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教视野下的历史转向
——从《世界历史与救赎历史》绪论而来

2014-02-12 04:53郝春鹏
天水行政学院学报 2014年1期
关键词:终极基督教上帝

郝春鹏

(复旦大学哲学学院,上海 200433)

基督教视野下的历史转向
——从《世界历史与救赎历史》绪论而来

郝春鹏

(复旦大学哲学学院,上海 200433)

伏尔泰首次使用了“历史哲学”这一名称,从哲学意义上看,它是启蒙运动反对神学的一个结果,但在更深层面上,它又同基督教有着密切的联系。历史哲学同基督教一样询问历史、追寻终极意义,然而它在祛除了基督教的上帝之后,却不自觉地保留着后者的问题:当追问生活世界的终极意义时,这种追问本身就契合了救赎历史的终极目的论。

历史哲学;基督教;救赎;意义

一、“历史哲学”的诞生

“历史哲学”最早见诸于伏尔泰的《历史哲学》一书。该书自1740年动笔,于1765年以《历史哲学》为名发表,之后伏尔泰又将它作为导论归入《风俗论》。当时正值避难时期,他担任了夏特莱·洛林夫人的家庭教师,与她一起学习历史。但在学习中,夏特莱夫人却发现历史书籍读来委实令人厌恶。在她看来,历史一团混乱,充满了大堆既无联系又无意义的琐事,那些战争厮杀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枯燥空洞的历史不仅乏味无趣,于己也毫无裨益,不能启迪人生。

夏特莱夫人对历史的看法与古人十分接近,在具体的历史事件中很难发现确定的知识,一切都在流转和变化,难以从中概括或总结出某一规律。既然往事不会再现,它于当下也就难有教益。况且众事件庞杂,距今久远,与当下无甚关联。伏尔泰虽意图劝励夫人,但自己也同意这一看法,他并不期望能够从既往的历史中得到某些普遍规律,他声明,研究历史,只是“为了我自己,而不是为了公众”,更不是为了发表或出版。他反对全盘接受所有留下来的传说与材料,用剪刀加浆糊的方式来呈现过去历史。作为启蒙哲人,他要求用自己的理性去批判和吸收历史中的元素,而非重复古书中的传说与故事。运用自己的理智,经过批判和挑选,就可以在混乱庞杂的历史资料中,“整理出人类精神的历史”。可见,伏尔泰的历史哲学其实是研究历史的一种方法。“这种学习方法深受一些人的赞赏,他们无暇参考大量书籍去弄清细节,因此只要能对世界有个轮廓的认识也就心满意足了。”而“史书中那些不能说明任何问题的细节,就像一支军队的行李辎重,是个累赘。人的脑子很小,如果壅塞着细枝末节就会使智力衰退。因此论事必须从大处着眼,细枝末节则应由写编年史的人汇集在辞典中,以备需要时备考。这样研究历史,就可以上下古今尽收眼底,而不至于扑朔迷离”。

伏尔泰的历史哲学与崇尚信仰的历史神学根本对立,他主张用理性去批判地看待历史。近代历史研究与科学结合得十分紧密,它吸收了科学的批判精神和对普遍性的要求,意图“科学地”解释历史事件,如同自然科学一样去寻找历史的规律或法则[1]。这样,历史哲学的研究就以科学的某些原则为指导,意图系统地解释世界——解释的主体是历史哲学家,或说是研究历史的学者。借助于此类原则,“历史的事件和序列就获得了关联”,这一关联最终会提升到形而上学的高度,并“与一种终极意义联系起来”[2]。提到“终极意义”,这本是神学追求的目标,与救赎相关。然而近代科学的批判精神并不意味着“历史哲学”确如其表面所展现的那样,意图站在神学的对立面,哲学与神学的冲突也不代表着追求终极意义这一目的的消解。用理性追问历史背后的终极意义,毋宁是换了方式的救赎神学。近代哲学摆脱了形式上的神学,却仍旧不自觉地走在神学的道路上。对未来的期待和追问,骨子里仍以超验的神性目的论为引导。洛维特指出:“现代的历史哲学发源自《圣经》中对某种践履的信仰,终结于末世论典范的世俗化”[3]。沿着洛维特的思路,回顾历史的起源及其嬗变,或许能理解为何他会认为:历史哲学在追问更高意义和目的的方面,仍旧是犹太—基督教神学的后继。

