到腰间挂着的那块他后来给我的玉佩……
我哭了。
他揽住我:“我说过,你从来就没有白忙一场,若不是你那日到我家来了那么一段胡诌,我还不知道我的新娘子原来这么有趣。”
我:“是我自己把自己推进了火坑呀……”
尾声
十里红装迤逦而过。
我一身大红嫁衣,坐在喜轿中,小心地掀开一角轿帘,楚荣身姿笔挺地坐在马上,含笑过长街。
长街尽头的楚府,楚耀大喊大叫着跑上来:“哥!我现今是完全明白了!原来当日都是你捣的鬼!你倒是如愿娶了个好姑娘,却把兄弟的金蝉脱壳大计给毁了!楚荣!你可晓得你是有多么对不起兄弟我吗!我自从娶了这么个恶婆娘就没一日好日子过……”
话未说完,便被身后的恶婆娘揪着耳朵拎走了。
人群里,小和尚那要坐在无嗔大师的脖颈上,冲着喜轿遥遥挥手:“李姑娘!我要吃喜糖!”
楚荣显然也看见了,回过头冲我微微一笑,我顿时觉得,我又被耍了。
我一个激动掀开轿帘,穿着大红的嫁衣便跳下喜轿,大骂道:“楚荣你个骗子!我不嫁了!”
楚荣策马而来,伸长手臂一捞,我便一个起落,被他揽在了怀里,大红衣角翻飞中,露出他含笑的眼:“大喜之日,你想去哪儿?”
“不嫁了!算卦去!接着给人算桃花!”
“你这朵桃花都归我了,不许去。”
“楚荣你这个浑蛋……嗯!”长街之上,他的唇贴了过来。
远远听见人群中那要在笑:“师父师父快看,李姑娘傻住了!”
楚耀的声音传来:“你瞧瞧我大嫂多懂事!我大哥说亲就亲!学着点!来娘子……咱也香一个!”
再传来一声暴吼,夹杂着扇耳光的声音:“滚!”
楚耀一副要哭的腔调:“呜呜呜,我要休了你。”
“你敢!”
“嗯,不敢。”
我顿时觉得,楚耀这一桩事,我还不算造孽。
这么说来,算桃花这实在是个好差事。
“楚荣!不许剥夺我兴趣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