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脱十章

2014-02-12 06:19:24张宇航
散文诗世界 2014年2期
关键词:梅朵墨脱

张宇航

墨脱十章

张宇航

编者按:

这是一篇报告体散文诗。在表现手法上有别于一般散文诗的写法。文体要求所写的人与事必须真实可信。文学性、新闻性、趣味性、可读性兼容一体。但又与一般报告文学、新闻、特写有别,结构上省略了许多过渡性文字。有一定的跨度空间,含蓄、优美,字里行间闪烁着散文诗的艺术特征。上世纪80年代,柯蓝老师提倡过这种文体,表现了许多重大题材,很有影响。今天重见这种表现手法亮相,十分亲切。

写重大题材,是张宇航先生的创作思路。近年来,他在这方面很下功夫,写了不少可歌可泣感人肺腑的篇章。前不久,他在《散文诗名家》报发表的《上太行》也是同类题材,在读者中引起很大反响,受到热烈欢迎和赞许。

这组《墨脱十章》气势恢弘,立足点高,视野的宽度和思想水平的高度都有所突破,把文章的主题思想推到了一个艺术新的高度。构思立意着眼于作品的思想性和时代感,谋篇布局,遣词造句立足于传统习惯,明白如画,一读就懂。胸怀大局,真情感人。文中许多生动场面十分感人,值得读者细心领悟。

(海梦)

(一)国庆,我们走进墨脱

高原上曾经有多少艰辛,挡不住我们的匆匆步履;一座座山川像岁月,在身旁轻轻闪过。暂别喧哗中的城市、假期舒适的生活,国庆,我们走进西藏墨脱。

都知道要趟的路是天路(天啊!这叫什么路),都懂得选择了吃苦而不是享乐。然而许多年夙愿时时敲打在胸,早已化作激情装满行囊,集结号吹响,我们义无反顾,哪怕雪山无路,依然心中有路——向着墨脱!何况我和晓珠、荣明、立农,7年前已经在这条天路上走过。今天更有十多位“驴友”同行,一起领略青藏高原的庄严、喜马拉雅的雄峻,和雅鲁藏布的波澜壮阔。

墨脱,墨脱!那里有佛教莲花生大师布经的白玛岗圣地,延续着“牛奶湖、糌粑山”的天堂传说;那里有广州医药集团每年捐赠35万元药品,帮助当地军民解除病痛疾苦的成果;那里有广东热心人资助读书的两百个孩子,他们可曾努力学习、长大成人,过上好一点的生活;那里有边防军战友仍在历尽艰难困苦,戍边保国;那里有晓珠援藏任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时洒下的深情和汗水,十几趟进出墨脱,为的是修通公路,物资运输不再靠人背马驮……

牵挂,牵挂。就为这种牵挂,就为这片真情,我们广东进藏爱心团20余位团友说走就走,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7天里,走过了林芝的八一、鲁朗林海、通麦天险、波密原野;走过了嘎隆拉隧道、52K(公里)、80K、96K、113K、120K,直至墨脱县城;走过了背崩、德兴,那些悬挂在雅鲁藏布两岸峭壁上的军营和村落。在背崩兵分两路,为三名徒步翻越多雄拉走出墨脱的团友壮行;大部队抢在下雨塌方前回80K扎营,与尼玛县长、达娃师傅等门巴族和藏族兄弟对酒当歌。忘不了7年前夜闯嘎瓦龙雪山的惊悚,那车子在瀑布里摇晃的洗礼,如今因隧道修通,天险不再,我拍的照片已成绝活;忘不了7年前80K永顺招待所,与晓珠、荣明、立农一夜无眠,听铁皮房顶被倾缸大雨敲破,如今却物是人非,换了老板,不知道我们曾经来过;忘不了墨脱的“哥达”(门巴语:男孩)、“乌姬”(女孩)那纯纯笑容、明亮眼眸,像山里的雪莲,真挚而清澈;忘不了到派镇松林口,等待在多雄拉山第二平台,迎接从墨脱徒步出来的三位勇士,尽情拥抱、流泪,共享离别又重逢的思念与欢乐;忘不了……七天七夜所有的过程、所有的情景,所有的团友、所有的兄弟姐妹,所有的担忧、所有的收获。

人生需要有激情和向往,人生也需要有壮举和突破。一次高原行,一生高原情;一次墨脱行,一生墨脱情,已成为全体团友心中同一首歌。

风又起,吹动着漫天经幡,《墨脱情》的歌声还在远山传播。我们已回归繁华,却默默为那片高原祝福、为高原孤岛的人们祈祷,心中远行的目标,仍然会向着墨脱!

