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小平与海军部队建设

■宋毅军

（作者系本刊特约撰稿人，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研究员、副巡视员，主要从事邓小平、任弼时等老一辈革命家军事思想和生平研究工作）

邓小平16岁远涉重洋赴法勤工俭学，93岁辞世骨灰撒入东海，他的一生与大海有着不解之缘。在黄浦江畔，他第一次看到外国海军在中国领海耀武扬威，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黄浦江上，停靠着许多外国的商船、兵舰，五花八门的外国国旗在海风中飘动。”到法国巴黎，他和同学们更看到了令人震动的东西：“巴黎的王宫陈列所，还仍然将我们的戈矛、盔甲呀、烟枪呀、红顶花领（翎）呀、红绿绣鞋呀……一件一件地陈列在那里。更有一些雕刻碑文，把中国甲午之战、庚子之战……种种失败丑史，逐一记载出来。”“这不是一件侮辱国体的事情？是不是一件我们应当痛自警惕的事情？”从那以后，邓小平就一直盼望着中国海军更加强大。1979年8月2日，他在山东烟台乘坐导弹驱逐舰出海视察时为海军题词：“建立一支强大的具有现代战斗能力的海军！”而这，正是积蓄邓小平胸中多年的海军强军之梦！

加强海空军建设是我国军队建设的长期任务

1953年1月，已奉调中央工作的邓小平开始参与海防及海军建设的领导工作。

1月13日，邓小平在就做好福建前线对敌斗争工作为中央起草给华东局并福建省委的电报中说，“必须估计到敌人今后对于沿海的骚扰可能更加频繁，也应该估计到敌人登陆作战的可能”，因而必须克服麻痹思想，并在实际工作中做好对付敌人的准备，使我们立于有备无患的主动地位。电报要求加强军队训练，加强沿海地区民兵工作和船民、渔民工作，加强敌情侦察工作和在沿海地区的群众中加强对付敌人骚扰、捕捉特务的组织和训练，等等。做好了这些工作，就是做了实际的战斗准备。邓小平认为，切实可行的办法是：目前福建可在“巩固海防”的口号下，去动员和组织人民的对敌斗争，克服麻痹思想，而不宜进行战争的紧急动员，亦不宜在腹地进行同沿海地区一样的战斗准备工作。这实际上是提出纠正可能出现的急躁倾向。一个月后，他为中央又起草了给华东局的电报，同意马尾港至琅岐岛沿江地带划为特别行政区。

1954年7月27日，为了从苏联增加一批海空军装备的订货，以利于海空军建设，邓小平起草了中央关于日内瓦会议后同美蒋斗争的方针和措施，他在致正在波兰访问并拟28日访问苏联的周恩来的电报中提出，在我国大陆解放战争胜利结束和朝鲜战争胜利停战之后，我们仍面临解放台湾的任务，“在军事上，加强沿海对蒋匪的海空斗争”，同时严格规定我海空军的作战目标只能限于蒋介石的军用飞机和军舰，对于美国飞机和军舰除了它们向我军攻击的情况之外，不许向它们作任何主动的攻击。“加强海空军建设，成为我国军队建设的一个长期任务。”海军拟采取“先艇后舰”的建设方针，空军必须学会在海上作战的本领。“为了适应目前时期紧急斗争的需要，拟在今后三年内向苏联增加一批海空军装备的订货。”电报请周恩来将上述方针和措施面告苏共中央负责人，并征求他们的意见。

邓小平第一次登上我国海军舰艇的时间是1955年。这年11月，人民解放军在辽东半岛举行抗登陆实兵战役演习，由训练总监部组织领导，叶剑英任总导演，参演的陆军、海军和空军共6万余人。这次演习丰富了解放军在原子武器和化学武器条件下抗登陆作战的知识，提高了军队高级干部组织与指挥抗登陆战役的能力，并取得了组织较大规模的战役演习的经验。11月4日，他和刘少奇等赴天津、锦州、大连等地视察。视察期间，他和刘少奇、周恩来等观看了这次抗登陆军事演习。

11月8日，邓小平和刘少奇、周恩来等现场观看辽东半岛军事演习。在山顶上，他一会儿站起来，举起望远镜仔细观看演习科目和演习部队的战术动作，一会儿坐下来和聂荣臻元帅一起察看地图，不时交换意见。

