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 本刊记者 陈晶
黎思海:大山深处的安全守望者
□文、图 / 本刊记者 陈晶
大山深处,烈日炙烤,一个身影正在疾步前行。转过几条山间小路,一个矿硐出现在眼前,头戴安全帽的身影拧开了头顶的矿灯,默默地走了进去。这就是慈利县三合口乡安监员黎思海的工作之一,每月定期的例行检查。
46岁的黎思海身体日渐发福,伴随着高血压的出现,下矿井对他来说已经成为了一项危险系数很高的工作。井下稀薄的空气,高于地面的气压,经常使黎思海觉得头晕目眩,喘不过气来,但每当有人劝他少下井几次的时候,黎思海总淡淡地回答:“这是我的工作,也是对井下工人安全的保障,只要我还在这个岗位上呆一天,那就必须得继
肩挑的重担造就了生命的价值,平凡的生活诠释了不一样的人生。在三合口乡这个偏远乡镇,黎思海默默地肩挑安全重担已经整整16年了。日升月落,年复一年,书记、乡长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是这个壮实的中年汉子仍旧坚守着岗位。“我无条件服从组织的安排”,这句话是黎思海对坚守基层安监岗位的唯一表示。
一张圆圆的脸上写满朴实,初次见到黎思海,记者很难将他与基层安监员联系到一起。但头顶上的安全帽和脚上泥泞的套鞋却暴露了他的职业。
黎思海是土生土长的三合口乡人,1998年他以三合口乡乡镇企业办工作人员的身份监管全乡的安全生产工作。“那时候还没有安监站这个部门,但是安全工作又必须有人监管。”黎思海回忆,“正好我那时候负责乡镇企业的事情,与安监工作有相关联的地方,所以领导就要我负责起来。”
安全生产工作需要非常专业的知识,这曾让黎思海非常头痛。“我们这里非煤矿山就有9个,那些专业的东西我完全不懂,只好拼命学。”他笑着说。
学习学习,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尤其是怎么学成了最大难题。三合口乡位于慈利县西北的大山深处,去一趟县城要坐三个多小时的车,车辆又少,想要不耽误工作,又去县城进行系统的理论学习不太可能。“办法是人想出来的,理论知识学习的机会少,那我就从实践中学。”从此,黎思海成了各个矿山的常客。起初,不少的矿主和工人认为,黎思海来监管安全生产工作就是个笑话。“那时候我基本什么都不懂,只好见人就问,矿井的防护措施要怎么做啊,炸药要怎么安放啊等等,总之什么不懂就问什么,”慢慢地,黎思海摸出了门道,“其实没什么,只要多看多问,自然而然就会懂得一些安全知识了。”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虽然黎思海在实践中学到了很多相关知识,可基本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完全不成体系,一旦有人问起,很难说出个所以然来,因而,此时的理论学习就显得尤为重要。
2001年,慈利县安监局成立,相关的安全知识讲座与培训业务陆续开展,这对黎思海来说无异于天大的喜讯。虽然交通不便,可是只要打听到县里或者市里举办知识培训班,黎思海就会想尽办法赶去学习,实在来不及,他也会托人带资料回来。“每天除了工作就是看书,看不懂的就找人问。”学历不高的黎思海觉得自己都快成书呆子了,“那段时间看的书真比工作前看过的所有书都要多”。
经过长时间的刻苦自学,作为一个基层安监员黎思海过关了,理论与实践的双重考验让他不仅在三合口乡,就是在慈利县也成了合格的技术人员,不知不觉中,他多了一个称号——“土专家”。
起初,黎思海并不认同这个称号,“我哪能算什么专家,安全生产工作我才算刚入门,比我厉害的人多了去了”。可实践证明,经过他培训后,矿主和工人安全意识更强,生产方式也更加规范,越来越多的人都开始喊他“土专家”。现在的黎思海已经接受了这个称号,不过仍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幸好专家前面还有个‘土’字,不然真不敢要这个称号”。
三合口乡平均海拔在800米以上,共有非煤矿山9座。黎思海早已成为这些矿山的常客,今天去这家检查安全生产状况,明天到那家进行安全业务培训,矿区的每一个人都认识他,特别是各矿矿长,对他更加熟悉。然而熟悉归熟悉,矿长们对黎思海却是“又爱又恨”。
位于战马村的春秋铁矿就是黎思海常去培训的矿之一,对于黎思海的到来,矿长陈忠爱满心欢喜,因为他一来就意味着采矿安全系数得到了提高,但陈忠爱心底还是有一丝担忧,害怕他又会开出停产整顿的执法书,影响采矿进度。对于这些,黎思海并没有放在心上。“我的工作就是安全生产检查、排查,好的方面需要肯定、表扬,不到位的地方必须整改。”
2011年的一天,黎思海在检查春秋铁矿时,发现有些准备下井作业的工人未戴安全帽,他当机立断拦住他们。由于当时矿井正在赶工,工人们没把此事放在心上,认为他在多管闲事。黎思海见此,在矿井边对他们苦口婆心地宣讲,最后工人全都被说服,深刻认识到要想实现安全生产,一点小问题都不能存在。从此,该矿所有员工在下井之前都会严格按照规章制度操作,确保“安全第一”。现在,春秋铁矿全体员工都对黎思海打心底佩服,不为别的,就为了他那颗为矿区员工生命安全操着的那份心。