(二)梅朵,梅朵

我们的进藏爱心团队有位小潘姑娘,大名冰洁,冰清玉洁, 人和名字都美得像绽放的花朵。第一次进藏,她就有机会直奔墨脱。我想,她一定与花儿有缘,也与要去的佛教圣地有缘。因为墨脱县城所在地原来就叫白玛梅朵(藏语:莲花),梅朵——墨脱,后来才改叫墨脱。

走进墨脱前,我和小潘到波密的玉珍家作客,玉珍的妈妈很疼爱这位汉族姑娘,给她起个藏名就叫德吉梅朵(幸福的花儿)。

花儿,蒙古语叫其其格,维吾尔语叫古丽,藏语叫梅朵。她代表青春靓丽、幸福吉祥,无论在哪盛开,都用激情与美好装点着我们的生活。

这使我想起曾经认识或听说过的好几个梅朵,她们都在喜马拉雅的雨露霜雪中扎根、成长,开放得艳丽、鲜活:

有当年解放西藏的十八军运输队的女兵,她们被作家写进小说《我的格桑梅朵》,一个个留在雪域的英魂,已化作《我在天堂等你》那首感人的歌:“沿着曲曲弯弯的山道,默默地把你寻找。高飞的山鹰怒放的雪莲,也许它们能知道。索呀拉里索,尼玛给呀里索……”

有从拉萨来的藏族女孩格桑梅朵,在香港和广州的媒体单位大显身手,把民族情、和谐观与藏传佛教倾力传播;

也有在墨脱亚让村长大的“乌姬”(门巴语:女孩)梅朵措姆,正念初一,将来要考上大学,依靠知识走出喜马拉雅,成为门巴族新一代,命运不再被贫困与孤独所迫。

如今这小潘也叫梅朵,如同青藏高原上新绽的花儿,一样的美丽、一样的活泼。她也是十八军的后代,要来雪域追寻祖辈的足迹,在飞机上就跟我说起曾经徒步翻越二郎山、折多山和雀儿山的外公外婆。相隔60年后,她要向祖辈学习,也走进西藏,走进墨脱!

梅朵,梅朵,一朵朵花儿伴随我们徜徉在喜马拉雅的山水间,路途即使再艰险,也会有吉祥、幸福和美丽护着。

(三)冰雪迷雾嘎隆拉

多少年酷寒冰封,多少个春秋冬夏,积天地灵气汇日月精华,凝结成今天的冰雪嘎隆拉。这里是波密与墨脱交界的地方,翻越它的过客与背夫,都要在风雪里跋涉、在酷寒中挣扎。如今修通了隧道,汽车才不用在雪胡同里穿行,不用气喘吁吁地爬上海拔4300多米的山口多热拉。

还记得7年前那个盛夏,山口以北仍然是冰雪世界,阳光下闪亮的冰川正在融化,寒气逼人,坡上却盛开着傲雪凝霜的黄色杜鹃花。来自广东的地质勘探队,顽强奋战高原,寻找嘎隆拉隧道最佳修建点,保证扎墨公路咽喉工程尽快上马。李庆雄、许晓珠等援藏干部和我紧握勘探队长的手,衷心感谢他们,也预祝墨脱人民盼通路的愿望早日实现,不再被冰雪阻隔在嘎隆拉。

