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应对大雪灾的智慧

亚洲通讯社 徐静波

日本人应对大雪灾的智慧

Wisdom of Japanese people in response to severe snow disaster

亚洲通讯社 徐静波

冬季，日本经常会连日暴雪，使半个列岛都进入极寒状态。

对于出生在中国江南的我来说，漫山遍野的大雪带给我的不是恐惧感，反而勾起我强烈的好奇心和冒险冲动。

于是，我开始收集信息：历年来，全日本雪下得最厚的地方在哪里？得出的结论是：新潟县的鱼沼市。第二天一大早，我带上大小相机和摄像机，穿了保暖内衣和戴帽的大衣，赶到东京车站，坐上了前往新潟的上越新干线。

其实，东京离新潟的鱼沼市不远，新干线行程也就100分钟左右。但是，那里是群山峻岭，这100分钟间，新干线穿过了多条深山隧道，其中一条长达22千米，让我在黑暗的世界里度过了难忘的10分钟。

东京还是阳光灿烂，但是一进入群马县，就见到了山峦上的积雪。新干线再继续穿山洞，穿出的那一头，则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纯白的耀眼，完美得如同山水画一般的美丽山景——新潟到了。

出了车站，遇到纷飞的大雪，朋友介绍的当地友人手塚先生开车来接我，从车站到停车场的15米路，就已经让我黑色的大衣挂满了洁白的雪花。而车站前的小广场上，雪已经高达3米，我伸出手，依然够不着顶部。

正当我为豪雪手舞足蹈时，手塚先生却告诉我：其实，南沼市的雪，还不是最厚。最厚的地方是在越后汤泽，那里的积雪，最厚处已达4米。

在南沼市吃过午饭，雪停了，我便往越后汤泽赶。从南沼市到越后汤泽，有新干线相通。但是我选择了坐普通的山间列车，因为普通列车能够穿越更多的、在新干线上看不到的雪景。结果发现，普通列车的铁轨上已经铺满了雪，站台与站台之间几乎被淹平，需要专用的铲雪列车帮忙清理。而铲雪列车铲出的雪，在铁路的两旁堆砌起高高的雪墙，列车行驶其中，犹如穿行在雪的隧道中，许多时候，窗外就是绵绵不断的雪，根本看不到其他的风景。而列车一驶入高台，竟然发现山间平原有许多房子已经被大雪掩埋。“里面的人不知怎样在生活？”忽然有了一份担心。

行驶40多分钟后，列车终于抵达越后汤泽车站。下车时，站台已经被雪挤得只剩下窄窄的空间。

果然，这里的雪堆积得很不一般。铲雪车将马路边的雪墙已经堆得两米多高，将车道和行人道隔成两个世界，同在一条马路上，行人只听到汽车声，却看不到汽车的影子。而一般的积雪，有的已经高达4米，人在下面，似乎看到了雪山。

越后汤泽没有下雪，天空晴朗，但是，据说前一天走在马路上，根本就睁不开眼，一个晚上的降雪量达到80厘米。 问了当地一位除雪的大娘：“这一天的降雪量达到80厘米，是什么概念？”她回答说：“一家人忙乎了一天，刚除完雪，早上起来一看，门口的雪又已经到腰边，真是没完没了”。

屋顶上的雪，都有1米半厚。由于雪会沉积，因此下部的雪是越来越实，已经快变成了冰。如果不及时清除，就会压塌房子。

一些老人家无力清除厚雪，只好让其自然堆积，于是家门被堵，结果只有两种：要不无法外出，要不无法回家。

我到新潟看雪景，纯粹是看热闹。但是，如果自己就生活在这么一个冰雪世界里，每天一早起来必须重复同样一件事：铲雪。那么，也许对于面前美丽的雪景，不是欣赏，而是一种憎恶……

可以说，对于局部地区的人来说，大雪带来的是灾害！那么，他们是如何应对的呢？

在新潟可以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道路两旁是积雪如山，但马路上却很干净，一点都没有结冰，也没有积雪。这是为什么？

在鱼沼市，接待我的手塚先生指着家门口的一段斜坡道，告诉了我其中的秘密：原来，这条斜坡道的地底下，是温泉水晒热系统。

手塚先生介绍说，鱼沼市有不少温泉旅馆，市政府就将温泉旅馆用完的废水通过地下管线接到这一斜坡道的下面，在这一斜坡道上铺成网状管线，一到下雪天，雪落在温暖的地面上，就会立即化开，无法堆积。因此，本来是最容易在冰雪天出交通事故的这一斜坡道，自从有了这个地下散热系统，常年都是干干净净，从未出过事。

