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民俗体育传承中的文化自觉——以上海马桥手狮舞为例

荆洁，王璐

在社会快速发展的今天，民俗文化的保护问题越来越受到学界的关注。全球化并不意味着民族特色文化的消亡以及多元文化的同质，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1］民俗文化的保护不仅仅是政府层面的保护，更重要的是要调动民众的主体性和能动性，使民众对自身文化产生深刻认同，否则，保护只能是空谈。党的十七届六中全会提出，要培养高度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努力建设文化强国，实现社会主义文化大繁荣、大发展需要全民族的“文化自觉”。

文化自觉，是指生活在既定文化中的人对其文化有“自知之明”，并明白它的来历、形成的过程、所具有的特色和发展的趋势。文化自觉是为了加强文化转型的自主能力，并进而取得适应新环境、新时代文化选择的能力。［2］作为文明古国，我们有责任从认识自己的文化开始，在此基础上了解、理解我们的传统文化。因为每一种文化都具有双面性，因而对待每种文化都要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态度。一个民族的民族个性会深受传统文化的影响，深层文化基因的改变，必然带来民族个性的变异和扭曲以及民族特征的弱化甚至消亡。具有地域特色的民俗文化虽然难以用外在的尺度衡量其价值，但是其潜在的民族性不可忽视，这也是我们生存的根本［3］。手狮舞作为民俗体育文化的一块瑰宝，在上海这样一座现代化大都市中，伴随着社会的变迁，必然也会面临各种挑战。“文化自觉”理念为它的保护提供了理论依据和发展视角。

1 上海马桥手狮舞的历史渊源

手狮舞是上海马桥地区的特色民俗体育项目，俗称“跳狮”或“调狮子”，源于狮子灯。清代初期，马桥地区及周边乡镇盛行狮子灯。当时马桥老镇街道是沿俞塘北岸而建，长约600米，但真正的闹市只有120米长［4］。每逢俗节欢庆时，由于街道狭窄，观看者相互拥挤，提灯的人就用竹竿撑起狮子灯，手舞足蹈，表达欢悦之情。特别是在途经大户人家门口时，更是要尽情地展示狮子灯。就在这样的有意无意的玩耍之中，渐渐演变出了一系列带有狮子特点的舞蹈动作。于是，一种别致的舞蹈“手带狮舞”诞生，成为当地流传甚广的民间体育活动形式。

1985年，马桥手狮舞被选入《中国民族民间舞蹈集成·上海卷》、《中华舞蹈志·上海卷》和《上海民间舞蹈》。2006年起，在全国性非物质文化遗产普查工作的推动下，正式申报各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07年6月上海市政府公布，马桥手狮舞被列为上海市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并被推荐申报国家级保护项目。2012年6月马桥手狮舞被评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

上海市闵行区马桥镇是手狮舞的主要传承基地。这里地处近郊，既受到市区文化的辐射，又为市区的文化服务，时尚的都市文化与传统的乡村文化交融，逐渐呈现出鲜明的“亚城市”文化特色［5］。近年来，随着闵行区的快速城镇化发展，马桥地区也逐步转变发展模式，改善生态环境，农村土地向规模经营发展，旗忠体育园区和江川经济城成为全镇经济发展的重点领域，加之大量流动人口的流入以及本土人口的流出，马桥的本土面貌在不断发生变化。在此背景下，一方面马桥地区的人民提升了生活品质，另一方面，马桥的本土文化资源也面临着“去民俗化”的问题。马桥镇特殊的区域特征以及文化交融既为民俗体育文化的保护提供了机遇，也带来了挑战。

2 上海马桥手狮舞的传承现状

2.1 手狮舞传承边缘化

多元文化并存是21世纪的一个突出特点，多样的文化选择不免让人们陷入了文化传承的两难选择境地。在考量“本土文化”与“外来文化”的关系时，很多人步入盲区，“文化自觉缺失”问题渐渐凸显。手狮舞作为具有地域特色的民俗文化，在保护过程中也由于“文化自觉”的缺失而产生了很多亟待解决的问题，从而严重影响了手狮舞的可持续性发展。