还记得刚翻过多热拉山口,扑面而来的浓雾,让前路更为蒙眬迷茫、更为神秘可怕。印度洋暖风与高原寒气相融,山南坡一片混沌,只能依稀看见不远处那嘎隆拉天池的水面、艰险曲折的山路,还有司机江多师傅撒下的隆达(一种纸做的经幡)。真个是山北夏如冬、山南冬如夏,路途更是随着海拔急剧下降,陡峭有加。我们的车队就这样小心翼翼穿过雾障,摇摇晃晃向墨脱进发。那场面至今历历在目,难以忘却,我的脑海里珍藏起一道风景:冰雪迷雾嘎隆拉。

感谢武警交通部队官兵日夜奋战,嘎隆拉隧道终于贯通,像一条3000多米长的巨龙深藏在山体中,从此天堑变通途,一年有10个月可以长驱直下。往年的10月这里已是大雪封山,公路断流,今年的10月我们却畅通无阻,几分钟便穿过头顶的冰川,穿越喜马拉雅。

我们站立在嘎隆拉隧道口,默默向建设者致敬,向全力促成隧道和扎墨公路修通的许晓珠等援藏干部致敬。尽管周围没有标语,没有鲜花;隧道里也没有灯光(不通电),没有铅华(毫无装饰),但它却是一座丰碑,耸立在墨脱人民心中,耸立在嘎隆拉冰川下!

(四)曾经来过

80k,一个有着不像地名的名字的地方,扎墨公路上最大的驿站,深藏在嘎隆拉雪山南坡。以往扎墨公路半通不通的日子,物资由汽车载着摇晃到这里,剩下60公里路运输转为人背马驮。司机、背夫、旅客、驴友、牛马,都在80k歇脚;转运处、驿站、木板房、小商店,布满山坳每个角落。白天,还算有点人气,听到鸡鸣狗吠。晚上又回归沉寂,灯光稀拉,更没有夜生活。

七年前,我们曾经来过。还记得入住的简陋旅舍,木板墙壁、铁皮房顶,名叫永顺招待所。那个漂泊的晚上,我们听着倾盆大雨敲打铁皮房顶的乐章,一夜无眠盼着天亮早点来临,好去决定明天行程,是否还要不顾天雨洗礼,冒着塌方挡路危险挺进墨脱。如今一种记忆犹新的怀念,让我和晓珠、荣明、立农再次聚集在永顺招待所。

门前的木柴依然堆积如山,伙房还是那样简陋寂寞。房屋依旧,只是主人早已更替,老板不知我们曾经来过。墙壁上写着不少驴友留言,唯独缺了我们曾经的足迹和笔墨。

我们略带伤感告别永顺,眼前的80K已经今非昔比,准备建设成扎墨路上的著名小城,水泥楼房将在山洼崛起,未来这里也有现代化的生活。我们没有必要为过去的忘却伤感,人生所到之处毕竟有限,到哪里都只是一种不再重复的漂泊。只要心里记着,哪里都是我们的家园,哪里我们都曾经来过。

前行的路总是未知,七年前我们离开80K,不出3公里就有塌方,旱蚂蟥也在路旁草叶上等着。7年后的明天告别80K,远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会一再给我们考验折磨?

坦然面对,我们不再彷徨,毕竟已经走过一次墨脱!

(五)背崩背负希望

背崩乡比墨脱县城更靠近麦克马洪线,更是祖国的边防。虽然偏远,这里却聚合了许多希望。

世世代代墨脱人从背崩出发,沿着一条充满险阻的崎岖小道,翻越多雄拉到达林芝派镇,把山货背出山,把日用物资背回家,生活都负载在肩上。有人被滚石砸碎,有人掉进了雅江;有人在原始森林迷了路,有人在多雄拉上被冰雪埋葬……年复一年,山路封了又开,树叶绿了又黄,墨脱人盼望早日修通出山公路的祈盼,都凝聚在背崩这个山路起点和终点上。

咆哮的雅鲁藏布,自东北到西南把墨脱分为两半,北岸与南岸只靠藤桥连接,过往的人战战兢兢,过江要付出生命和胆量。解放军和桥梁建设者用迫击炮,从江南的背崩把绳子射向对岸,牵拉着钢索搭起大桥,大桥的名字就叫解放。从此天堑通途,背崩成了墨脱通往外地的桥梁。这次陪我们进墨脱的尼玛县长,一个地道的门巴族干部,家就在背崩的亚让。从童年到壮年,数百次的走出和走回家乡,他的人生旅程已与背崩融为一体,在岁月河里缓缓流淌。