利用温泉地热资源建设不冻的坡道，应该是日本东北人的一大发明。

然而，没有温泉水的道路，又是如何解决冰冻和积雪问题的呢？

我在南沼市的新干线车站广场，和越后汤泽市的坡道，都看到了地面上一个个小小的喷水装置。听当地人介绍说，市政部门把地下水管埋在路面下，当出现积雪和冰冻天气时，这些喷水装置就开始工作，用喷出来的水融化路面上的雪。

我试了试水温，居然有点微热。原来，这些洒水装置使用的都不是自来水，而是地下水，加上附近多温泉，因此有些微热，可以融冰。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马路都有温泉水散热装置和喷水装置。在一般的道路上，积雪还是需要用人工，也就是要用铲雪车来铲除。

在东北部多雪的地区，地方政府预算中相当重要的一笔就是“除雪费”。政府自己没有铲雪车，都是通过中投标的方式，把城市里主要交通道路的铲雪任务分片承包给当地的一些建设公司。一般规定，当城市降雪量超过3厘米时（有的城市规定是5厘米），铲雪车就要自主出动，不然就要遭到处罚。由于政府支付的铲雪费是根据铲雪的时间长短来计算的，因此，对于一到冬天就没有工地活干的建设公司来说，剩下的就是天天盼着下雪，下雪就是掉银子。但是，今年的雪量超过了往年的两倍以上，建设公司老板是欢天喜地，市长大人却愁苦满脸，因为不知道还要花掉多少银子。

连日暴雪，已经把新潟的一些农村的房子淹没，十日町的一些村落，积雪厚度超过了4米，有的甚至是5米，直接就把2层小楼给埋了。由于农村大部分都是老年人，除雪成了一大难题。一般情况下，屋顶的积雪超过1米的话，就必须清除，不然有压塌房子的可能。于是，爬上屋顶铲雪，成了许多老年人每天要干的活。入冬以来，已经有50多人从屋顶上跌下来被摔死或淹没在雪堆里窒息而死。

为此，当地政府开始出资，组织“雇佣军”为这些老人们除雪。而东京和埼玉县等很难见到大雪的城市公务员和公司职员，最近也纷纷组织除雪志愿队，利用周六周日的时间，自费赶往受灾最为严重的新潟农村，帮助老人们铲雪。

我在越后汤泽看到，这位老大爷算是幸运，因为他的儿子在家，可以爬到高高的屋顶去除雪。但是，从屋顶上推下来的雪，必须及时清除消融，不然会把家门口给掩埋了。于是，老大爷花了30万日元（约2.4万元人民币）买了一台小型的铲雪车，把雪顶铲下来的雪，搬到路边的排水沟里。他说：“这个排水沟就是市政建设中专门供扔积雪用的，下雪天，它就开始放水。”我发现，这个排水沟特别的宽，足有50厘米，而且所有的网状沟盖都使用轻型的合金材料做成，一般的中学女生就可以打开。

沿街望去，几乎家家户户都忙着打开沟盖，把门前的雪扔到沟里让水冲走。想想也是，趁天气尚好的时候不扔雪，过几天再下雪，想扔都来不及。

那么，大雪封道，万一出现几百辆车被堵的情况，那该怎么办？

青森县曾经由于遭受暴风雪的袭击，一夜间横滨町路段积雪超过50厘米，400多辆汽车被堵在郊外雪道上无法前行。当时室外气温只有-5℃，加上风雪不止，许多乘客和司机困在车内难以动弹。当地町政府立即开放了小学校礼堂和町集会所等地方供受阻的乘客和司机取暖过夜，同时还做了大量的饭团和酱汤、方便面免费提供给大家。町政府还拿出许多防灾用的毛毯供人们御寒。

与此同时，青森县知事也在当日凌晨紧急邀请当地的海上自卫队出动救灾。海上自卫队出动了铲雪车和卡车参加了道路除雪，加上当地政府临时调集的铲雪车，使得整条道路于第二天上午10时许完全打通，被困一夜的车队得以顺利离开横滨町。

入冬以来的连续暴雪，也没有逼停东北地区的新干线。JR东日本铁道公司称，大量的铲雪列车昼夜铲雪，保证了铁路交通的安全。的确，我从东京车站搭乘新干线前往新潟，列车到站十分准时。但是，据悉当地的一些普通列车，由于大多穿行于山间，路段危险，虽然有铲雪列车开道，但依然会在大雪天气出现临时停车或慢行。对于铁道公司来说，保证乘客的安全是第一要务。

如此恶劣的暴风雪天气中，列车还能行驶，汽车还能开，足可见日本人应对大雪灾天气的经验非常丰富。写这篇文章时，只是担心那些住在山沟里的老年人，他们屋顶上的厚雪由谁帮助来铲？脑子里突然有了一种想做除雪志愿者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