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台湾飞翔——太平山下祭祖 (连载七)

2014-02-13 08:11文丨刘智伦编辑丨伊蕊邮箱丨Emailmingaai163com
台声 2014年7期
关键词:纸钱阿公炉膛

文丨刘智伦 编辑丨伊蕊 邮箱丨E-mail:mingaai@163.com

今天,称得上是我台湾此行最重要的一天。说它重要,是因为今天就要圆我们刘家几代人的一个梦,这可是一个足足五十余年来的长梦啊!我将带上十七年前父亲生前留下的嘱托,带上我们全家二十多口人的期盼,带上我多年的深深怀念,去祖上墓前祭祀……

挥泪祭奠祖父祖母

我们刘家的墓地离山间便道仅有十步开外。墓地正面朝着东方,墓地前面约百余米的地方有一道横向微斜的小山脊,越过小山脊再向远处眺望,便是大海了。这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有点儿刺眼的阳光洒下来,地面的热量连同水蒸气一起升腾开来,我身上也开始冒出汗水。

这儿有我最想见到的亲人,便是阿公阿妈(闽南语,即爷爷奶奶)。从我一出生,到后来长大懂事,就懂得自己原来是移居于大陆的台湾人,经过这几十年才努力地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原本想要见的先辈亲人们,几乎都要到逝者墓地里去找。一想到此处,我心头便涌上一时难以下咽的苦楚,心里真正添上堵来。

此刻的我,已经是六神无主了,双眼不由自主催化出泪水来。椿宏哥见我如此,便劝了几句……有片刻时间,我终于将自己的悲伤情绪压抑着控制住。

墓地里主坟为阿公阿妈,还有伯父、伯母、唐兄等亡人。说是墓葬之地,其实是已故先人们的合葬墓地,即将已故者的灵骨坛集中合葬于此。

我和椿宏哥两人从车子上拿下一大堆祭祀用品。

好家伙,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多的祭品,有纸钱冥币,有敬香蜡烛,有糖果糕点,还有鲜花水果。光是主祭品纸钱,就多得不得了,足足五大包,分别为我和三位姐姐全家,以及为椿宏哥一家准备的。

椿宏哥和我点燃几根香,毕恭毕敬地双手合捧起香火,一前一后地躬身伫立在墓前。只听他在默默地祷告着,他那十分浓厚地闽南语口音我实在听不大懂,只隐约听到他讲智伦弟怎么怎么。他回转过头来,用国语对我说道:“我告诉阿公阿妈,今天智伦弟弟来看望你们,智伦还带来三个姐姐全家人的问候,祭祀安息的先人。”

他又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说道:“难得大家的一片孝心,今天是个好日子。”接下来,我们一起动手将所有祭品一道道摆放到已经铺在地上的报纸上面,再点燃上蜡烛,这才开始烧纸钱。

一张张纸钱被丢进墓地围墙前两侧的焚火炉里燃烧掉。这两只焚火炉都用水泥垒砌而成,这样烧起纸钱来既安全又环保。否则,墓地一处紧挨一处,并且四处都是齐腰或齐胸深的花花草草,这要真冒出稍微大点的火焰来,可就了不得。还有,往炉膛里丢纸钱烧掉它,不至于明火与纸灰到处被风吹开,让它满世界儿乱跑。

我学着椿宏哥烧纸钱的样子,一个劲地往炉膛里丢纸钱。

今天,祭奉给先人们的“金元宝”、“银元宝”着实很多,算一算我们每一家足足有几十叠,大约五千多张,五家就一共有二万五千余张。一张张去折,一张张去烧,不仅仅是个力气活儿,还特别耗时间。

烧啊烧啊,许多年来欠下阿公阿妈的“子孙账”太多太多了。

接着烧啊烧啊!我心想,这些纸钱里还应当有已故父母双亲的至孝之心在其中。

继续烧啊烧啊……我想着快点儿烧,再快点儿地烧,但却觉得手里特别特别地慢,因为,今天我还要随考察团统一出发的,昨晚讲好今天上午十时要归队,他们会在狮子山下等着我,大家一道走完一整天行程,他们会不会此刻要催我一同赶快上路呢?

泪飞化作倾时雨

此时的我,心中怎么能够平静得下来!我一边继续机械式烧着纸钱,一边觉得自己突然领悟出:在世的人为去世的人烧纸钱冥币,并不完全是一种封建迷信行为,它完全是一种生者与逝者间的纯净心灵之间的对话、沟通和交织。

逝者们已经先去了极乐世界,有无灵魂且不谈,他们早已是真正离开了肉体,而精神里的魂魄则永存于我们活着的每个人心灵之中。

我今天眼前的纸钱也不正是如此吗?