我更感动于许晓珠讲的一个关于背崩的故事:多年前上海有位陈新老人,退休后带着毕生积蓄,来背崩建起一所希望小学,自任校长。他把晚年不多的日子,全部给了墨脱的哥达(男孩)和乌姬(女孩),帮助孩子们实现读书的梦想。如今小学还在,陈新老人已不知去向。无论他魂归何处,总会听到背崩学生的欢声笑语,看到山里娃感恩的目光。

告别背崩,我就想,助人的心能常乐,送花的手有余香。是不是需要更多的陈新老人,把爱心播洒到墨脱、到背崩,播洒在山里、在边疆?

(六)守望幸福

墨脱有一支边防部队,组建以来扎根深山,保国卫民,戍边安疆。数十位军人英勇献身,牺牲在巡逻、救灾和执行任务的路上。多雄拉的冰雪,热带雨林的蛇虫,汹涌的雅鲁藏布,还有那恐怖的泥石流、塌方,伴随着官兵们度过艰苦岁月,热带雨林中巡逻的路尤为漫长。

我们满怀崇敬,走进军营,追寻一代代官兵创下的辉煌。荣誉室里,照片和文字记载着一个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满墙是立功受奖的锦旗奖状:三位官兵执行任务,在多雄拉突遇风暴,被冻成冰铸的雕像;一名战士巡边归来,不幸遭遇滚石,年轻的身躯瞬间融入山冈……他们的生命与日月同辉,与山川同长。我们活在内地,有多少时候能想到他们、牵挂边防?只为自己幸福孜孜追求,容易牢骚裹腹、鼠目寸光。真应该多找机会来墨脱,看看可敬的军人如何为国保安宁,看看山民如何纯朴善良。激励自己站高望远,人生也能与日月山川同在,源远流长!什么时候胸怀装得下喜马拉雅,什么时候就自然、坦然、怡然面对一切,没有沮丧。

也许有缘,也许是心灵感应,荣誉室飞进一只硕大的蝙蝠,好奇地绕着人群飞翔。既不害怕,更不匆匆离去,最后还倒挂在墙角的梁上。部队首长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蝙蝠,说明它是第一次光顾这里的军营,与我们一样。它来相会,还是守望?那滴溜眼睛、憨憨神态,逗得大家一片惊呼、笑声满堂。蝠福同音,广东人逢年过节喜欢的福字倒贴,它的到来莫不是给军营带来福气和吉祥?

我突然想,即便在军营、在边疆,也会有幸福不期而至。只要心情好、心态好,吉祥就在身旁。幸福需要创造,也需要守望。就借倒挂的蝙蝠,为边防官兵送上美好祝愿:戍边顺利,幸福安康。

(七)尼玛和乌姬

“尼玛”是藏语中的“太阳”,“乌姬”是门巴语中的“姑娘”。在西藏,许多人以尼玛为名字,期盼一生像温暖和光明的太阳。在墨脱,门巴人称姑娘为乌姬,直译成汉语,大致是想女孩都像古代的虞姬一样漂亮。

你别说,进墨脱路上,见到的门巴姑娘,笑容都是那样纯真,洁净得如一汪清泉,能穿透你的心房。而叫尼玛的男人,总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在你面前展现一道光亮,化解你的担忧,拂去遮眼云雾,带给你顺利与吉祥。

陪我们走进墨脱的,就叫尼玛,一个曾经用辛勤工作为墨脱增光添彩的“太阳”县长。从背崩回墨脱县城途中,经过尼玛县长的家乡亚让。他弟弟和妹妹开了小店,卖点日用品方便村民,店旁还有念佛转经的地方。侄女名叫美朵措姆,一个漂亮的门巴族“乌姬”,正读初中一年级,向客人投来羞涩目光。满山野花开得烂漫,“乌姬”也是一道风景,格外靓丽格外清香。只可惜养在深山人未识,难有机会融入山外的世界,给人生增添更多光芒。她伯父是土生土长的门巴族县长,从少年走向壮年,从学生到领导,有了成就也有了辉煌。而作为尼玛县长的后一辈,她更有条件读好书,让自己的前途充满阳光。

我跟尼玛说,好可爱的小“乌姬”,花儿也要悉心培养。家里能供她读大学吗?可别因为经济拮据,误了孩子浇灭了希望。尼玛摇摇头: 有点难, 山里人见识少,收入不稳定,念完高中已不容易,更何况考上大学走出西藏!

