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萧功勋
我的矿山,我的爱
□文 / 萧功勋
洞穿岁月的隧道,一缕远古的阳光,绽放于钢铁之林的胸膛。煤炭以不屈的姿势和壮烈,走进洪炉的产房,冶炼愚昧和陈旧的思想。
我与你的目光对视,心灵被你情感的烈焰点燃。沿着脉搏的律动延伸,切入你根部的思想,聆听化石被挤压的呻吟。骨骼切成碎片,把数万年的地质年代浓缩成一张底板,岩浆的矿床温润了你的肢体。在灵光迸溅的刹那,你用信念铺展脚下路径,从石炭侏罗穿石裂土,等待矿工的热切呼唤,去奉献殒身不恤的秉性。
上帝用你的黑色点亮人类的眸子,去寻找阳光的明媚。可势利人往往用一双白眼,只看到你黑不溜秋的一面,把你寻取光明的愿望遮掩。当人的心灵被镀金后,你用自身的真诚去焚烧、裂变,还原成心的质朴心的坦然。自信是你挺直的旗杆,自强是你不倒的尊严。
煤炭,我想写一首赞美你的诗篇,翻遍大脑储存的光盘,难以觅取恰当的词汇去填充。即使词汇堆砌的花墙,在你的心灵阳光般的辐射下,也会轰然倒下变成污泥一摊。
从层峦叠嶂的峻岭深山,从生长光、生长热的丰蕴热土,一群铁骨铮铮的汉子,以普罗米修斯一样的理想,播种心中的梦,用艰辛用汗水滋润,用拼搏用热血浇灌。终于,梦的萌芽拔节成一座伟岸的井架。终于,矿山汉子的恋歌开始旋响于黎明黄昏,旋响于春夏秋冬……
头顶旋亮执著的追求,在黝黑的巷道深处编织闪光的经纬,开采光与热的处女地,将远古埋藏的七彩主题公开发表,闪烁着满天星光般的文字,丰富了人间一个个欢愉的情节。
终于,默默的开垦被写成报告文学的亮点。自己品味着自己的故事,那双攥过风钻的大手竟颤抖起来,那双穿透地层的眼睛竟湿润起来。
于是,矿工燃烧的目光,把矿山浇铸成一颗金灿灿的太阳,将天宇吻亮成璀璨和辉煌……
总是习惯于临行前的叮嘱,如许的目光,注入了深情的期盼。即使唠叨会磨损你青春的娇颜,也要“安全”二字,站成一幅美丽的风景。望着丈夫离去的背影,你的心早已到了那幽深的井巷,祝愿那黑黑的煤浪,顺利地奔涌而下。
总是习惯于把下班的时间,当成生命的焦点。每到此时,你才知道等待的焦急与无奈。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才把那悬着的心放下。青丝变成白发,才知岁月匆匆。不说曾经担忧,不说曾经心跳,一杯薄酒,一句安慰的话语,就为丈夫洗去鏖战的烟尘。
矿工的妻子啊,每日陪着丈夫开采人生的矿藏。一半为自己,一半为他人,采不完的阳光,在你的头上,又亮起了一盏生命之灯,照亮丈夫潜入地层深处,打捞岁月遗失的辉煌。
我潜入地下八百米深处,与石头促膝谈心,便有火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轻轻触摸这些石头,就仿佛进入历史的腹地,摸到了一些阳光的骨骼,嗅到了花朵们的香甜。
在四周静如墨漆的地下,挥汗如雨的流畅,激活了心中最敏感的韵律,使血脉相通的诗句,沾着岁月漂洗的颜色,书写着激情高昂的华彩乐章。
而我漫游的灵魂,已嵌进石头,诗句滚烫,默默构思一种意境。生命如铁,坚硬而又刚直,让我一辈子心旗摇荡。
走进煤层,就是走进生命,就是走进大地的灵魂。
不敢浪尖行船,不敢上山打虎,就不敢走进煤层。
井巷是一座美丽的宫殿,它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它普通平凡却又神秘陌生。所以,井巷很诱惑很刺激很惬意很向往。
走进煤层就不再东边有晴西边雨了,就不再彷徨了、失眠了、落泪了。就会忽然发现春天就在心里绿茸茸的生长,春风就在自由自在的呼吸之间漫步温馨。于是,一生都充满着幸福,一生都无比快乐,一生都飘然轻盈空灵。于是,就发现自己变成了蓝悠悠的火苗,在冬天、在长夜、在童话里同所有生命对话,缓缓闪耀在每双柔和快乐、充满活力的眸子里;就会蓦然感悟煤层就是你,你就是煤层;世界就是你,你就是世界。
我曾经是一名矿工。
我的工作在地层深处300米采煤。
我选择了煤,选择了井巷,选择了用生命去编织墓碑与花环、勇敢与无悔、崇高与卑微的人生滤网,去过滤煤渣、滴水、霉腐味,去过滤支柱、煤钻、割煤机,去过滤外面精彩的世界。
我无拘无束,粗犷爽朗,喜欢用女人的名字照亮漆黑如潮涌的煤巷;喜欢听割煤机粗犷、浑厚、沉重的男声合唱;喜欢在采煤小憩时,畅饮伙伴们一浪追逐一浪的黑色笑话溅起的欢乐浪花。
我默默劳作、挥汗如雨,我沉重而粗糙的呼吸,就是那排出污浊风流、送入清新给养的井巷风。
我无怨无悔、日以继夜,我伸直的脊梁,就是太阳的脊梁,越黑暗就越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