演习结束后，邓小平和刘少奇等一道视察了海军潜艇部队。

他们首先来到中央舱视察。艇长介绍了潜艇的性能特点、武器装备以及人员编制等情况。他们听得很认真，还不时地点头、插话。当介绍到“现在从苏联买的装备数量少、产品老旧，远远跟不上国防需要，只有靠我们自行研制，搞自己的潜艇，海军建设才能大发展”时，邓小平连连说：“要自力更生啊！你们的想法是对的，自力更生是对的。”当了解到虽然艇上同志大多是从陆军调来但都非常热爱海军事业时，邓小平满意地说：“喜欢干就好。你们从陆军来，经过战争考验，是建设海军的骨干。陆军好的传统好的作风要很好地继承发扬。”艇长、政委当即表示：愿意为海军潜艇部队干一辈子，贡献毕生！

当他们来到鱼雷艇航机调试室时，邓小平指着航机风趣地说：“它是掌握方向的，要是它出了毛病，方向就偏了，就犯了方向路线错误。”当听说干部都会操作快艇时，他鼓励说：“这很好，舰艇部队的领导干部都要学会操纵舰艇，不懂就不能领导好训练，指挥打仗也指挥不好。政治干部也要学技术，一点技术不懂，政治工作也做不好。”当听说支队坚持自己搞检修，一般情况下自己检修一台主机，只要花3000元，送上海工厂检修要花5万元时，他说：“这就是具体贯彻勤俭建国的方针。海军其他部队也应该这样做。”

在视察鱼雷舱时，他们询问了鱼雷的威力。邓小平说：“海上打仗，也和陆上打仗一样，要讲配合，光有潜艇还不行，还要把其他舰种建设好，海军的战斗力就更强了。”在事先准备好的题词簿前，刘少奇、邓小平商量起应邀题词的内容。刘少奇对邓小平说：“我们的题词要和主席的题词一致起来。”接着就挥笔题写了“按照毛主席的指示，一定要建立强大的海军”几个字。他落款后将笔递给了邓小平。邓小平接过笔欣然在“刘少奇”之后签上了自己的姓名。

1958年8月，邓小平和周恩来等参加毛泽东召集的会议，具体部署炮击金门作战。23日下午，炮击金门作战正式开始。9月中下旬，邓小平来到东北，向各级领导干部介绍情况，分析形势，传达中央指示精神。

9月27日下午，邓小平在辽宁省和沈阳军区中共党员负责干部大会上讲解台湾海峡的形势。他说，目前，我们主动得很。我们有理。沿海岛屿美国更没有话可说。金门、马祖这个地方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鼻子尖上，美国在那里搞跳板不行嘛！那不合乎情理嘛！打不打炮，我们也自由得很。前一个时期我们好久没打炮，现在我们打炮，不需要的时候可以不打，需要的时候我们再打。我们的鱼雷艇有时候也出动一下，不需要时我们就不出，需要的时候我们就出，也自由得很。不登陆也妨碍不了我们的建设。哪一天需要，我们随时都可以登陆。你美国无非是调好多万人的舰队到那里。邓小平认为，仗大体上看打不起来。但是，我们要准备打仗。台湾和沿海岛屿是中国的领土，在任何情况下也不会让步。在这个原则下，金门、马祖还可以不打，你要走可以欢送，一炮不放。等于我们给它下命令，叫它的军舰向太平洋集中。

1959年，美帝国主义趁我国处于困难时期，在东部沿海等地区挑衅，中央和毛泽东从国内外大局出发，有理、有利、有节予以应对。1959年5月，黄克诚就美国军舰入侵中国领海事件向邓小平并中央报告：美舰二十八日侵入我领海只四海里，时间又不长，故拟不予警告。邓小平批报毛泽东：“可不予重视，拟同意军委意见，这次不予警告。请主席批示，退克诚。”30日，毛泽东批示：“同意小平、克诚的意见。”