二、希腊化时期的历史与普遍性

在亚里士多德的时代,历史与哲学不是可以归为一类的知识。历史甚至比诗学还低,因为它并不具有普遍性,从而也就不可能成为知识。尽管历史经验的教导具有价值,希罗多德也意图在其中寻求“原因”,但他所找到的“原因”并非本质性的,或者说,不是可以通过理性推理而得到的一个抽象意义上具有普遍性的规律。克洛伊索斯的不幸并非是梭伦从理性中推断出来的。经验得出的是“凡事毋过度”的审慎态度,以及敬畏神谕的箴言,这些结论只在结果上得到了映证,不具备科学和知识方面的确定性或普遍性。哲学并不以经验总结为归宿,它追求的是一套普遍的知识。在希腊人看来,历史学并不是一门科学,它至多算是知觉的集合与推断,不能成为知识。

这样的观点,一直到波里比乌斯的罗马时代还保持着。稍有不同的是,经历了希腊化和亚历山大帝国的扩张,历史学家们的视野得到了开阔,他们不再局限于希腊诸城邦,希腊人与外族人的区别也不再像过去那样明显。

希罗多德的《历史》将希腊人与波斯人放在一起记述,但他们的关联与其说是历史,不如说是地理方面的[4]。希腊时期的历史学家有个特点:他们的历史眼光远没有我们现在这样绵延与普世。修昔底德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只记录了伯罗奔尼撒战争的始末,即便希罗多德的《历史》,也仍旧缺乏宽广性,古希腊并没有诞生任何一部类似于今天的希腊史著作,而且当时历史所关注的焦点也仅限于战争与政治。在普世性上,虽然希罗多德讲述了外族的故事,但他们只是作为希腊人的敌人而出现在《历史》中,他们的身位与希腊人明显不同。这样的差异在亚历山大的征服之后有所改变,马其顿王国的领土横跨欧亚大陆,疆域的扩张也开拓了希腊人的视野。亚历山大意图建立一个世界帝国,他甚至还倡导与异族通婚,这种思想显然与希腊中心主义不同,“世界”的概念已不仅仅局限于地理,整个帝国范围内的城邦和国家,至少大部分变成了单一的政治单位,城邦之间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关联。然而亚历山大的早逝未能将“统一的世界”思想贯彻下去,罗马帝国的崛起承接了他的夙愿。

波里比乌斯是这一时期的代表,它融合了斯多亚派的普世主义——将世界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待,这样普世化的思想是该派的典型主张,它创造了普遍历史观念的希腊主义。罗马人与希腊人有一个完全不同的历史意识,在他们看来,“历史意味着连续性:即从过去继承了他们所接受的那种形式而小心翼翼保存下来的各种制度,按照祖先的习惯来塑造生活”[5]。这一点在他们对待希腊的精神上尤为明显,罗马人几乎全然接受了希腊的传统,遵循着希腊的精神和生活方式。这种承接在历史意识上也发挥着作用,波里比乌斯著作所涉及的故事可以扩展到一百五十年间的事情,而且视阈也扩展为大一统的世界。波里比乌斯所使用的“历史”含义与过去不同,他首次倡导对历史进行普遍的研究。其著作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是一桩迄今为止还没有作过的事”,他自认为是第一个把历史学设想成一种具有普遍价值的思想形式的人[6]。但即便如此,波里比乌斯也没有表现出一种能够探究到历史背后终极意义的思想。他接受了希腊传统,将历史学作为纯粹经验价值的看法,并深化了这种思想。在他看来,历史可以作为科学研究,并不意味着能从历史事件中得出一套科学的普遍理论或者可证明的判断,而是因为它有益于政治生活,人们可以在这一领域内接受训练,从中培养杰出的政治家和军事家。他完全在政治科学方面肯定历史研究的意义,但即便如此,这种信念也有一个衰落的迹象,由于世界帝国的扩大,历史在罗马时期的视阈也就远大于希腊城邦时期的视阈。原本从有限历史得出的经验一旦放到更为宽广的领域里,结论的有效性就必然会被降低。波里比乌斯并不认为通过研究历史就一定能够避免前人所犯的错误,命运在广阔的罗马帝国里比在狭小的希腊城邦中只会表现得更加无常。

