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美秋
(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7)
变与不变
——新世纪以来中法教育题材电影对比
杨美秋
(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7)
教育题材电影作为主旋律电影的一个分支,在中国电影的发展史有着重要的地位。进入新世纪以后,中国教育题材电影的发展更是呈现出一种蓬勃的姿态。法国作为电影艺术的殿堂,其教育题材影片以其独特的表现方式和影像内容展示了法国教育的现状。笔者通过分析两者的内容和题材的衍变,从整体上来观看中法教育题材电影在新世纪后的发展变化,并分析两者的变化呈现出一种变与不变的趋势。
变 不变 教育题材电影 对比
关于教育题材电影的界定并没有严格的定义,教育学对于其的定义是“教育题材电影是以教育故事为主题,集中反映教育改革、学校风貌、师生关系,塑造教师形象和学生形象的艺术电影。”[1]教育学的定义,主要是从教育学的角度出发,从讲述的内容出发,放映的是教育中的一些故事,反映教学中的改革、师生还有塑造师生形象的影片都可以纳入其中。从电影学的角度来讲,教育题材电影则是将教育作为主题,讲述师生之间的教学,从而揭示教育的本质。电影的视点是教师或者学生,从学生和教师这两个人物出发,塑造的是典型的教师与学生形象。电影反映的是教育中出现的各种各样的问题,故事内容涵盖教育中的突出现象。在描述这些故事的背后,揭示出教育背后的本质。教育题材影片在中国的发展从未中断,即使在这个商业片横行,好莱坞影片横扫全球票房的年代,教育题材影片的数量也没有下降。国家扶持,基金参与使得教育题材影片在众多的影片类型的竞争中一直低调的存在着。
1999年,张艺谋导演的影片《一个都不能少》退出戛纳电影节的评选而宣布参展威尼斯电影节,并斩获第56届威尼斯电影节的最高奖项金狮奖,此事引起一阵轩然大波。戛纳电影节有关人士表示影片中升国旗唱国歌的镜头属于美化中国,为政府做宣传。张艺谋因愤怒而退出戛纳电影节并发表了一封公开信。信中张艺谋说道“一部电影的好与坏,每个人可以有不同的看法,这是很正常的,但我不能接受的是,对于中国电影,西方长期以来似乎只有一种‘政治化’的读解:不列入‘反政府’一类,就是‘替政府宣传’一类。以这种简单的概念去判断一部电影,其幼稚和片面是显而易见的。”法国方面认为的美化中国形象的情节,正是中国主旋律影片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对于中国教育题材影片中的美化形象,法国教育题材影片则呈现出完全不同的姿态。法国对于电影的评价标准正是表现了他们对于电影的态度,没有任何刻意的宣传或者美化,而是靠着朴实和真实的影像来展示,将对教育的态度灌输到教育题材影片中。而借助于这个基点为切入点,让我们注意到了中法两国在对待影片的差异,进而可以分析两者对于教育题材影片的不同态度。进入新世纪后,两国教育题材电影在发展的同时也有着整体上的纵向的变化,观看两个新世纪后的出现的教育题材电影,呈现出边变与不变的两种不同的发展趋势。
从中国的教育题材开始出现,歌颂教师高尚业绩的影片则从未消失过,偏远贫困地区的教育事业发展更是不断的被展现在大众的视野中。教育题材电影不仅在数量上呈直线上升趋势,题材上也是各异。但在发展的背后却也有着内容单一,故事雷同的缺点。
1.数量递增、题材多变
纵观中国教育题材影片,数量上不断增加,题材类型上丰富拓展。从早期冯白鲁导演的《母女教师》(1957年)开始,到2014年易莉导演的《一个老师的学校》,教育题材的影片数量上非常可观。单就分析2009年的影片,通过审批上映的就有十几部,在加上每年儿童节和教师节放映的影片,整体上的数量就多于法国5年教育题材影片的总和。