随着社会的发展，马桥地区已经日益走向现代化。一方面，随着旧城的改造，原有的马桥表演平台不复存在，传统的民间文化生存空间遭到挤压;另一方面，受多元文化的影响，使得群众对当地的民俗体育项目手狮舞逐渐淡漠。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比如政府部门文化引导作用的缺失，就是其中重要的原因之一，同时，马桥地区还处于欠发达状态，本土人群外迁以及本土改建破坏了手狮舞原有的生存空间，久而久之，也造成手狮舞的本土边缘化。

2.2 传播影响减弱

手狮舞传承人要具备的一个最基本的条件就是要热爱手狮舞这项活动。如果本土群众都缺乏对自己文化的认同，那是无法保障手狮舞传承的延续性的。虽然马桥是手狮舞的发源地，但是周围社区的居民对手狮舞的知晓度很低，而且当地手狮舞表演队的成员多为外地引进，他们在表演时往往处于“被动”状态，只有需要时才会被临时调派排演节目，平时缺乏持久的专业训练，这使得手狮舞传承队伍形同虚设。虽然为此当地有关部门想了一些办法，采取了一些措施挽救这项传统民俗体育项目，其中以中学作为培养传承队伍的基础即是办法之一。但也存在一些问题。如强恕中学作为培养传承队伍的基础之一，在保障手狮舞的连续学习方面就存在局限性:其一，学生只是在学校接触手狮舞，一旦走出校园后能否坚持练习手狮舞难有保证;其二，学生年龄小，在选择运动喜好方面有很大的波动性;其三，学生中学毕业后可能会奔赴异地求学，有可能会改变学生目前学习手狮舞的状态。因此，学校式的培养模式如果缺乏校园外的可持续培养途径，手狮舞的传承就会出现“传承断层”，从而导致其失传。

2.3 手狮技艺面临失传

决定手狮舞表演效果的关键之一是手狮制作时对手狮的型态、表情的把握。手狮制作的工艺是我国传统手工艺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保护手狮舞的过程中，不能忽视对手狮技艺的保护。目前还在从事手狮制作的老艺人大多年事已高，由于政府部门对手狮老艺人不够重视，做手狮需要的成本又比较高，手狮艺人的力不从心和经济保障缺失使得传统的手狮编扎技艺面临失传。而手狮编扎需要掌握一定的技巧，对学习者也有一定的要求。虽然通过学校里的手工课，学生们可以接触到传统手狮的编扎，但事实上并没有深入学习扎狮子灯的技艺，很多技术环节学生做不起来，也不安全;而且很少有父母愿意为孩子在这方面投资。相对于手狮舞表演来说，对手狮技艺的宣传和投资更显缺乏。很多观众只是看到了精彩的表演，但可能对手狮的来龙去脉一无所知，也更不了解这项传统技艺。即便在马桥很多当地人也并不知晓。

3 对手狮舞传承中“文化自觉”的思考

3.1 增强手狮舞文化的“包容性”

当各种外来文化充斥人们的生活空间时，原有的文化必然受到挑战。手狮舞作为一种特色文化传承至今，它代表着一种民俗文化、一种地域风情、一种节庆仪式、一种生活情趣。但如今，随着社会结构的变迁和人们观念的改变，手狮舞对于当地群众来说已经褪去了从历史中带来的神圣感与庄重感，渗透于群众血脉中的文化渐渐与生活剥离开来。上海快节奏的生活把农民曾经的“农闲”时光改造成了复杂甚至“光怪陆离”的消费空间。消费时代的来临，使得越来越多的人投向了城市的怀抱，城市重新塑造了人们的三观，也影响了其审美选择及文化生活方式［6］。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手狮舞耗时、耗力、耗钱渐渐成了当地群众放弃的理由，手狮舞逐渐被边缘化也就在所难免。当然从另一个角度而言，我国自古就有“和而不同”的说法，今天来说也就是“多元互补”。这体现了一种文化的融合能力，也是文化能够持续不断传承的重要原因之一。所以，对手狮舞文化的包容，对文化两面性的认可，也能体现对手狮舞之外的其他文化的理性认识。这不仅有利于手狮舞的传承，也有益于文化的共存。文化本身就属于大众，其根本也在大众，所以大众对手狮舞的文化包容是手狮舞文化自觉的切入口。有关部门和组织应抓住这个切入口，提高群众对手狮舞文化的认识和培养群众参与活动的兴趣。