或许在波里比乌斯看来,研究历史的成功不在于现实的成果,而在于面对无常时的勇敢坚强的心。在欢庆胜利、春风得意之时,他也能够想到命运的无常和突转。这是罗马继承了希腊精神的“终极智慧”,这一智慧囊括了希腊的历史观的精髓,在希腊人那里,他们并没有无节制地探究历史的终极目的或意义[7],在希腊人的世界里,一切事物的运动都有永恒复归的倾向,在时间的长河内虽有变化,但它总会以周期性和规律性的形式再呈现出来。这一循环思想在天体的运动规律上表现得最为明显,宇宙的秩序类似于圆形的自然循环,它不是革命性的断裂或前进,而是回环。这与基督教的时间及创世与末世的视角全然不同。

三、末世论笼罩下的现代思想

基督教脱胎于犹太教。从起源上来说,犹太教本是犹太民族的宗教,上帝耶和华只是亚伯拉罕的上帝,与其他民族不相干。据柯林伍德的考察[8],旧约全书中的准历史学成份与美索不达米亚和埃及文献中相应的成份总体上并无太大不同,但有一点,神权成份在后者大体上是特殊主义的,而在希伯来的经文中它却有普遍主义的倾向。这一倾向在大约公元前8世纪中叶时,被犹太“先知”运动所加强,他们将一个民族性的“上帝”逐渐扩展成全人类的神圣首领。从特殊主义向普遍主义的转变,将人类的起源归属到了同一个上帝的名下,并且以此来解释各个民族的缘起,犹太—基督教因而就具有一种天然的普世性。

基督教在罗马时期传播甚广,从最下层的民众开始,它逐渐蔓延,直至取代了罗马的诸神宗教,成为国家范围内的一神教。在这一番宗教更迭中,基督教的思想扬弃了古希腊—罗马历史学中的核心思想,确立了新的历史观念,此观念浸润之深,即便在对抗神学的启蒙阵营中,也依旧被默默地保存着。

(一)追问意义

在基督教的视野内,一切原初的东西都追溯到了《圣经》。《创世纪》开篇,上帝创造了天地万物以及人类的始祖。随后亚当夏娃偷吃了智慧之树上的禁果,被驱逐出伊甸园,人的原罪就此出现,世俗世界即救赎历史也由此开始。这一世界(世俗)历史,就像是一条从原罪到救赎的线段,从一端至另一端构成完整的人类赎罪历程:从开始到终结,没有循环,没有周期;始自原罪,终至救赎。如果说哲学提出开端问题的话(惊异),那么基督教则为开端和结束一并提供了答案。开端与结束两个问题都不是经验方式所能回答的,历史背后的神圣并非经验或自明,故而才会有追问历史意义的超验问题。意义与目的相关,在基督教的世界里,历史的意义必然由某个高于它的目的所赋予,历史的主体不是人类,而是上帝的神意,它在人类世界得到实践。这也就意味着,在历史之上存在着一个超越经验的目的。上帝就是这一目的,它确定了意义的内涵,“一张桌子只是由于指示着一个超出了它的物的存在的所为,它才是桌子”[9]。从世界历史来看,人类的行动是自己意志的结果,每个人都是历史的行动者;但从上帝的角度看,人类的意志来源于上帝,只有上帝才是真正的行动者,人的意志也附属于上帝的意志,它指向的是上帝的目的。另一方面,只有追问终极意义是什么,历史自身才会拥有意义。意义超越于历史本身,追究终极意义也超出了一般的经验认知,希望与信仰的空洞唯神性方能填补[10]。

基督教的终极目的开启了线性时间的维度,它将人的视野从过去延伸到现在乃至未来,对未来的预言尤其表现在犹太先知那里。基督教和后基督教的历史观都指向未来,但这一思想对古希腊哲学家来说却是陌生的。古希腊-罗马所崇尚的是循环时间观,它意味着将来所发生的事情,在过去和现在的本性上都是一样的,整个宇宙遵循着同样的逻各斯[11]。如此,对古希腊人来说,从过去预言未来并不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虽然他们也会祈求神明得到神谕,但他们相信历史总的进程仍旧在同一个逻各斯之中,在较短的范围内,或许历史会呈现某些不确定,但略微扩大视野后,就会再次发现人类历史的循环性:昔日强大的帝国终会烟消云散,曾经弹丸之地的城邦亦可能成为一个新的强大帝国。历史中充满了繁荣衰败、沧海桑田。除了一些哲学家外,没有多少人会怀疑神谕和征兆的真实性,未来正是通过它们显示出来。与此不同,《旧约》的作者们相信,只有上帝和他的先知才能够预示未来。过去是对未来的许诺,对过去的解释其实是对未来的预言。历史的目的是上帝的意图,自然并不高于上帝,自然遵从于神意,自然法遵从于神法,故而人们也不能从自然规律去推断历史的目的。正因为渺小的人类无论怎样都不可能理解上帝的意志,他所能做的就唯有期待上帝的垂怜,等待救世主的降临,以获得拯救和救赎。人的预言唯有在受到神的蒙恩中才会有效用,他也因此就成为一个先知,在人类社会,唯有先知才能做出预言。

