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与融合——诸宫调与南戏及梨园戏的关系

2014-02-12 16:30:29佘峥嵘
太原城市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4年12期
关键词:梨园戏宫调南戏

佘峥嵘

(福建省泉州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福建 泉州 362000)

一、诸宫调与南戏起源

诸宫调是我国宋代的汉族民间市井说唱伎艺,它继承了唐代变文韵散相间的体制。始于北宋中叶,大约在宋金对峙期间已经成熟且尤其盛行,元朝后期才趋向衰微,中间历时三百年左右。诸宫调的作品不仅篇幅浩瀚,而且结构精密、严谨,它对我国戏曲的形成发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遗憾的是,现存的“诸宫调”的本子已经很少了。

南戏与诸宫调都形成于宋代。南戏产生时间,据明祝允明《猥谈》:“出于宣和之后,南渡之际”;“余见旧牒,其时有赵闳夫榜禁,颇述名目,如《赵贞女蔡二郎》等,亦不甚多。”明徐渭《南词叙录》:“或云:宣和间已滥觞,其盛行则南渡。”

二、诸宫调与南戏之比较

诸宫调虽起源北方,但很快流行至南方,并很快成为南方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尤其是由于宋王室南渡,大批诸宫调艺人南下,来到浙江临安、永嘉等地,与当地的艺人结合,促进了南诸宫调的繁荣。宋吴自牧《梦粱录》:“今杭州有女流熊保保及后辈女童皆较此,说唱亦精,于上鼓板无二也。”为适应在南方的流传,北诸宫调中有的还运用江浙之音。并且还出现了用南曲演唱的南诸宫调,宋戏文《张协状元》用南诸宫调演故事来因。诸宫调的南方化,为其与南戏的往来奠定了基础。

两宋是我国古代说唱文学最为繁荣兴旺的时期。诸宫调在汲取其他说唱艺术优点的同时,不断地完善壮大自己,虽来自许多的说唱艺术,但却高于或影响着宋代众多的说唱艺术,也影响着元杂剧和宋元南戏。诸宫调表演的原始形式是由不同宫调多曲联缀而成,说白插于各曲之间,南戏原来都是不分折、不分出的,其组织形式和诸宫调基本一致。南戏的音乐体质也与诸宫调十分相似。

(一)“宫”与“调”的使用

在音乐组织上,宫与调的选用以“调”为主,残本《刘知远》就有十三种:正宫调、中吕调、仙吕宫、黄钟宫、道宫、南吕宫、越调、大石调、双调、般沙调、商角调、高平调、歇指调。《董西厢》有十种与《刘知远》重复,另有仙吕调、羽调、正宫、商调、小石调、黄钟调六种,合计宫调为十九种。宫五调为十四,以调为主。在南戏宫调中,据清初记载(钮少雅、徐于室《南曲九宫正始》)为五宫十四调,加上十三调,实为五宫十七调,均以调为主。徐渭说南戏“不叶宫调”“本无宫调”,这只是相对强调宫调的北曲而言,事实上并非“无宫调”,无宫调的曲子是不存在的。后人将南戏所用的曲牌归纳为“十三调”,可见,在宫调的发展变化上,南曲与诸宫调的关系要比宋词更近些,南戏明显受到诸宫调的影响。王国维《南戏之渊源及时代》(《中国戏曲史》第十四章):“南戏之曲名,出于古曲者其多如此。至其配置之法,一出中不以一宫调之曲为限,颇似诸宫调。”南戏在把诸宫调的音乐结构形式予以继承的同时加以变化,完善得更为自由、灵活。以上是从宫调上分析。

接下来我们再来看看其音乐结构,南曲与诸宫调也有明显的传承关系。南戏在一出中的曲子组合是以不同宫调的曲子联缀而成,与诸宫调曲子的结构形式基本相同,遵循一定的约定俗成的规则,并非随意而为之。如《张协状元》可以直接将诸宫调的形式搬入剧中来演唱,并无不适。

音乐结构上一脉相承,也是诸宫调对南戏影响最大的地方,从徐渭在《南词叙录》中所说:“南曲固无宫调,然曲之次第,须用声相邻以为一套,其间亦自有类辈,不可乱也。如《黄莺儿》则继之以《簇御林》,《画眉序》则继之以《滴滴子》之类,自有一定之序。作者观于旧曲而遵之可也。”可得到印证。