“那就把她作为我们的助学对象,鼓励她,今后有个努力方向。”

乌姬听懂了我的话,抿嘴笑,笑出了梅朵(花)的美丽,笑出了木板房里一轮初升的太阳。

(八)战旗牌吉普的回忆

墨脱的县城长大了,宽宽水泥马路代替了往日泥泞小道,栉比楼群掩盖了往日低矮木板房;墨脱的汽车不少了,小轿车、出租车、载重货车在路上驶过,改变了扎木公路第一次通车时,开进县城的汽车再也难以开出去的窘况。我们在街上寻找记忆,已经找不到7年前的毛驴马帮。

踌躇间,忽然驶来一辆战旗牌吉普,似曾相识又略显陌生,莫不是跟着我们车队夜闯嘎瓦龙雪山、载着11个人的那辆?仔细看,驾驶室门上还印着“羊城晚报报业集团赠”,真令我欣喜若狂。7年前我们首进墨脱,县委武装部没军车、县人民医院没救护车,这如何救命、如何守边防?羊城晚报报业集团出手相援,时任县委副书记的援藏干部许晓珠决定购置一辆战旗牌吉普归武装部使用,这辆车就成了军地两用的应急车,送病人、运物资,往返颠簸在那条简易便道上。

有缘相会,7年后它在墨脱街头与我们相逢,我这个原任羊城晚报老总还能和它一起回忆当年、第一次看到它的风韵和形象。

开车的小伙子已不是军人,车牌也从军队回归地方。但车的风骨仍在,外形良好,动力还强。虽然日后广东热心人又资助了县医院一辆真正的救护车,战旗吉普却是功不可没,见证着广东与西藏人民一段深深情谊,地久天长。

7年的岁月稍纵即逝,回忆取代不了今天模样。战旗吉普不期而至,引起我对墨脱未来的遐想。今天我与杨荣明、林子贵、陈钢,黄立农、刘木彪、郭忠、罗兵、许晓珠、李春华、赵智、朱敏、潘冰洁、汪涛、欧阳征桥,戴茂荣、李凤玲夫妇,邝永坚、潘淑文夫妇,曾满,张孔麒、李利东、曾晓元等团友,一起把脚印深印在县城某个地方。7年后,假如我们集体归来,是否能找回那时的以往?

每个今天都要变成昨天,青山依旧在,天天见的却是不同夕阳。当墨脱的路不再艰辛,当高原孤岛终于有路相连,这里是否仍然神秘,仍然作为佛教圣地——纯净的白玛岗?

我徘徊在墨脱街头,历史与现实画面重叠,内有战旗吉普的回忆,有墨脱人的喜悦,

有大自然的忧伤……

(九)等你在松林口

朱敏,我和晓珠、梅朵等你在松林口。这里是从墨脱徒步翻越多雄拉,到达米林派镇的必经之路,海拔还有3800米,松树、灌木、野花长满四周。

三天前,我们在墨脱背崩分手。大部队乘车沿扎墨公路返回波密,你却义无反顾地跨过解放大桥,要走一条认定的徒步小径,同行的只有曾满、赵智两位男团友。

我不担心他们,因为赵智是现役的消防局防火处长,体魄壮如牛;曾满则攀上过冰山之父慕士塔格峰,是久经沙场的登山老手。而你小敏,虽然也曾奋战汶川地震灾区,见过世面,却必竟是柔弱女性,体力和安全实在令人备加牵挂和担忧。