对于现代人来说,为什么未来是模糊的,既没有古希腊人的那种神谕和征兆,也没有基督教的先知和启示?原因在于,作为已经对宗教去昧的现代人,基督教的未来不再有一个最终的救赎,不相信救赎的现代人,也就不会接受任何神性或宗教的指引。他既不信任命运,也不接受天意,他只能把一切寄托在当下,为自己的命运做出行动,坚信只有自己才能创造未来。他之所以把未来看作是不可认识的,是因为他要自己创造未来[12]。他认为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也就意味着认为自己的选择决定着自己的命运。如此,命运本身就不成其为宿命,也就没有了希腊人的命运和基督教的末世。选择只有在当下做出,没有任何固定的外在标准,完全由自己内心决定。正确的选择,只是意味着对未来的筹划与希望的实现,否则就不会有选择;他不相信命运,故而也不会反观过去;他不相信救赎,也就不会听从神意,梦想天堂。留在当下的只有对未来的希望,以此决定自己选择。可以看出,在面向未来时,希望取代了基督教的救赎,它是现代人走向无尽未来的唯一勇气。

(二)留下的希望

在赫西俄德的《工作与时日》(90-105)和《神谱》(560-611)中,诗人讲述了人类祸害的来源——潘多拉和她的瓶罐神话:众神把所有的灾害都奉送到潘多拉的身体和她的瓶罐中,潘多拉打开了它,罐中所有的灾祸飞离出去,为人类制造了许多不幸和灾苦,她却只将最后的希望关在了罐子里。在这个神话中,希望被作为一种灾祸留了下来[13]。为何只有希望留在了潘多拉的罐子中?因为那散发到一切大地上的灾祸,都与希望相关。灾难唤起希望,希望又引发新的灾难,周而复始,在无法兑现最终目标的线性时间中,这种希望—灾难的互牵互引导致了无穷的祸患,在最根本上,“‘希望’本来就是作为欲望实体的人的不能兑现其欲望的危机表现。”[14]作为希望的灾祸与其他流落到人间的灾祸不同,它是一种“好”的灾祸。因为希望总是意味着行进在更好的途中。但这一行进却常常以不断地延后作为许诺和回答,于是希望的实现总被无尽推迟。事实上,期待一个更好的未来毫无用处,因为没有一个已经实现的未来不是令我们的希望落空的。归根结底,希望是延缓着的“死亡”,而延缓就意味着继续选择[15]。在古希腊人看来,选择命运简直不可想象,因为命运实际上就是一种必然性,不会有选择和决断的必要。在希腊的观念中,“希望是一种帮助人忍耐生活的幻觉,但它在根本上是一种愚蠢地火(ignisfatuus)”[16]。然而人们又不能没有希望,就如同他不能没有普罗米修斯带给人类的火一样,必死的人失去了它,就会在绝望中丧失信心。

希望在基督教那里并不是虚幻,毋宁说它是一种依托末世的信仰。保罗给那些在战战兢兢和恐惧中生活的人们许诺:通过希望就可以得到拯救。希望就是对末日救赎的信仰,这一救赎是基督教所承诺的。在纯粹的基督徒看来,理智的证明并不能说服他们认为自己的希望和信仰是虚假的。固然,先知的很多预言都在历史的进程中显得颇成问题,终极审判的末日似乎也在不断被推迟着,但历史阶段中已然发生的事件并不能推翻末日到来的信仰,在基督徒看来,它充其量只是在世界历史阶段中的一件实事,或重要,或无足轻重,并不能推断出未来——历史末端——终极救赎的到来与否。无论事实还是理性推断,它们在严格的科学的信条下,都没有吞噬末日救赎信仰的能力。理性不能超越自己的限度去证伪信仰,否则它就会僭越成理性的反面——另一种信仰。“一种信仰的希望也决不会由于所谓的‘事实’而成问题;它既不会被一种实际的经验肯定,也不会被它动摇。”[17]洛维特将这种信仰比喻成母亲对儿子的爱。儿子的谎言并不能否定母亲的爱,就算儿子骗了她,错也在儿子,母爱本身自有其意义。信仰依托自身,正如母爱依托自身;希望则依托信仰。