(二)套曲连缀的使用

唐宋大曲和词牌是戏曲音乐的主要源头,它们或直接被戏曲所吸收,或通过诸宫调成为戏曲曲调特别是宫调连套形式,无疑主要来源于诸宫调。套曲曲调多或少都不受限制,均为短曲联套体制,如《刘知远》与《张协状元》,之后的《错立身》《小孙屠》也都继承这一形式。由于唐宋大曲是长曲联套,多达二十多支曲,诸宫调也因音乐体制的局限或截取其中部分曲调,或将大曲曲调插入套曲中使用,南戏也因袭了这一体制,这是在南戏中体现了诸宫调的原始形式。

虽然诸宫调与南戏在艺术形式上有所不同,诸宫调是叙事体讲唱艺术,南戏是代言体戏剧艺术,从表演形式上还是有比较多的相似之处。诸宫调开头都使用“引子”,用一曲介绍故事发生的历史背景、文化背景、内容、作者的人生情趣、意图等。此“引子”可被看做“开话”(开场白)。而南戏开头也由一位副末(副中末角,古又称“冲末”,在传统昆剧中介绍剧情和主题)出来介绍作者、剧情和创作意图,被称为“家门”或“副末出场”。诸宫调“开话”前的“开呵”(宋元时在戏曲演出前,由一人上场作内容介绍的道白以求赏)与南戏的自报“家门”的作用大致相同,都是用一二首词或曲来概述,但都不拘一格。之后都有“撺断”或“撺掇”的程序,即诸宫调用鼓、锣、拍板等乐器加唱,南戏用鼓板等乐器加唱。

明代顾起元在《客座赘语》卷九中谈及南戏的乐器:“歌者上,用一小拍板,或以扇子代之,间有用鼓板者。今则吴人益以洞箫及月琴。”由此可见,南戏的伴奏主要以鼓板为主。而诸宫调的主要伴奏乐器是打击乐器如锣鼓、拍板等,管乐器有笛子等,打击乐器为其主要的伴奏乐器。为了突出描写对象的特征和烘托气氛,诸宫调及南戏的说白都用“念”的方式来表演。而说白、宾白的文体大量运用韵文,并有诗与骈文。

在尾声方面,诸宫调通常是七言三句,南戏尾声也以三句七言最为常见。还有一种情况,诸宫调和南戏套曲中,若以叠曲为套可以不用尾声。

正当诸宫调发展和流行的时候,南戏也正演变形成,诸宫调必然会在音乐体制和表演方式等方面影响着南戏,南戏也会借助诸宫调这一流行于当时的大型讲唱艺术的优点与长处来丰富完善自己的艺术体制与形式。因此南戏是在“宋人词”和民间歌谣、民间伎艺基础上发展而形成的。

三、南戏与梨园戏

梨园戏,是一种古老的戏曲剧种,距今已有八百余年的历史,发源于宋元时期的泉州,广泛流播于福建泉州、漳州、厦门、广东潮汕及港澳台地区,还有东南亚各国闽南语系华侨居住地。与浙江的南戏并称为“搬演南宋戏文唱念声腔”的“闽浙之音”,被誉为“古南戏活化石”。演唱内容多是南曲曲牌体的戏文。

梨园戏历来分为大梨园和小梨园两支,大梨园又分为“下南”“上路”两个系统。后来又有了“七子班”,形成梨园戏的三个流派。“梨园”原是戏曲班社的通称,源自“梨园子弟”。梨园戏却沿用为剧种名称,不以地域声腔命名,实属罕见。晋永嘉之乱,士族南迁泉州,沿江而居,遂名为“晋江”。中原文化早已传入,尤其是带来了清商雅乐,流入民间,后成为“南音”的乐种。唐开元六年(718年)泉州开府,晋江设县,地兼兴(兴化)、泉、漳,出于海外交通的港口。唐《欧阳西门先生文集》:“指方舟以直上,绕长河而屡迥,弦管铙拍,出没花柳。”那时弦管铙拍就已出现,梨园戏沿用至今为主乐,并用以配合歌舞了。梨园戏保留了唐大曲、法曲的牌名,主奏乐器是横弹得“南琶”与洞箫(又称尺八),为国内罕见的唐制。二弦是奚琴遗制,特有的南鼓,以“压脚”的技法调节音高,应是唐大曲演奏的遗规。