1960年5月5日，邓小平阅中央军委关于组建北海舰队给毛泽东并中央的报告，批示：“拟同意。送请主席批示。”5月8日，毛泽东批示：照办。8月3日，邓小平又批阅同意中央军委关于在西沙群岛的永兴岛建立巡防区给毛泽东并中央的报告，并批请毛泽东批示，刘少奇、周恩来、朱德核阅后退罗瑞卿。同日，毛泽东批示：退罗瑞卿照办。6月7日，邓小平审阅新华社电讯稿《在美帝国主义支持下蒋介石匪帮准备窜犯我沿海地区》后批示：“我看可用了。刘、林、彭（刘少奇、林彪、彭真——笔者注）核阅，请尚昆报告主席审阅。”8日，他又审阅吴冷西报送的陆定一对电讯稿的修改稿，批示：“几处改得较好，少奇同志核阅后交尚昆，将更改处报告主席。”18日，毛泽东为中央起草批语，将电讯稿用内部电报发给各级党委。24日，电讯稿在《人民日报》上发表，题目改为《全国军民要提高警惕准备粉碎蒋匪帮军事冒险》。

中央作出开展“三线”建设的战略决策以后，1964年7月，邓小平视察了大连造船厂和化学物理研究所。在参观造船厂时，他说：要按照需要定出产品的型号，成批生产。不要今年搞这个，明年搞那个。钱和时间花了，还建不起像样的海运力量。要注意组织专业协作，不要搞万能厂，事事都自己干。他还前往海军426厂了解海军重点建设项目——常规动力潜艇的建造情况，要求我国造船工业要坚持走标准化、通用化的道路。核潜艇是海军重要的战略武器，核潜艇的研制一直得到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的高度重视。在我国核潜艇研制工作的起步阶段，邓小平及时肯定了加快核潜艇的研制进度是“好事”，对海军核力量的建设与发展予以极大支持。

要把西沙设防、收复南沙、解放台湾同海军建设统一考虑

1949年4月，邓小平作为淮海战役总前委书记，领导两大野战军发起渡江战役，也算是指挥“土海军”渡江作战了。因此，1966年5月毛泽东向外宾介绍邓小平时说：你看他人这么小，可是（渡江）打南京是他统帅的。打南京是两个野战军，差不多一百万军队。1971年8月，毛泽东南下视察谈到党的历史问题时说：百万雄师过大江，当时有个前委，主要还是邓小平起作用的。可见，“文化大革命”暴风雨即将来临和“文化大革命”中林彪叛逃事件前夕，毛泽东还记着邓小平指挥“土海军”渡江作战的历史功绩。

邓小平第一次参与指挥海军海洋作战，是在1974年1月。

这年1月上旬，正当中共中央、中央军委、毛泽东在八大军区司令员刚刚完成对调、正集中精力考虑北国边防安全问题的时候，祖国南部海疆令人不安的消息接踵而至：南越当局错误地估计国内外形势，先后派兵侵占我西沙群岛的几个岛屿；从1月15日起，先后派出三艘驱逐舰和一艘护航舰侵入西沙永乐群岛海域，向中国渔轮进行挑衅。

主持中央军委日常工作的叶剑英和由他力荐刚刚参加中央军委领导工作的邓小平，密切地注视着局势的变化，他们坚定地表示：如果南越当局不顾中国政府的声明和警告，继续入侵中国的领海和岛屿，并发动武装进攻，人民解放军必须进行自卫还击。

1月17日，鉴于南越当局的挑衅活动在西沙群岛一带越来越频繁，他们及时明确地向解放军总参谋部发出指示：西沙的斗争开始了，要立即组织班子，加强值班，注意掌握情况，准备打仗。他们还代表中央军委命令海军部队立即派舰艇进至永乐海区监视敌人，保护渔民生产，并派武装民兵进驻琛航、广金、晋卿3岛。他们要求，在对敌斗争中，坚持说理斗争，不打第一枪。如敌首先开火，我应坚决还击。