对于矿区的安全生产,黎思海看在眼里放在心上。2012年的一天,黎思海来到了一家矿井例行检查,在矿硐口,一个没戴安全帽的身影一晃而过,他一寻思,这肯定是某个工人在违规作业。二话没说,黎思海大步走进矿硐,在井下转悠了一圈,却没发现该工人的身影。“当时以为自己看错了,可万一情况属实怎么办,这可是一个安全隐患啊。”黎思海回忆说。于是,他在井下仔细寻找,终于在通风口发现了该名工人。原来,为了躲避黎思海这个“较真”的“土专家”,那名工人企图从通风井爬回地面躲避“追捕”,可令他没想到的是,黎思海凭着对矿井的熟悉早先一步等在通风口出口,将爬出来的工人逮个正着,当场罚款100元。“我并不是为了100块钱的罚款追着他不放,你想想,在井下作业有多危险,不戴安全帽这是违规的,万一出了事情怎么得了。”
“安全生产无小事”,这是黎思海每一次检查时都必说的一句话。每一年,黎思海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奔走在安全检查的第一线,排查隐患不计其数,所有认识他的人,老远看见他都会笑着打招呼。
身为乡镇安监员,黎思海心里其实有许多苦恼,“基层安监员责任大、权力小,很多事情都没办法处理,只能苦口婆心劝导”。
基层安监员属于委托管理形式,并非安监局工作人员,根据规定,一旦涉及到重大安全隐患需要整改,基层安监员只能向上级安监部门反映和提意见,并没有太大权力进行管理,即便罚款也只能处1000元以下的数额。“1000元的罚款对于矿主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一旦出了事故,我的责任就大了,可是没办法,我的权力只有这么大。”
为了将监管落到实处,更为了尽量消除发现的安全隐患,黎思海渐渐成了公认的“大炮筒”。在矿区,黎思海一旦发现安全隐患就会尽力督促矿主整改,用他的话说,就是讲道理、摆事实,死缠烂打也要把整改落实到位。有人曾劝他不要这么认死理,一些小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得了,可黎思海却不认同,他认定把安全隐患消除彻底,让职工安全回家这才是最大的道理。
① 黎思海注视着挂在矿区外墙上的安全宣讲栏,这是他每次来到矿区必看的地方之一
有理有据的“吐槽”,已经成了黎思海除“土专家”之外的另一大标签。在全县安监工作会议上,他经常提出各种建议或者拿出矿区的整改方案要求审核;在全市的会议上,只要有他的身影,就会出现提意见的场景。他常这样评价自己,“我并不是无理取闹,也不是要出风头,我只是把我想到的、看到的摆出来让大家分析,毕竟我只是‘土专家’,如果我提出的意见是正确的,就值得大家考虑,如果是错误的,我以后也不会再犯。”
熟悉黎思海的人都知道,因为“大炮筒”的开炮作用,三合口乡如今已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安全生产模范乡镇,安全事故逐年减少,特别是非煤矿山事故呈现明显下降趋势。“大炮筒”现在已经得到了认可,特别是在三合口乡,众人对黎思海是心服口服,都由衷地说“黎思海就是真正搞安全生产工作的人”。
② 黎思海的桌上摆放着几大本厚厚的全乡安全资料汇编,以供随时取用
③ 安监站办公室成为了黎思海的家,在县城打工的妻子偶尔会来看望他
黎思海身兼数职,除了安监员的职务,他还是三合口乡劳保站站长、三合口乡企业办主任。“土专家”和“大炮筒”的功劳,让黎思海得到了不少奖状,也成了张家界市安监系统的“名人”,但这并没有为他和家人的生活带来显著改善。
黎思海每月一共2000多元工资,妻子是农民没有稳定工作,儿子正在读大学,全家的开销都落在他的肩上。
“老婆目前在县城宾馆打工,每月有1000多元的工资。儿子读大学每年学费要6000多元,为了赚钱,放暑假了也没闲着,在长沙打工。”一说到这些,黎思海就显得有些愁闷,“儿子刚考上大学那会,学费不够,只好找同事借了2000多元,凑齐了学费。”
为了改善家庭条件,前些年,黎思海咬牙在慈利县城买了一套房子,可是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远在县城的房子成了他难得入住的“度假宾馆”。位于乡政府的办公室反倒成了他实际上的家。这套两间房的办公室,前一间是办公场所,后一间面积较小的房间内摆了一张床和一个简单的衣柜,有时候妻子过来看他,睡觉就只能两人挤在小床上。“没办法,乡里到县城来回要坐六个多小时的车,加上时常要去检查,所以也很少回趟县城的家。”
由于乡镇安监站缺乏有技术和经验的人员,黎思海带过不少“徒弟”。可是,五年一换届,他带出来的“徒弟”最后都离开了三合口乡。对此,黎思海只是笑着说:“离开了也没关系,正好把安监知识带到更多地方。”
16年的基层安监工作,妻子由反对到支持,儿子由不解到理解。黎思海说:“等到不再需要我的时候,我才会离开这个位子,在此之前,我还是会继续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