3.2 强化对手狮舞的文化“鉴别能力”

一种文化要得到社会的认可，才会有发展。这种认可的基础就是人民群众，有了强大的群众支持，才能推动文化长远地传承。强化群众对于传统文化的“鉴别能力”，能够确保文化的基础力量。如今，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马桥镇原有的手狮舞沃土已经不复存在，当地群众对手狮舞的认知和理解也已经渐渐模糊，然而，这不只是因为各方面的社会成果冲淡了当地群众对手狮舞的兴趣，在一定程度上也因为人们在多元文化的时代，对于手狮舞的价值失去了鉴别能力和判断能力。一方面，手狮舞的存在对于普通群众来说并不是生活的必需，也不是最终追求;另一方面，虽然马桥镇经济的发展，使人们的生活水平得到了很大提高，但是与市区的发展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同时，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的教育水平也和市区有一定的差距。接受什么样的文化不仅受一个人的情趣爱好、生活品味、职业特性、所处环境等因素的影响，还取决于一个人的知识积淀和人生追求的境界［6］。这正解释了“三俗”文化与“高雅”文化存在不同受众的现象。马桥镇的群众是手狮舞最直接的关联者，只有强化他们对手狮舞文化的鉴别能力，也就是对手狮舞的认可，这种认可并不是完全的肯定，而是理性的认识，既要看到手狮舞的价值，也能善待手狮舞的不足，这样才能对手狮舞的传承真正发挥良性促进作用。一个人如果没有文化“认知鉴别”能力，也就无法做到对于文化的认可，更不用说做到“文化自觉”。因此，手狮舞要想得到持续性的保护与传承，必须提升当地群众对手狮舞文化认知上的鉴别能力，使其逐步形成对手狮舞文化的认可。只有认识到手狮舞文化的内含价值，才能提升自己的文化自觉性。

3.3 加强对“手狮舞”的文化引导

作为社会化个体，人在认知文化时并不是一个完全自然、随意的自发接受过程，也需要适时得到来自外部的引导［7］。一种文化在成为主流文化前，如果不能得到适当引导，而是放任文化的发展，很可能会由于社会个体的不同文化取舍，造成文化乱象。因此，政府要积极引导文化发展，确保主流文化的地位。

当前在保护和传承手狮舞的过程中，虽然当地政府起到了积极的引导作用，但是这种引导仍属于政府内部的引导而非社会的引导。无论是手狮舞的培训、手狮舞的展示表演以及对手狮舞传人的保护，政府是起了主导性作用，但没有调动起社会的文化保护积极性。这使得手狮舞的发展逐步走上了商业化的推广道路，其展示平台大多出现在各大商业活动的舞台，其形式俨然成为一种表演工具，而非文化的推广。这样的现实说明政府在文化的推广引导方面存在很大的缺失。根据调研，政府对手狮舞的社会群众培训也是做了努力的，但是效果并不理想，一些措施也并没有完全落实。因此，今后对手狮舞的文化引导必须作为当地政府日后工作的一项重要内容。只有群众对文化有了认知和热爱、对文化的来龙去脉有了理解，才能保证手狮舞的未来保护之路具有延续性。此外，在手狮舞的传人培育方面，当前主要依赖政府主导下的手狮舞特色学校，学习主体是青少年群体。在引导这部分群体认识、学习手狮舞时，更要把握好引导方法，要保证手狮舞保护意识在青少年群体中的渗透，从而在基础教育中培养学生对手狮舞民俗文化的认同感。