1月19日早上7点多钟，叶剑英第一个到达作战指挥室，有关人员立即向他报告情况。不一会儿，邓小平等陆续到达。叶剑英同大家一起听取汇报，研究敌情，调配兵力，向前线发出一道道命令。上午10点多钟，敌舰突然向中国舰艇开火。中国舰艇立即坚决还击。这一情况传到北京，作战指挥室的空气立刻紧张起来。叶剑英和邓小平等不断地向参谋人员询问战况，同时命令参战舰队：“狠狠地打，坚决消灭敌人！” 作战室的人员怀着紧张期待的心情，密切注视着战斗的进展情况。一个多小时以后，捷报传来：人民解放军在作战中取得了胜利。根据这一情况，叶剑英和邓小平等商议后，立即发出命令：我军舰艇立即疏散，防止敌舰报复袭击。一有情况，立即集中，打击敌人。接着，他们又命令在民兵守卫的岛屿上，构筑防御工事。若敌人再来侵犯，坚决回击。

中午，叶剑英没有休息，给周恩来打电话。当天下午和晚上，叶剑英和邓小平等一直守候在指挥室。前线虽然未再发生战斗，但情况仍很紧张。特别令人担心的是，支持南越当局的美国政府派出一支舰艇编队，从菲律宾附近海域向中国南海方向驶来。他们经请示周恩来同意，立即派出一支舰队南下，以应付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

晚上，叶剑英和邓小平等经过研究，决心乘胜收复被南越反动当局侵占的甘泉、珊瑚、金银3岛。经报告毛泽东批准，1月20日，叶剑英和邓小平向前线部队发出了坚决收复甘泉、珊瑚、金银3岛的命令。前线部队立即出动，向岛上敌人发起攻击。经过战斗，逐次收复了3岛。同日，外交部发表声明，抗议南越西贡当局的军事挑衅行动。晚上，叶剑英和邓小平出席中央政治局会议，讨论西沙战事。第二天，他们又一起出席中央军委6人小组会议，讨论西沙战事。

1974年6月12日，中央军委会议专门研究西沙、南沙建设问题。会上，邓小平明确表示，要把西沙设防、收复南沙、解放台湾，当做一个大问题和海军建设统一来考虑。会议确定，统一搞个西沙巡防区。1974年7月，国务院和中央军委批复了《同意西沙设防计划》。9月底，海军领导决定组织海军司、政、后机关联合工作组，赴西沙现场调研，以解决执行驻防守备任务存在的问题。不久，工作组《关于西沙巡防区需解决的几个问题的报告》获得批准，海军依据《报告》按照当前急需和长远需要分步实施的原则制定了具体方案。

值得一提的是，邓小平早在1974年就强调，西沙机场以后一定要搞，那里位置重要，可以前伸到南沙，控制南沙。要表明南沙的领海主权是我们的。要在南沙加强我们的军事存在。要加强巡逻，以显示我们的国威、军威。十几年后，中央军委决定在西沙永兴岛建一个平时可以担负运输任务、战时可以执行战斗任务的机场。这使我国海空作战能力可能向南推进几百公里，对防护西沙和支援南沙作战，无论从政治上、军事上，还是从经济上讲，都有大陆机场无法比拟的重要意义。

后来，邓小平会见菲律宾总统科拉松·阿基诺时提出：对南沙群岛问题中国最有发言权。因为南沙群岛历史上就是中国领土，国际上很长时间对此并无异议。抗日战争结束不久，南京国民党政府派海军舰队去南沙群岛海域巡逻，随即对南沙群岛最大的岛屿太平岛派了驻军，并修了一个小飞机场。当时联合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世界上其他国家也都没有提出异议。世界上有权威的地图标明南沙群岛一直为中国所控制，菲律宾舆论界也提到过这一点。邓小平经过多年考虑，认为要真正解决这个问题，可在承认中国主权条件下，各方都不派部队，共同开发。因为“中国有权提出这种建议，只有中国建议才有效”。这样用不着使用武力，就可以在南沙群岛问题上通过协商找到对和平有利、对友好合作有利的办法。

陆、海、空军究竟装备什么，将来要发展什么，我要一个部一个部地谈

1975年，是邓小平政治生涯中的一个极其重要的年份。因为他在毛泽东和周恩来大力支持下，首先从军队开始，义无返顾、大刀阔斧地进行了卓有成效的全面整顿。海军建设就是其中的重要一项。就在这一年里，他多次对海军工作做出重要指示，对海空军的战时指挥体制、干部的配备培养、政治思想工作、装备技术建设及部队建设中的有关工作进行了周密、科学、细致的通盘筹划。