1995年,第二届北京大学生电影节上,何群导演的《凤凰琴》夺得组委会特别奖。此后教育题材影片屡次在电影节上获奖,提升了教育题材影片的知名度,吸引了新的投资。2006年,《网络少年》夺得第十届北京大学生电影节的教育题材特别奖,为教育题材单独开辟的奖项使得教育题材的影片得到更多的重视。各大学校对于教育题材影片的拍摄也提供了最大帮助,不管是设施还是场地甚或是各大学校的重要教学资源等。导演们也纷纷加入到教育题材影片的创作中,表达自己对于教育的理解和思考。获奖不断使得教育题材影片从未在公众的视野消失,众多电影明星也开始参与到其中,增加影片的票房和熟知度。《全城高考》中的方中信,《志愿者》中的佟大为和杨若兮,《冯志远》中的张嘉译等等,明星的加入使得影片得到了观众的认可和喜爱,并且提升了教育题材影片的受关注度。
除去传统的剧情片之外,纪录片和微电影的出现丰富了教育题材影片的类型。纪录片《高三》《学生村》微电影《高三那些事儿》等影片,为教育题材影片的发展提供了更多创作空间。随着微电影的发展,热爱电影的人纷纷拿起手中的摄像机拍摄他们心中的电影,讲述身边人的故事,传达着自己对于教育的那份感悟。
新世纪前的电影在宣扬贫困地区的教育上大多是符合政府导向的,新世纪后的电影也沿袭了这一传统,依然展现的是恶劣的教学环境,落后的教学设施以及师资人员的不足等,不同的却是新世纪后的这种情景更多的是通过支教老师来展现的。如影片《美丽的大脚》《天那边》《新来的李老师》《麦积山的呼唤》等,在支教老师的身份上(多为城市人)作对比,描述支教老师眼中的贫困地区,故事的结局往往是支教老师被孩子们所感动而毅然决定留下支教。新世纪前的影片则是由代课老师来呈现,如影片《凤凰琴》《鲁冰花》等,代课老师本身就是农村人,所以没有对比但是却通过身临其境的体会更好的呈现了原貌。政府的资助影响影片的数量,社会现象也会影响影片的故事选取。进入新世纪后,留守儿童问题触发了一系列影片的创作,《遥望远方的童年》《念书的孩子》《不想长高的孩子》《妈妈的手套》《春风化雨》等影片开始讲述留守儿童的教育故事。
2.内容单一、故事雷同
新世纪前的教育题材电影,留给我们的是一个个鲜明的教师形象和对于上世纪教育状况的认识。《烛光里的微笑》里的王双玲老师,深受每届学生的爱戴,即使身体状况不好,还是坚持带着“差班”,最终因病去世。这种为了教育而牺牲自己的例子在中国教育题材电影中比比皆是。《孩子王》里最后离去的老杆,留给我们的是对于教育的深刻思考——学生应该怎样教?新世纪前的这些电影,不仅塑造了各种类型的老师,还探讨了教育中的各种问题,揭示了教育的本质。
进入新世纪后,虽然影片的数量每年在不断的增长,但是纵观所有的影片,大体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是歌颂教师的丰功伟绩,代表有《冯志远》《孟二冬》《大山深处的保尔》,影片大都通过描写艰苦的环境或者是写教育时面对的困难重重,刻画教师的伟大形象。为了教育事业甘愿奉献自己的青春甚至是生命,为祖国的教育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为国家培育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才。第二类是描写偏远地区的教学艰苦,代表是 《美丽的大脚》《一个老师的学校》《蓝学校》,此类影片大多选取地点为老少边穷地区,属于教育严重缺失的地方。师资力量薄弱,生源紧张,学生大都因为经济原因无法接受教育,基本硬件建设也未能达到最低水平。这种影片呼吁人们关注这些偏远地区的教育,为这些孩子或学校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往往吸引一大批支教学校和一部分资金来改善当前的情况。第三类是探讨教育的问题。影片有《孩子那些事》《道歉》《花儿怒放》等,影片探讨的是教育的问题。以学生和老师的矛盾冲突为故事的中心,在师生之间的斗争过程中寻求合适的教学方法。反映的是当下教育过程中普遍出现的教学问题,贴近现实生活,能真正代表学校的教学。