小结

“古典的历史学家追问:事情是如何发生的?现代的历史学家则问:事情是如何发展的?”[18]现代人的历史观念,包含了过去,也更多地指向未来。试想如果人类不能从过去吸取经验以对未来有所期待的话,过去的历史又有什么用呢?这就是伏尔泰之所以从在夏特莱夫人看来琐碎庞杂的那些历史事件中,选择出为我所用的“历史哲学”的初衷。这种对待历史的态度与希腊人不同,对于希腊人来说,“历史是并且始终是仅仅指向过去的”。通过对过去的理解,一般就可以知道未来。而犹太—基督教的先知预言与此不同,它的预言成全了作为未来存在的历史,即怀着人类历史本身是缺憾和有罪,最终在末世中得到救赎和终结的历史看法。“末世”不是灾难电影中的“末日”,它不是毁灭——即便是,也当为苦难之毁灭,原罪之终结——而是拯救。这样,未来的救赎就成为了犹太—基督教的真正焦点,从创世的开始到末日的终结就是一个完整的历史。它有推进和上升的意向,许诺着历史的终点和目的。超越现实的终极目的和意义,并不同时排除了个别事件的重要性,某些划时代的事件依然有意义:它们是历史进步或者救赎道路上的推进剂。终极目标赋予了人类历史整体的意义,而历史整体的意义,也成全了从创世到末日这一段人类救赎历史中所发生事件以及所有被创造物自身的意义。

所以我们会发现,在后神学时代,上帝被取消,终极目的的阀门被打开,整个历史就变为一条有始无终的河流,取消了终极目的也就等于取消了人类历史的意义——包括所有在历史中的人类过程与创造物。于是在后现代的极端思想里,便出现了虚无和等待:虚无着没有价值的历史,等待着没有上帝的救赎。也许会有人会重新追问历史,问人类世界的起源,但神话的消解,必然也会连带着创世神话的消解。也正是如此,这些人会重新回到古希腊历史观的循环论,因为只有在循环中,开端和终结才没有存在的必要。洛维特就此断言,“古代和基督教这两大思想体系,即循环的运动和末世论的实现,似乎穷尽了理解历史的各种原则上的可能性。就连阐明历史的各种最新尝试,也不过是这两种原则的各种变体,或者是它们的各种混合罢了。”[19]现代历史思维正是在从古希腊—罗马的历史观中吸收了连续性和普遍性,抛弃了往复循环的圆周结构;从犹太—基督教中吸收了进步思想,抛弃了创世的开端与末日的完成。这种现代性的思维在后神学时代的科学世界里无首无尾地飘荡着,为不久的历史主义和相对主义的诞生准备着。●

[1]Oeuvres complètes de Voltaire tome X,essai sur les moeurstome1.Paris,chezLEFEVRE,Libraire,ruedel’Eperon;DETERVILLE,Libraire,rue Haute feuille.De l’imprimerie de crapelet,1817.

[2]赫西俄德.工作与时日神谱[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

[3]希罗多德.历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4]亚里士多德.诗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5]伏尔泰.风俗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6]康德.历史理性批判文集[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7]卡尔·洛维特.世界历史与救赎历史[M].北京:三联书店,2002.

[8]柯林伍德.历史的观念[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

[9]伯纳德特.神圣的罪业[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5.

[10]张志扬.偶在论谱系[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0.

History’s Turning of the Christian——From the introduction ofweltgeschichte and heilsgeschehen

HAO Chun-peng
(School of Philosophy,Fudan University,Shanghai 200433,China)

Voltaire firstly used the name of“philosophy of history”which is a tool to oppose the theology.But in fact,the meaning of“Philosophy of History”is also own to the Christian,like the philosophy of Christian,it inquiry the meaning of the human’s history and the ultimate meaning.The philosophy of history rejected the Christian’s God,but unconsciously inherited its questions.After all,the question about the ultimate meaning of life,is to achieve the ultimate goal of salvation history.

philosophy of history;Christian;salvation;meaning

B10

A

1009-6566(2014)01-0101-05

2013-08-30

郝春鹏(1982—),男,河北邢台人,复旦大学哲学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西方哲学史和法国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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