这年2月8日，担任中央军委副主席兼总参谋长的邓小平，在听取总参谋部杨成武、张才千、向仲华的汇报时，就海军领导关系问题明确表示：海军、空军的体制现在不宜变，“考虑海军、空军体制时，要以是否有利于海军、空军建设为原则，怎么有利怎么干”。双重领导“以海军、空军为主，干部的配备培养，政治思想工作，技术装备，部队建设，还是由海军、空军直接领导有利”，打起仗来可归军区指挥。

4月2日、3日，邓小平出席中央军委常委会议，听取国防工业有关部门的汇报，针对国防工业和军队装备工作表示，重生产不重维修，建国以来就存在这个问题。今天就这样决定下来：“要重维修，宁可少生产一点，也要把维修的问题解决好。”要搞一个维修保养的计划，“海军、空军、装甲兵都要列个单子，统一考虑，统一解决，包括建维修厂，修船坞、码头等一块解决，不要零星解决”。要按一定的比例生产零配件。这个比例占多少，要搞出一个规定，没有零件配套就不能算完成生产计划。“要有目标地去研制，而不是海阔天空地去搞。”飞机、舰艇的研制生产也是一样，也要搞规划，达到什么目标，要有明确的要求。要定型后才能生产，不然搞出来又不能用。

关于海军要搞到什么规模，邓小平说：这个问题要考虑。飞机的生产，要根据生产能力和原材料的水平，在军用飞机达到一定数量后，就要转入生产民用飞机。“舰艇、坦克的生产也有这个问题，当生产到一定数量后，就要转入生产民用品和工农业机械产品。”例如，飞机搞多了就有个机场的问题，舰艇搞多了也有个码头问题。要通盘计算一下。装备搞多了，并不一定都是好事。

邓小平在9日、10日中央军委常委会议听取国防工业有关部门的汇报时一针见血地指出：现在的问题是，陆军、海军、空军都搞大了。而经费一年只有那么多。不然，资金都搞了国防建设。大家要考虑整个国家的经济能力。“我们军队的战斗力应该是实实在在的，不能是虚假的，不要自己欺骗自己。”

关于海军的装备修理问题，他认为，在正常情况下是以使用部门为主。但实际情况是：飞机、舰艇大量失修，不修就要报废，光靠使用部门解决不了。于是，他提出：“我们的方针是，宁肯少生产些，也要搞修理。现在生产部门也可以搞些修理厂，以后再将修理厂改为生产厂。”现在那么多东西停放在那里，战斗力是虚假的。损坏的舰艇在水里泡着，不修理怎么行！再一个办法是扩大海军的修理厂，但那样要搞营建，投资太多。而我们的精力“主要是要研究些新型号，搞得更现代化些，搞点大中型的，小型的临时生产也来得及，可以少搞点。这样可以腾出点力量搞民用船”。

4月14日，邓小平在继续进行的军委常委会议上简明扼要地概括了四点。其中第三点是海军和空军的“制造和修理的关系必须通盘解决”。他说，按常规的办法，产品和零配件要有适当比例。而现在的状况是飞机、舰船大量失修，一面制造一面又有损坏，超出了常规的百分比，零配件不够用。舰船的维修问题很大，码头不够用，淡水冲洗也解决不了，很简单的马达发电也不能解决，损坏的舰船天天在海里泡着太可惜。所以，“宁肯少生产一点舰船，也要解决维修这个问题。造一条船就要真正能顶二条船用”。现在对待失修的办法，一个是让它报废，一个是想办法修理。是使用部门修还是制造部门修？现在两家都要修，不修不行。这个问题，海军、空军和各个机械部都要研究一下。“总之，要把现有失修的装备修理好，不然损失太大。”

9月23日，邓小平针对海军舰艇维修问题做出重要批示，要求海军和有关工业部门通力合作，搞好计划，“力求迅速落实”。1975年6月26日，邓小平亲临上海视察，在东海舰队参观了各型水面舰艇43艘，观看了航空兵飞行表演。随后，他在导弹驱逐舰上为海军题词：“坚决贯彻执行毛主席的伟大号召，为建设一支强大的海军而努力奋斗”。11月18日，邓小平的政治处境已经十分困难了，但他还是在中央军委常委会上提出：军队高级干部要年轻有知识。“诸军兵种联合作战，要指挥空军、海军，对基本知识，如飞机、舰艇、各种炮、火箭的知识不了解是不行的。”

