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
保命要紧,不顾光彩
开元二十四年(736年),突厥人奉干(也作宰干)因无力偿还官府债务而跑路,跑到北边的奚族地区时,被一向排外的奚族人捉住。眼看性命不保,他心生一计:“我是大唐王朝派来与奚王和亲的使者,你们要是杀了我,恐怕没好果子吃。”
奚王看他气度非凡,还真把他当成了大唐派来的使者,赶紧命人松绑,以贵宾之礼相待,并派100人跟着他去大唐朝拜皇帝。这么一來,不是要露馅了吗?率干思前想后,定出了一个“三步走计划”。他先对奚王说:“这100人虽然不少,但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人物,怎能见大唐皇帝呢?听说你手下有一个才华超群的琐高(将领称号),不如让他去吧。”能够派人去拜见大唐皇帝,可是无上的光荣,奚王不但迅速答应,还将人数增加到300人。
当一行人快走到平卢(今辽宁朝阳)时,崒干找人密告平卢守将: “奚族人派琐高带领精锐将士马上就要来了,他们嘴上说是去朝拜天子,实际是来偷袭平卢的,你要做好准备,在他们动手前先干掉他们。”不知道守将是有勇无谋,还是坚守“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信念,竟然信以为真,将琐高带领的300人杀了个一干二净,单单留下琐高一人。这第二步不可谓不狠,但也是率干之所以能逃命的关键所在。
接下来,崒干把琐高押送到幽州。幽州节度使见奚人最有才能的琐高被捉来了,非常高兴,当即在给朝廷的奏折中将率千海夸一通。唐玄宗也是个有功必赏的主,崒干因此官运亨通,先当果毅(官职名),又升将军。本来只是想保命,结果竞有如此意外的收获,这一点是崒干当初没想到的。
后来,翠干与唐玄宗谈及此事,越发得到赏识,唐玄宗便赐给他一个汉名——史思明。
史思明骁勇善战,有勇有谋,因此多次立功,很受唐玄宗赏识。有一次,唐玄宗召见他,亲自赐座,并问他的年龄,史思明说已经40岁了。唐玄宗拍着他的背说:“好好努力吧,日后一定会更加显贵的。”
老大混蛋,我要造反
唐玄宗统治后期,天宝十四载(755年)十一月,史思明与自幼一起长大的好友安禄山起兵反唐,很快席卷河北。这就是著名的“安史之乱”。第二年,叛军攻下洛阳,安禄山称帝,令史思明经略河北,封他为范阳节度使,占有13郡,拥有兵马八万余众。
唐肃宗至德二年(757年)十月,安庆绪杀掉老爹安禄山,自己称帝,赐史思明安姓,并封他为妫川王,兼范阳节度使。范阳本是安氏老窝,叛军攻陷两京后,不停地将掠得的珍宝运送至此地,已堆积如山。史思明见了以后非常眼红,加上手握重兵,实力雄厚,又看不起安庆绪,于是起了取而代之的念头。
在大唐军队的合力围剿下,安庆绪被迫退出洛阳,逃往邺郡,之后又张罗着四处征兵。史思明既不派兵,也不派使者,安庆绪便怀疑他有二心,于是派手下三员大将带五千骑兵赶到范阳,名为征兵,实则察看情况,准备偷袭。
史思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便在营帐之外设好埋伏,自己率领几万士兵前去迎接。见到三人后,史思明立即下马行礼、握手叙旧,十分殷勤。进城后,史思明设宴盛情款待,酒酣耳热之际,他掷出一只酒杯为号,埋伏的士兵一拥而入,将三人拿下,同时截住几人带来的队伍,给了些钱财,让他们各自回家了。然后,史思明向大唐朝廷奉上归降书,唐肃宗十分高兴,立即封史思明为归义王兼范阳节度使,连他的七个儿子也被封为大官。
史思明受了册封之后,为了表达诚意,马上斩了那三人中的两人,另一人因与史思明有交情而躲过一劫。然后,史思明又走遍河北地区,宣传朝廷宗旨,有好几个州相继归降,只有相州还属于安庆绪。
居心叵测,再度叛乱
投降大唐后,史思明并没有安分守己,而是表面上装出一副乖巧模样,背地里不断招兵买马,终于引起唐肃宗警觉。乾元元年(758年)四月,唐肃宗派乌承恩以副使的身份到史思明军中作“策反”工作,想伺机杀掉这个居心叵测的反贼。