3.4 树立正确的手狮舞传承文化价值取向

随着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的发展，文化建设逐渐被重视，但是不能将文化变成旅游的附属品。当前，不少地方的旅游机构打着“振兴文化”的口号，为的只是发展当地旅游经济，而抹去了文化的分量，这使得文化失去了本身对文明推进的最神圣的功能。在调研过程中，我们发现手狮舞在对外表演推广的时候，也存在市场需要什么我们就做什么的现象。民俗文化的保护不应该完全按照这个要求，久而久之很容易因为投合市场需要而损伤文化的本质。

手狮舞文化属于我国的传统狮文化的内容，抛开其文化特质的推广是无意义的，也是没有价值可言的。作为传统的表演性项目更要注重传统文化符号的传承。当前，随着社会的发展和人们社会压力的增大，大众在精神上对娱乐的追求也日显突出。在传承手狮舞的传统文化时，要正确把握其娱乐性与传统性的份量，因为这关乎着传统文化的延续性。如若手狮舞过于偏向娱乐性，与当今时代广泛的娱乐方式相比，其显然存在空间有限，而这也将使之与手狮文化相关的节俗文化、花灯文化受到影响。因此，充分发挥手狮舞的传统文化价值是保护手狮舞的重要一环。真正经典的文化主要是为精神生活服务的，是让人们在民俗文化中享受到来自过去传统的抚慰和精神满足［7］。这既是目前文化产业开发应注意的问题，也是民俗文化保护工作应注意的问题。在当今人们逐渐倾向于用传统充实现代生活，以达到一种合理的平衡调适背景下，对年长的人来说，传统文化传达的是一种心灵的共鸣;对年轻一族来说，传统文化传达的是一种内心的归属。因此，应该牢牢抓住体育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统价值，更好地发挥民俗文化的原真性，而不能依赖以经济利益为核心的开发商的意旨，这既能避免“外价值”凌驾“内价值”而造成对民俗文化的误读，也能通过“内价值”的需要激发作为主体传承人的积极性。

3.5 合理提升手狮舞的文化创新品质

“文化自觉”理所应当地要继承人类最优秀的文化传统，并且必须是批判地继承、创新地继承。民俗文化保护的关键是在继承传统与不断创新之间求取平衡，要做到在传承中有所创新、有所发展，必须明白项目的精华所在，挖掘其深层价值。如果忽视精华盲目创新，就会存在项目“失真”的问题，无法被人们认可，又何谈其传承与发展。

在保护与传承手狮舞时，要在创新节目的同时，始终注意建设能保持原生态的传统手狮舞表演队伍，尤其要将历代传承的手狮舞的经典部分保留下来，保障手狮舞的原真性。文化适应现代社会是要在传统的基础上创新，而不是重新开始。最传统的东西最真实，也最能见证一个地区的历史文化。要想保存手狮舞的历史文化价值，就要继续挖掘手狮舞的精华，保护传统手狮舞的基本动作，建立传统手狮舞的保护机制，要以现代元素为辅助，遵守“改良要有度，发展不离根”的原则，提升手狮舞的文化创新品质，这是手狮舞文化自觉最重要的内容。不能适度合理地创新民俗文化就谈不上发展，也就无法激活民俗文化的保护活力。

4 结语

民俗体育是民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要在保护工作中反思文化本土边缘化的原因，加强对文化自觉的认识，让优秀民俗文化遗产的拥有者真正领会民俗文化的魅力，使文化自觉上升为一种主体的自觉精神需求。只有这样，才能实现民俗文化保护的目的，才能提升全民族、全人类对文化的认同和尊重。

［1］段红坤，陈歌朗.民族文化传承中“文化自觉”的重要性－以新平县“花腰傣”民俗旅游为例［J］.大舞台，2011(2):117～118.

［2］费孝通.论文与文化自觉［M］.北京:群言出版社，2007.

［3］王文章.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走向文化自觉［J］.文明，2009(12):8～9.

［4］张乃请.马桥手狮舞［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

［5］上海闵行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上海闵行非物质文化遗产图典［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

［6］明文军.从民间自然形态走向科学化传承之自觉［D］.北京:中国艺术研究院，2010.

［7］王志光.浅议“文化自觉”的表现［J］.红旗文稿，2010(24):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