1976年10月粉碎“四人帮”后，在我国历史性转折的重大关头，我军的革命化、现代化、正规化建设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历史时期，海军建设也处在极为重要的关键时刻。在此期间，邓小平多次视察海军部队，并对海军建设做出一系列重要指示。从1978年6月26日开始，一直到7月2日，他和王震、罗瑞卿一起听取有关部门的汇报。他说：今天找你们来，“是要了解陆、海、空军究竟装备什么，将来要发展什么，特别是空军和海军的装备。我要一个部一个部地谈一谈”。

特别是在1978年的6月28日、29日，邓小平和王震、罗瑞卿连续两天听取海军和机械工业部门负责人苏振华、萧劲光和柴树藩的汇报，对海军建设的方针、规模、配置及应用作了具体部署。他强调指出：要“以民养军，改造造船工业”，因为“造船工业最大的问题是改造问题，要积极引进技术，不只是民用改造，军用的也要改造”。关于军舰和民船的关系，他提出：六机部也不只是为海军，更多的是为民用。六机部提出八个字：“以军为主，以民养军。”以民养军，包括搞出口船，换取外汇。民用船搞多少，搞什么型号，也要规划出来。要大中小，要搞出口的，内河需要的。把民用船水平提高了，也可以促进军用船。方法是要大胆改造现有的造船厂。

那么，如何对军舰和民船进行改造？邓小平认为：各大学应该逐步建立研究中心，特别是清华、交大这样的学校应该很好地利用。支援和帮助他们搞科研，比新建一个大学好得多。与此同时，还要进行技术引进。技术引进应当是全面的，一定要包括企业管理，要彻底革命，不要改良主义。要计划好。引进项目多花点钱可以。要“以军为主，以民养军，改造造船工业”。例如，江南厂、大连厂都要彻底改造，就是搞成新厂。“我们造船工业要打进国际市场”，我们造的船应当比日本便宜，我们的劳动力便宜，“一定可以竞争过他们”。他从我国的实际情况出发，提出：我们要扬长避短，“中小型船人家不造，我们造。要多造中小型船出口，赚外汇，以民养军”。长江、珠江和其他内河的需要量也很多，要多造内河船，充分利用我们的河流搞水运。总之，国际市场有出路，要有信心。

技术引进，点在哪儿？邓小平结合自己视察过的造船厂和海军基地说：现在两个点，一个在上海，一个在大连。第三个点选在哪儿？南海当然最理想了。大连厂在辽宁、天津等地区配套。江南厂在上海、江苏、浙江等地区配套。第三点如果放在武汉，可在湖北、四川等地区配套。如果放在广州，可在广东等地区配套。总之，要规划好，迅速定下来。两个多月以后，邓小平主持召开讨论军队引进先进技术座谈会并讲话。他主张有些大的项目，比如军工项目，求全则拿不到，有的可以买一部分，有的可以买部件，有的买原材料。还有的项目，只买关键材料，花少的钱，弄到好的东西。“有些大项目宁可要全，比如改造三个造船厂（上海江南造船厂、大连造船厂和广州造船厂），设备、技术要引全，包括人员编制，要按人家的办法办。”三个船厂改造后，可以形成一百万吨的年生产能力，那就了不起！造民用船，还可以出口。

邓小平要求六机部对所属工厂要改造，队伍要整顿，要确保质量。可以开始慢一点，以后可以快一点，尽量不影响当前目标。整顿企业有两条，一个是班子，一个是管理，打乱仗是不行的。“引进技术改造企业，管理要完全照外国的办法，编制人数不能超过。质量不好，根本不接收。”凡不合格的都不接收，宁肯少，宁肯没有，也不要破烂货。“军舰质量有问题，海军不接收是对的。”质量不好是要死人的，要寸步不让。质量不好，就是不要，拒绝接收。不能老说是“四人帮”的流毒和影响，有流毒为什么不肃清？不能重复过去的错误，是过去的问题，现在要补救，要有改进措施。他提醒海军负责人：从今年起，对质量不好的军舰就不接收了。