我知道你的前方要过蚂蟥山,要冒雨赶路而小路又总走不到头。当初晓珠说你要徒步走出墨脱,我就有点犹豫不决,同意两字难以出口。同意了就要担当,一旦路上遇险,真不知如何交代、如何辞咎!很想陪你走一趟,但我这个“团长”又丢不下大部队,更何况已是快60岁的老头。就这样,你们在背崩“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两天里电话不通,了无音讯,只有心悬在半空,默默祝福,祈求老天爷保佑。

本文作者张宇航在羊城晚报捐赠的吉普车

小敏,我和晓珠、梅朵等你在松林口。第一眼看到的,是派峰那冰雪山巅高耸入云,雪水淌成小溪,轻盈地在山谷中游走。还有一群不知名的鸟儿,展翅从树梢飞过,蓝天下翱翔才是真正的自由。虽然雪域风景秀美,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我们的目光却更多地盯着山坳,热切希望你们早点在那冒头。也明白你们从墨脱徒步翻越多雄拉,走的是一条低海拔到高海拔的“反穿”之路,比“顺穿”艰难自不待言,最难走的还在最后。“林芝有两条小路啊望不到头,我站在岔路口伫立了好久。一个人不能同时踏上两条征途,而我选择了这一条墨脱的小路……既然已经选择我就无怨无悔,希望你在远方为我祝福”,这首《墨脱情》一再萦绕心头,伴随我们等你在小路的尽头。

小敏,我和晓珠、梅朵等你在松林口。从晌午,一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终于看到你们出现在山桠,远远地向着我们招手。一时间,疲惫与欣喜交集,激情与泪水共涌,我心中卸下了那块压了三天的惦念的石头。你说在路上已经想好,走出墨脱见到第一位团友,一定抱着哭一场,抒发路上积淀的感受。因为接连见到了梅朵、晓珠和我,于是,你哭了又哭、抱了还抱,依然感觉泪水没有流够。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这一抱,从此却认定小敏十分坚强,不让须眉。历经磨难,团友间的感情也变得更加浓稠……

(十)结布村有个传说

一个藏族女孩的胯骨被汽车撞断了,在当地动两次手术还站不起来,花季青春眼看就要在床上度过。热心人把她接来广东,捐赠治疗费用,武警广东总队医院大夫妙手回春,让她恢复行走功能,回归受伤前的生动活泼。

一个藏族妇女,左腿血管堵塞,肿胀发黑、脚趾腐烂,痛不欲生;又被丈夫抛弃,带着年幼的女儿艰难生活。驻村干部与广东联系,也是武警医院帮她保住了这条差点被截掉的腿;热心人陈耿贤不但负责治疗费用,还把她接往农庄疗养,那条腿居然能骑自行车,能爬树摘水果。

这两个故事不像传说又是传说,谁听了,都会觉得不可思议:逐利的社会中还有人愿意奉献、爱心如此执着?

女孩叫嘎玛曲珍,妇女叫扎西央宗,她们的家都在结布村,一个深藏在念青唐古拉山中的偏僻藏族村落。我们爱心团里有武警医院外联部郭忠主任,就是她安排两位伤病员治疗,悉心照料热情如火。这次走进墨脱,她更增添了对民族同胞的手足情感,执意要到结布村,回访曲珍和央宗,检查治疗结果,延续这段美好的故事与传说。

藏式民居再简陋,也飘着酥油茶的浓香,糌粑牦牛肉早早摆上小桌,迎候远方汉族亲人来家作客。扎西和央宗敬上洁白哈达,抱着郭忠哭,人间真情毫不掩饰地“现场直播”。村旁的雪山“皇帝宝座”也为之感慨,雪水汇成湖泊,在太阳照耀下金光闪烁。无论山外世界多么烦躁,民族真情仍在,有心培植,定能结出丰硕成果。曲珍、央宗已经康复,正满怀感恩走向新生活。结布村发生的姑侄俩的平凡故事,终被青稞酒和酥油茶酿成了歌。

依依不舍离别,心中还留着一份牵挂,化作一次次握手拥抱,一声声亲切嘱托。车子拐过山脚,郭忠还在回眸,结布村屋顶的经幡,还在随风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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