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 周铁株
远山近水
敬礼!!畹町桥
广东 周铁株
滇缅公路。起点:昆明。终点:畹町桥。
畹町桥——九谷桥,中缅两国界桥,桥长20米,桥宽5米。
畹町河——九谷河,就如乡村平常的小河。北岸:中国西南门户瑞丽市畹町区。南岸:缅甸九谷镇。
黄昏,我与中缅两国的界桥相遇。
要不是,桥两端分别飘扬着中缅国旗;要不是,旧桥正中立着“中缅国界,禁止跨越”的界牌。那么,这条短短的钢架斜拉木板桥,何以能引起人们的注意?
要不是,为拯救中华民族于危亡之际,中国10万远征军以桥为渡,踏上畹町桥入缅,协同盟军对日军作战;要不是,成为当时盟国援助中国战略物资唯一陆上通道,而被誉为功勋桥,何以能引起人们的关注?
某一种记忆或许已淡如霭烟。
某一种铭记或许已漠然忘怀。
然而,通往血铁交飞的路就在脚下。通往救赎抑或苦难的路就在脚下。通往光明抑或暗黑的路就在脚下。
畹町桥,连着岁月和季节的荣枯,依然牵系着,中国远征军的将士。
他们,有的已喋血献身;有的误入狞厉可怖的“野人山”,磨难饱尝中生死殊途;有的回归故里,见证了共和国的国旗冉冉升起。
不能归咎集体意识的遗忘。他们的民族大义,没有写入岁月,没有写入不朽,没有写入永恒。
对一些人和事的判认,被某些人崇仰又被另一些人弃掷。
只因为,他们当的是“国”字号的兵!
因了时势所控,命运所扼,幸存者仓皇无助不敢辩诉,或规身远避,或变迹埋名,或强颜于世,或孤老终生。
还将沉重,如“野人山”。还将深刻,如生与死。
却依然怀赤子之志,活着一个梦想。
他们是历史的活页,不求名彪青史,只求白雪声名,以此缝补心灵褛褴的衣衫。
时岁有序,生也有涯。生命的灯盏几近耗竭,那发自内心的愿望,会成为抗战老兵沉重的叹息吗?
浴血蹈火的年代已淡入历史。人们,并未忘怀战争遗留的伤痛,也未忘怀为国家为大义献身的远征军将士们。
一腔郁垒终被消解,那些抗战老兵,得到了,政府和人民从所未有的关爱;盼来了,迟到的追认。
畹町桥头,高大的凤凰树繁茂纷披,浓艳的花簇红透了畹町河两岸。
就在凤凰花开的日子,迎来了,某省中国远征军联谊会一行。
一行人中,有几位老人胸佩名誉勋章熠耀其彩。
激动。血沸。战栗。
却无语。却戚然。却怀念。如在昨天又恍若隔世。
有一种期待浓如凤凰花的炽烈,有一种紧逼急似风火的漫延。
在老病衰晚之年,抗战老兵终于圆了临风如洒的梦,望天而歌的梦。能如此真切体验到国家的恩宠,足矣。
“当年,我们就是从这里走出去打鬼子的!”重访畹町桥,他们奕奕放亮的眼神是如许生动。
一扇心窗,敞开在那一天的黄昏。
他们的鬓发虽已被岁月的风雨洗白,时光的沙漏却无法把记忆的棱角磨平。
如今,他们还要走出国门,回到战斗过的地方看看,给长眠在异国的赤子忠魂告慰:祖国,记得我们的事迹和功勋!
都说男儿落泪如金,可是,那些抗战老兵却泪涌于心。
啊,昨天!往事回映,风断风续。说不尽那险境奇情,说不尽那哀乐悲欢。
还有,例如对于怯懦。例如对于勇毅。例如对于忠诚。例如对于信念。
生死与共的战友,你们在哪里?
曾经梦里千寻,在抗战老兵心中,有战友的一座坟茔。
且把畹町河的一脉流水,化作对生者和死者的问候。
且让畹町河两岸,永远息战乱,止干戈。把世界还给善良,还给和平。
面对畹町桥,面对庄严的国旗,面对几多艳丽几多爱意的凤凰树,抗战老兵粗糙的右手举到额际——
敬礼!敬礼!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