建立一支强大的具有现代战斗能力的海军

曾经担任过海军司令员的叶飞认为，是邓小平指明了新时期海军建设的方向。

十一届三中全会前后，中央决定调叶飞到海军工作。1979年初，由于海军第一政治委员、党委第一书记苏振华突然病逝，中央又正在准备发起西南边境的自卫还击作战，军委就催叶飞赶紧赴任。他只好匆匆把工作交接了一下，便进入了海军的作战指挥位置。边境战事告一段落后，他开始接触各方面的工作，深感经过十年动乱，海军建设也遭到很大破坏。粉碎“四人帮”后，由于指导思想受到“两个凡是”错误方针的影响，海军工作并没有真正转过来，又出现了新的问题。面对这些问题，如何开展工作呢？

4月3日，叶飞和海军第二政委杜义德代表海军党委，向邓小平汇报工作。来到邓小平办公室后，杜义德先汇报了海军前一段的工作，邓小平听后问道：“你们对海军的情况要摸一下，叶飞你摸了没有？”叶飞回答说：“上班一个多月了，在摸情况，还没有摸清楚。”邓小平指出：“我看海军的工作主要是不振作。工作不扎实，缺乏雷厉风行的作风。你们这一段抓了一下有成绩，南海西沙的备战是好的。”接着，他着重地阐明了海军的战略方针。他指出：“我们的海军，应当是近海作战，是防御性的。我们不称霸，从政治考虑也不能称霸。海军建设，一切要服从这个方针。防御也要有战斗能力，海军的装备规划要从这点出发。”关于装备问题，他强调说：“究竟要建立一支什么样的海军，我看装备要小而精，要顶用的。不要光求吨位，吨位多不如吨位少些，但顶用。”关于海军的工作，他还指示说：“还要恢复我军雷厉风行、严格的作风。过去几年从上到下打派仗，把我们军队的作风搞坏了。……部队训练一定要从实战出发，符合战斗要求。不要搞形式主义。”

这次汇报一直到快要吃中午饭时才结束。回去后，叶飞将这些指示精神向海军党委作了传达，并研究部署了贯彻意见，然后分头下部队调查研究。

为了进一步贯彻落实十一届三中全会的路线和邓小平对海军的指示，经中央军委批准，海军党委决定7月在青岛召开一次党委常委的扩大会议，请海军军以上单位的主要负责人参加。会议的议题，一是研究如何开展关于真理标准讨论的补课，二是海军的建设规划。

会议期间，邓小平从南方视察工作归来，到青岛海滨休息，叶飞和杜义德便向他报告了会议情况，并请他视察海军部队，接见会议代表。邓小平欣然接受了请求。

7月29日上午，邓小平和也在青岛休息的粟裕一起，观看了北海舰队水上飞机和直升机分队的训练表演。随后，他又亲切接见了参加海军党委常委扩大会议的全体代表和北海舰队的干部代表。他原先没有准备讲话，后来大概是感到有些话需要说一下，就走进会议室，作了非常重要的讲话。一开始，他从新中国成立初期海军建设取得的成绩，讲到林彪、“四人帮”对海军建设的破坏，回顾了毛泽东生前要把海军搞好的重要指示。他指出：“海军并不是太太平平，并不是什么事都很顺当。”他还批评了那种只讲吨位、只讲数量不讲质量的错误倾向。

邓小平强调，思想路线政治路线的实现要靠组织路线来保证。他说：对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争论还没有完，“海军现在考虑补课，这很重要”。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是基本建设，不解决思想路线问题，不解放思想，正确的政治路线就制定不出来，制定了也贯彻不下去。而思想路线政治路线的实现要靠组织路线来保证。所以，不要小看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争论。这场争论的意义太大了，它的实质就在于是不是坚持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他问大家：现在我们还没有解决的问题是什么呢？是组织路线问题。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趁着我们在的时候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将来要建立退休制度。但是，最重要的还是选拔培养接班人。这个问题解决不了，我们见不了马克思。如果我们不在了问题还没有解决，就要天下大乱。进军西南的时候，地方干部少，有排长当县委书记的，有连指导员当县委书记的，也有营团干部当县委书记的。那些连排干部（当然都是挑选好的）经过几年锻炼，和营团干部一样胜任，都是很好的县委书记。