君不见,生者把对逝者的思念情感寄托与那些纸片儿,一把用火烧了。我们轻轻地把它丢进火中,它便带着我们的哀思与寄托去了“极乐世界”。它反而像是我们寄出的一份份“财富”之函,随我们的想象一起,翩翩飞去,去到我们的先人面前,告诉他们说:你们生命的延续者们,在远方惦念着你们,他(他们)来到你们肉体残存的地方,与你们“相聚”。

这世间,这万物,这天地;生与死,灵与肉,魂与魄,就如此地繁衍着,存在着,交织着。我是唯物论者,我几乎不相信人世间会有什么神明、灵魂,但眼下的一切又是现实中的真实东西。我此次来台湾,想要见的亲人,大多数就是在这土冢中坟墓里。天可怜见!只要老天还有灵性的话,为什么我就不能见见我的祖父母呢?又为什么偏偏要我用这种方式来祭见自己的阿公阿妈呢?苍天于上,有没有听到瞧见嗅出我的内心深处那血泪般揪着心的复杂情感,以及万分苦楚的心灵呼唤呢?

不好,果真苍天显灵了。刚才天还晴着,只见那一片明媚阳光的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从山的一侧突然飞来一大块乌云,云层又低又厚,不一会儿阳光便被那片乌云遮住,乌云飞过来的山那一头,已是雾蒙蒙雨霏霏。我眼中的泪水尚未落尽,天上的泪雨却如豆点儿稀淅沥着倾落下来。这飞落的泪雨果真叫人有点手足无措。

我寻思着,令人始料未及的是你心里在呼天喊地,它便直冲你而至。我又觉察到不好,雨若是果真倾泄下来,这么一堆一堆纸钱,怎么能够继续再烧下去。在这荒郊野外,大雨会把人浇成落汤鸡。

云果然遮住了太阳,雨点儿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我和椿宏哥也顾及不了许多,只想闷着头烧纸钱。有谁能料到,这山边飘忽而过的云朵,不用上几分钟的时间,竟然又向大海的方向飘飘然而去,也带走了那雨点儿。瞬间,阳光象疾箭一般,从云朵间射下来,雨儿丝毫不会再干扰我们祭祀。于是,又继续烧啊烧,我俩的手上动作比前一阵子要迅急了许多。

椿宏哥查觉到我心里面非常着急,他知道我今天还要赶下面的行程,于是,我们便加快了烧纸的速度。

带走芬香祭祀品

时间已经到了九时三十分,我略略用目光瞄了一下身旁的纸钱,大约还有一半多。抬头再看看天空,山的那一边儿又有一片乌云飘浮过来,一阵子小雨点又淋下来,直浇得连火熖在炉膛里窜不起来了。

事已至此,我们俩再焦虑也无济于事,只管往炉膛里面填纸钱。这老天果真有眼,可能是可怜和顾及到我这几代人好几十年才能来上坟的缘故!雨又一次完全停了下来,但带雨的云朵却没有飘走,天空上一边是金轮一般的太阳,一边是飘渺无形的云彩,真是“东边日出西边雨, 道是无情(晴)却有情(睛)”了。

我闻出一股刺鼻的焦皮味,仔细一瞧,我今天穿的是短袖体恤衫,两只胳膊上的汗毛,额头前面的头发,甚至连短短的睫毛,竟都随炉膛里窜出的火苗和燎烟去了,难怪一股焦皮味儿。椿宏哥此刻也有意放慢了手里的动作,转过身子对我说:“智伦,稍微缓口气,再接着烧吧。”我抬起头来,顺着风儿吹向大海的方向远眺过去,碧蓝的大海深处,阳光从飘浮着的云间穿出,一缕缕金柱般的光柱直射入大海,碧蓝与金柱的色彩格外鲜亮夺目。山的青秀,海的碧蓝,与飘渺的云朵和金色的阳光一道,全伴随着一个心急如焚的我,我又有些六神无主起来。

雨又顺风飘落而下。椿宏哥也不思其解地问我:“智伦,天今天不知怎么了,不时地下雨。”我再也按捺不住内心涌动的泪水,只觉得泪水夺眶又涌,泪水和雨水在我脸上似浸似洗。我想回答他说:“苍天有灵,苍天有灵啊!”可话到嘴边还是强咽了回去,只是装成不经意地样子说道:“这大概都是匆匆过路的雨吧。”说的话音未落,那雨又随风儿逝远去了。我们俩人又抓紧往炉膛里塞纸钱,只见小炉膛里又一次窜出了大火苗儿。

不料想,炉膛里被塞的满满一肚子纸灰,火便四溢着蹿出来,落进周围的草丛里。炉膛里连纸灰也容不下了,我们只好停下来,从焚炉下面的小洞中掏出一少部分纸灰,再接着烧。好在纸钱已经所剩无几。于是,我们俩人干脆分工“合作”起来,一个人继续往炉膛中扔纸钱,一个人从下边用草根掏膛中的纸灰。