埃德加·莫兰认为,电影即是社会中的商品,又是美学中的艺术,它不必在二者之间必选其一。因此存在两种生产电影的系统,电影可以在国家控制下的文化里发展——“国营系统”,也可以在企业经营的产业中发展——“私营系统”,这其实是两套定义电影本质的话语机制。“私营系统”意味着最大化的攫取利润,竭尽全力在审查允许范围内让观众快乐,高度集中了技术,追求效率和标准化。“国营系统”则是最大化地控制意识形态,通过电影在经济活动中的流通来控制文化的交换,集中了官僚形式和艺术权威,追求新鲜感与创造性。[2]国营系统下的教育题材电影必然就成为了控制文化的手段,而私营系统下的电影则更多的是利益的驱使。九十年代以后,国营制片体系开始衰落,与此同时,很多制片人也就从这样的体系里分化出来。“导演数量增长的同时,同一个年龄层、具有同样电影热情、社会关怀和美学品味的制片群体的崛起比较滞后。”[3]大部分的制片人,只看重金钱,以电影的票房论成败输赢,而不是发自内心的从艺术的角度支持那些有天赋的人去完成他们的电影使命。在当下的教育题材电影的拍摄过程中,不仅受到各方面的物质和技术上的援助,并且还得到了不少资金上的支持。笔者统计了一下影片结尾后的致谢,许多盈利性的企业榜上有名。如影片《水凤凰》除去感谢拍摄地方的各级党委政府外还有饭店、杂志社、旅游开发公司等。而影片《天那边》则是文化会所、房地产开发公司及一些有限责任公司。因为每个代表方都会表达自己的意见和观点,导演正是要在吸取了各种建议的同时不丢失自己的观点——导演原本最想拍、最想说和最想表达的东西,这一点是很困难的,但坚持这一点确是一个好的开始。但是大多数的导演却没有这个最基本的意识,导致影片失去了表达力。国家扶持计划下的硬性拍片,在短时间内完成一定的工作必然会使得影片的质量有所下降。在多方面的因素作用下,当下的教育题材电影呈现出的内容让我们感受不到教育的力量。在表面的教学下,实质的教育内涵并没有凸显,赢得大众的关注度是一方面,但是让大众感受到教育则是较深层次的一面。
对于大多数人来讲,他们所受到的教育方式和他们心中的教育与影片中表现出来的是不同的,所以就无法产生共鸣。单纯的讲述催人泪下的情感故事只能短暂的博取观众的眼泪和同情,时间久了以后这种影响就会慢慢消失甚至被完全遗忘。
法国作为艺术殿堂的发源地,电影以其强烈的艺术性闻名。法国对于教育的重视以及各种教育改革也被其他国家竞相模仿。不同于美国教育电影中励志题材和中国教育题材电影中过多的刻画教师形象,法国教育题材电影更趋向于表现真实的教学,揭示教育的本质,还原生活的本真。通过表现各种各样的教育形式和教学人物来描绘法国的真实教育状况。
1.体制限制、数量均衡
法国的制片体制影响着影片的题材选取,《蝴蝶》的导演费力浦·弥勒在接受采访时讲到“至于电影的形式,这有时也是资金所决定的。比如美国电影的资金,美国电影主要是面向了大众,为观众服务的。法国的情况就不同,大部分电影的资金来自法国电视台,电视台收入有一个固定百分比必须投入到法国电影制作中来。每年法国有超过一百多部的电影得益于这个体制,另外还有一百部也因这个体制收到部分投资。所以法国每年能够诞生近230部电影。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体制,法国电影才多产作者电影,有的甚至非常小众。”[4]正如导演所说的那样,法国电影的体制决定了影片的类型。一些导演为了利益去迎合观众的口味,另一些小众的导演则靠政府或各种组织的资助来完成自己的电影,这些电影大部分都被看作艺术电影。教育题材电影更是被看作不盈利的一个类型,这些电影通过特定的放映渠道满足一小部分的法国观众,有了固定的观众群才能保证影片稳定的产量。
法国电影总的年产量的数目基本恒定,因此在体制和市场的制约下,法国教育题材影片的数量也就减少了。拍摄更多迎合大众审美的影片成了导演们的首选,除去票房的诱惑还有的则是对于艺术电影的热爱,这些有个人特色的艺术电影则争相去各大影展参赛,所以法国教育题材的影片的数量对比中国的则相对少了。整体上的数量在增加,但是每年的总体数量并没有显著的增多,更没有因为一个社会效应而形成跟风效应。没有指定的拍摄题材,也没有定量的硬性要求,只有导演的创作需要,而正是这种强烈的导演自我需求才使得影片在质量上不断的追求卓越。
2.内容各异、形式多样