(一)下南

清康熙年间仁和郁永河《台海竹枝词》:“妈祖宫前锣鼓闹,侏亻离(俪)唱出下南腔”。“下南”是土生土长的“泉腔”,其行当主要以净、末、外、丑为主,保存了南戏形成之初的本来面目。有大量的插科打诨,是唐参军戏的遗型,它的形成是在宋南戏生成发源时就有了,而且是以“南音”演唱为标志的泉州声腔戏。

(二)上路

宋元时期的泉州就是我国海外交通贸易重要港口,海上丝绸之路起点之一。“州南有海浩无穷,每岁造舟通异域”“市井十洲人”就是当时的真实写照。与广州同为中国最大外贸口岸。元代中国对外贸易重心转移到泉州,泉州港进入鼎盛时期,当时与浙江温州的关系极为密切,所以温州的杂剧也随之流传到了泉州。浙江位于福建之北,上浙下闽,所以俗称之为“上路戏”,闽南本地为“下南戏”。由此带来了一批大型的南戏剧目,如《赵贞女》(《赵贞女蔡二郎》《蔡伯喈》)与《王魁》(梨园戏有《王魁负桂英》)二种的南戏,及“宋元旧篇”的《朱文》(梨园戏有《朱文走鬼》,或称《朱文太平钱》)和《刘文龙》(《刘文龙菱花镜》梨园戏有保留曲目),音乐也同属南音。演出行当以生、末、净、丑为主。它作为一种艺术形态与当地的“下南戏”同时存在。

(三)七子班

“七子班”也称“小梨园”,比较特别,是宋官宦人家的家班,私家优伶,以七至十四岁的“优童”为主,宋灭后家班沦落民间讨生活。在传统时代,“七子班”的演员均为卖身给戏班老板的童龄小儿,到十四岁以后演出生涯即结束。闽南俗语:“大人勿修幸,卖子做戏仔”,讲的就是这个。“七子班”的传入,把唐散乐、宋杂剧直接传入福建,与闽南当地艺术相结合,南宋就形成了具有一定戏曲规格的闽南南戏。表演以生、旦、贴、丑为主要行当。

以上梨园戏的三个流派已有大量的文献论述,在此不再赘述。本文简单介绍了下南的形成、上路的由来及家班的传入,不难看出梨园戏形成和发展与南戏的诸多渊源。

梨园戏保存了宋元南戏的诸多剧作、唱腔和演出规制。各派的唱腔风格也各有特点,上路老戏比较古朴劲健,下南老戏比较明快粗犷,小梨园则比较委婉纤细,有独唱、对唱、轮唱、合唱等演唱形式。

由于融合部分民间音乐且都使用泉州方言歌唱,便形成了独特的梨园戏南曲唱腔,曲牌联套。曲牌体式有:套曲、集曲、过曲、慢、引、近、小令和唐宋大曲的衮等。既可以用一种宫调中的曲牌连缀,也可以用不同宫调中的曲牌组套。这与诸宫调和古南戏不无关系,保存了宋南戏在形成之初的本来面目。

通过以上对诸宫调与南戏、南戏与梨园戏关系的梳理,我们可以对梨园戏有更深刻的了解。当然,其中不乏有南音的身影,南音作为研究南戏、闽南戏曲是不可或缺的项目,已有不计其数的研究文献了。梨园戏对唐大曲、法曲,宋元诸宫调、南戏起到传承和发展的作用。研究其表演形式、音乐形式、伴奏乐器、曲牌等对提升研究理论依据具有重要的实践价值,以及对丰富“东亚文化之都”民间艺术形式增加理论依据。

[1]朱建明.诸宫调与南戏[A].南戏论集[C].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8.

[2]吴捷秋.南戏源流话“梨园”[A].南戏论集[C].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8.

[3]刘湘如.梨园戏三探[A].南戏论集[C].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8.

[4]龙建国.论诸宫调与南戏的关系[M].南昌:江西科学出版社,2003.

[5]王爱群.泉腔论[A].南戏论集[C].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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