邓小平概要地回顾了海军发展的历史，强调海军建设要讲真正的战斗力。他说，建国初期海军就建立了，开始一段不错。自从林彪把李作鹏弄到海军，就带来了灾难。以后是打派仗，打派仗当然不只是海军。总之是多灾多难。前几年，毛泽东作了重要指示，要把海军搞好。海军就这么一点，要搞大一点，要加强，要有一点力量才行。海军做了一些工作，但是并不理想。去年，我就出现的问题对你们海军“将了一军”。因为在这以前，空军提出搞“三查”，其中就包括质量大检查。既然空军搞了，海军也应该搞。海军并不是太太平平，并不是什么事情都很顺当，同空军过去一样，也是问题成堆。但只要抓得好，很多问题是可以解决的。据了解，你们舰艇的在航率不高，你们如果抓得好，起码可以解决相当问题。这次对越自卫还击战，南海舰队抓了一下，一个月就抢修了8艘潜艇。所以就看你抓不抓，抓得认真不认真。当然也有同地方协作的问题，主要是靠自己的修理厂。抓不抓不一样，抓得紧不紧也不一样。不仅海军的同志，大家都要吸取这个经验。这一抓就大见成效，这个成绩不简单。大检查，海军知道，陆军也知道，就可以拿这面镜子照一照。那时我们海军的同志，天天只要多少吨位，只讲数量不讲质量。现在改变了，讲质量，讲真正的战斗力，搞少而精的真正顶用的。每一艘战斗舰艇包括辅助舰艇都要顶用。你们也要有一个章程，起码80%顶用吧。不从这方面着手，国家浪费，而且把风气搞坏了。舰艇的在航率那么低，这个作风就很不好，讲作风首先是讲这个。南海舰队抢修潜艇的事例说明，并不是没有能力搞好，是有能力的。当然有的修不起来要报废，有些可以修起来，以此类推，其他舰艇也是一样。像核潜艇那么现代化的东西，出不得事故。工作不扎实，这不是下面的问题，恐怕是领导有一种差不多的思想。我们的战略是近海作战。我们不像霸权主义那样到处伸手。我们建设海军基本上是防御，面临霸权主义强大的海军没有适当的力量也不行。这个力量要顶用。当然，实现现代化还要经过一个相当时期。现有的东西要搞好，起码要好好修理一下。有些舰艇要配套。有的潜艇我是没有看过，听说很漂亮。只看表面不行，要看实战能力。

随后，邓小平由青岛乘火车前往烟台，叶飞和杜义德等也随行。在专列上，他们又向邓小平专门汇报了海军的工作。叶飞着重报告了这次到南海西沙地区实地考察所了解的情况，提出西沙群岛战略地位非常重要，需要重点设防，而过去的防卫体制有些问题。邓小平听后表态说：这个地方一定要坚守！回去研究一下，如果由海军来守，要给编制。后来，根据邓小平指示精神，经中央军委批准，海军组建了我军历史上第一支海军陆战队，恢复了海军航空兵的指挥机构，加强了西沙群岛和南海地区的防卫力量，同时也健全了海军的兵种建设。当汇报到海军装备建设规划时，邓小平再次强调：要顶用，有战斗能力。不顶用，就是浪费国家财产。

在烟台，邓小平视察驻扎于此的北海舰队部队，并乘坐导弹驱逐舰，自烟台出发，驶登州和长山水道，长途航行达6个多小时。就是在这次航行中，他挥笔为海军题词：“建立一支强大的具有现代战斗能力的海军！”此后，海军的军舰、码头、机场、院校、船厂，到处都留下了邓小平亲切的身影。

在新的历史时期，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建设的各项事业，无不凝聚着邓小平的智慧与心血。而以“建立一支强大的具有现代战斗能力的海军”为核心的关于海军建设的思想，更成为新的历史条件下加强我国海军现代化建设的根本依据和指导方针，指引着人民海军现代化建设事业不断向前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