法国的电影工业最重要的机构就是CNC——法国国家电影中心,主要的目标就是避免法国的电影工业只拍摄高成本电影,其做法就是拿出高成本电影中的一部分预算,投入到那些有资金困难的电影项目中。CNN借助立法使电视、英特网供应商等机构能够支持不同风格、不同类型、大成本、小成本等各种各样电影的拍摄。正是有了这种机制和相应的制片人群体,使得法国电影发展均衡。一方面导演可以在这种电影机制的支持下的能顺利地进行拍片,另一方面数量上的稳定,资金上的保证使得每部片子都精益求精,内容表现上更是各异。半记录式影片《课堂风云》中的师生矛盾与真实影像的风格的营造,令人触目惊心;《裙角飞扬的日子》里的校园另类暴力事件,师生之间的矛盾长期压抑后的爆发带来的严重后果;《登堂入室》中另类的师生辅导关系,才华横溢的学生得到老师的辅导后,却走向了最后的背叛;纪录片《山村犹有读书声》中为山村教育默默奉献的罗佩老师,作为村里唯一的一个单班的老师,走过20个春夏秋冬,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将汗水和泪水撒落在教室的黑板上和户外活动的草地中;《放牛班的春天》中的音乐老师克莱门特用组织合唱团的形式来帮助这些调皮的孩子,挖掘孩子们的音乐才能,老师的离去时从窗户飘出的纸飞机承载着学生们对于老师无法表达的爱。根据畅销漫画改编的喜剧《坏学生杜可布》和《老师们》中的另类教学和独特的法式幽默都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每一部法国教育题材影片都展现出不同的教学方式和教学内容。将课堂上最普通的一个情节展现在屏幕上,不管是教师悉心指导学生还是师生关于学习激烈的讨论甚或是师生之间不可调和的剧烈矛盾,将身边的故事身边的问题投射到影片中,让观众在观看的同时也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和自己的教育。从剧情片到纪录片,从悬疑片到喜剧片,法国教育题材电影从未局限在单纯的描述师生关系中,而是钻出这个固定的藩篱深入到更深的层次,探讨的是教育的本质,这也正是教育电影所应当而且必须具备的最重要的一个方面。
进入新世纪以来,中法教育题材影片整体上数量都在增加,但增加的背后则有着显著的不同。中国教育题材影片数量上明显多于法国,但质量水平却不高。中国教育题材呈现的是一种虚假的繁荣,在这个繁荣的背后其实是千篇一律的公式。整体上雷同的故事和情节,单纯的为了展现故事而摄制,在挖掘内部教育意义上面的存在着不足。相对而言的法国教育题材影片则明显略胜一筹,在数量上的不足则由质量上来补充。电影的风格多变,内容丰富,在展现传统的教育故事的背后隐藏着教育的本质——教书育人。教育社会中的每一个人,孩子的第一个教师必然是父母,社会是由一个个小家庭组成的,对于父母的教育则影响了父母对于孩子的教育,进而影响的是整个社会的教育。中国教育题材电影的创作者刻意地自觉去展现教育,而法国的教育题材影片的创作者则是带着一种自觉的意识来创作影片的。正是这种自觉意识不仅渗透在影片中,也深入到人们的心中。
[1]邓志维.教师一定要看的15部电影[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2][法]米歇尔·福柯等著,李洋选编,李洋等译.宽忍的灰色黎明——德国哲学家论电影[M].郑州:河南大学出版社,2014,2(第1版).
[3]王方主编.法国电影在上海(2010-2012)[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3,7(第一版).
[4]朱华山.传统与变革的抉择:细读法国教育[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11.
[5][法]勒内·佩达尔著.史烨婷译.法国电影新生代[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3,11(第1版).
[6][美]罗伯特·考克尔著.郭青春译.电影的形式与文化[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1(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