为了完成任务,乌承恩不顾形象,将自己打扮成女人模样,多次夜人诸将家里“策反”。没想到,这些番将出身的将领对史思明忠心耿耿,表面上答应,一转头就向史思明告密了。可没有确凿的证据,能拿人家怎么样?不过,这对于不按常理出牌的史思明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为了获取证据,他先派人藏在乌承恩房间的床下,待到晚上,果然听见乌承恩对儿子说:“皇上命我尽快除去此贼,该怎么做呢?”这一下,总算有证据了,床下之人一跃而出,擒获乌承恩父子,带到史思明面前。
随后,史思明又搜出一份叛将名单,上边所列诸人皆要被斩。史思明大怒道:“我们都投降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们!”乌承恩是个怂蛋,“扑通”跪下,说是受人指使的。于是,史思明杀掉乌承恩父子及其从属两百多人,要再次反叛。参谋劝他不可重走老路,他竟拿起棍,亲手打碎了这个跟了他三十多年的心腹的脑袋。
乾元二年正月,史思明僭称大圣周王之后,派人前去邺城严词谴责安庆绪。安庆绪害怕,对其称臣。但仅仅这样,史思明怎能如愿?便回信说:“我们都是老熟人了,称什么君臣,还是称兄弟合适。”此外,他还热情邀请安庆绪前来歃血为盟。安庆绪虽说胆大,但也是个没脑子的货,带着四个弟弟及部下就去了。谁知刚一到,史思明就换了一副嘴脸,马上下令将安氏兄弟赐死,并把其部下全部处斩。接着,史思明带兵进入邺城,收降安氏遗众,留下儿子史朝义驻守,自己返回范阳。
这年五月,史思明更国号为大燕,自称应天皇帝,年号顺天,改范阳为燕京。父狠子残,结局悲摧
称帝之后,史思明又派间谍到处扬言自己军士思归,诱骗唐军决战。大太监鱼朝恩想立奇功,力劝唐肃宗下令各军进攻。结果,唐军大败,河阳、怀州等军事要地尽归他手。接着,史思明乘胜攻打陕州,却被唐军阻挡,屡战不胜,退守永宁,于是下令筑三角城,一个月内完成,以储备军粮。
其子史朝义率人没日没夜地干,终于将城筑好,只是还没来得及用泥抹外墙,史思明就来巡视了。见此,史思明大怒,要杀掉史朝义、大将骆悦等人以立军威。史朝义深知凶残的老爹完全不会顾及父子之情,就哀求说:“士兵们太累了,歇一歇马上就上泥。”谁知史思明竟呵斥道:“你爱惜属下,就敢违抗我的命令吗?”之后,亲自站在城下,盯着士兵上好泥。临走前,史思明还冲史朝义大骂:“等我攻下陕州,就杀了你这个不孝子!”
史朝义听罢此言,十分惊慌。骆悦等人也因兵败害怕被杀,力劝史朝义先下手为强。史朝义不敢答应,骆悦等人就威胁说要投降唐军。史朝义思虑再三,点头应允。
当晚,史思明住在军中,史朝义等人召其亲信曹将军前来,要他配合。曹将军不敢拒绝,只得答应。半夜时分,史思明被梦惊醒,坐在床上发呆。身边的戏子(他平时爱听戏,吃饭、睡觉都有几个戏子不离左右)忙问原因,他说:“我刚刚梦见河里的沙洲上有群鹿涉水而至,鹿死水干。”说完,就起身上厕所。几个戏子偷偷地说:“鹿者,禄也;水者,命也。此胡之命禄都到头了!”
正说话间,骆悦等人提刀闯入,不由分说劈死数人,逼问史思明在哪儿。由于史思明为人残忍,杀戮无常,这些戏子心中也十分恨他,便指向厕所。史思明听见卧帐内响动不对,翻墙而出,骑马刚跑到马槽处,就被追兵射中胳膊,滚落马下。他连声乞命:“我早上说错话了,你们别这么快杀我,等我攻陷长安再杀也不迟。”可这时哀求又有用呢?骆悦一挥手,命兵士把他捆绑结实,幽禁在柳泉驿。
接下来,一行人伪造史思明遗诏,命史朝义即位,并杀掉在外统军的史思明的亲信大将。为绝后患,骆悦等人用绳子勒死了动辄就要人命的老上司史思明。
有人说,如果史思明不是被儿子杀死,那么他有可能推翻唐王朝,但历史容不得假设,他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埋单。据史料记载,史思明部下是安史叛军中最残暴的,每攻下一座城,都要杀光老弱男丁,留下青壮年劳力做挑夫,而妇女则会被奸淫殆遍。仅魏州一役,一天就杀掉三万多人,以致地上血流数日不干。如此残暴之人,死在同样残暴的儿子和属下之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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