快到十点三十分时,终于将全部纸钱冥币烧完了。椿宏哥又忙乱地收拾一地的东西。我稍微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缓了缓神儿,发觉天已放睛了许多,云消雾散,太阳当空,远处的太平山真是美极了,一片片绿荫葱葱的,雨水刚刚洗过的空气格外湿润和清新。

我略带微笑地对椿宏哥说道:“你选的这片墓地很不错哟。”

我们俩人匆匆收拾完身边要带回去的东西,椿宏拿给我两盒巧克力糖果,叮嘱我一定带回大陆分送给孩子们,我用双手接了下来。真的,是应当让在大陆的我和几位姐姐的孩子们也尝尝来自台湾的甜蜜芬香,让他们记住我们终归是有着祖国宝岛血缘的台湾人。

此刻,我没有忘记把从兰州带来的大半瓶黄河水洒进墓地的草丛中。这是我从黄河边采集来的水,黄河是我们中华民族母亲河,我将其中半瓶在台北安坑洒进姑妈的墓地上了,再将这半瓶洒进阿公阿妈的坟地里,把它浇灌在这片我要永远记住的地方,让它永远代替着我守候在我怀念着的亲人身边,也让阿公阿妈共享这来自远方的祖脉根源之水,好让我们的宗亲血脉生生不息,地久天长!

旅行车离开了宜兰,我想,我们一定会“再见”。真会再见吗?

美哉,太鲁阁

下午一时多,旅行车驶上台湾东部交通动脉——苏花公路,一路南下而去。

苏花公路,是台湾东部依山傍海,蜿蜒于山海之间的一条断崖公路。这条公路改建于日据时期,后来又多次进行重修,截弯取直,并且常年要加宽改造。

不过,车窗外面蛮好的山海大观万千景物,我竟然没有眼福尽兴享受。说来好笑,只因为昨晚一夜都休息得不踏实,一大早又起了床,而且今天赶早上山祭祖,中午又忙于应酬,劳累过度,疲劳至极。上车不久,便倒头睡去。一百余公里的路程,路上的千姿美景,我好象只稍微观看了很短的一段路。

下午五时,旅行车离开了苏花公路,由南向西掉转车头行驶。

姚导游高声喊醒了大家,原来车子上的每位客人都在梦周公,“午休”的正酣呢!他有意放大声音说道:“我们离开苏花公路了,现在走的是台湾中横公路,太鲁阁地质公园马上就到,大家准备好下车参观。”

我轻轻地揉了揉睡眼,看着窗外山谷险路,心想:这么快就要到达太鲁阁景点了。

中横公路是台湾唯一一条横穿中部的公路,是台湾1960年前后修建的“战备公路”。有资料介绍,这条路是随两蒋去台湾的国民党老兵用血肉之躯修筑而成,其中也有从朝鲜战场上押解到台湾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战俘们抛洒下的生命与鲜血。

不大一会儿,旅行车在太鲁阁峡口停了下来。我们下车,迎面是一座红色柱体琉璃瓦的中式古建筑牌楼,牌楼匾额上“东西横贯公路”几个大字十分醒目,姚导游介绍说,这儿是中横公路最东端。从这里开始一直西去,都属于太鲁阁公园景区,这个公园有多达十八处的旅游景点。

我们的旅行车越过这座牌楼,驶入中横公路,大家立即被沿途壮美的景色所吸引,只见公路两侧都是断崖,峡谷,飞瀑和清澈的溪流,处处蔚为奇观,夺人眼目。被列入台湾八景之一的“鲁阁幽峡”,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它雄奇,可以说用鬼斧神工、天地造化来形容它一点儿也不为过。

我们在宜兰迟误了太多的时间,此刻已接近黄昏,加之在深山峡谷之中,暮色也逼近下来,车子不可能再往前行。于是我们只能经过燕子口,在九曲洞附近下车,且匆匆拍照,匆忙驻足参观。

我用心抚摸着这只有在宋元古代山水国画中才能见到的幽深峡谷,轻吟出一副对仗联句来:

“山因水伫立凭栏险峻,水却山波澜若逐湍流。”

太鲁阁峡谷果真是山不转水转,这里山环水绕,还是水喧山险,总之山山水水,水水山山的,山与水谁也离不开谁,谁又能分开谁呢?伫立在公路旁,整个渊峡深谷则十分地不寂静,顺着峡谷径直往深处听过去,秀姑峦溪支流正在低唱着那首亘古不变的黄昏恋歌。岩养植物茂密分布在嶙峋峻俏的岩石之上,仿佛是给纵深绵延的峡谷披上了绿色蔽衣。燕子口空空如也的“燕巢”,还在给每位造访者述说着曾经是“飞燕天堂”的故事。

我想,来这儿的旅行者,要抚山、听水、寻天,望月、观岩、思鸣,才算是真正地不虚太鲁阁地质公园之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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