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能否占尽长三角秋色？

文 ◎ 陆红梅

红叶能否占尽长三角秋色？

文 ◎ 陆红梅

长三角能不能赏红叶、观秋色？很多人会认为这根本就是一个伪命题。2004年始，上海市绿化局曾提出“春景秋色”的景观目标，即“春季繁花、秋季色叶”。经过上海园林人的不懈努力，如今春景已可观，但秋色尚差强人意。究其原因，上海（长三角）除不具备地利的客观条件外（不若高纬度地区的日夜温差大），缺乏适应本地气候的色叶树品种也是主因之一。《园林》杂志在2013年的深秋，策划了一次“色叶之旅”，并再次引发了大家对秋色叶树种的关注与讨论。

三叶交流会：秋色叶树种的应用前景

《园林》杂志创刊30周年庆系列活动之“色叶树种在园林绿化中的应用于前景交流会”日前在南京溧水顺利召开。会议由园林杂志社主办、江苏三叶园林种苗有限公司承办，吸引了华东地区江、浙、鲁、沪等地的政府、高校、企业等20多家单位、共约50人次的积极参会。会议得到了杂志主办单位上海市园林科学研究所的大力支持。

江苏三叶公司为全国十佳苗圃之一，仅南京基地面积达7 500亩，主要为色叶树种，如榉树、无患子、枫香、鸡爪槭等，并以乡土树种居多。20年前，三叶董事长金玉兔和很多人一样，从园林工程建设起家。然而在多年的园林建设过程中，他常为找不到中意的苗源而伤脑筋。追求完美的他，总希望能为工程找到规格一致、树型优美、品质绝佳的树木，并希望苗圃能批量供苗。而这样近乎苛刻的要求，在2000年前后全国各地绿化都忙着大干快上的时候，多数苗圃远没有想到要在专业化、标准化上下功夫。

三叶园林开始思考如何在小而全的苗丛中异军突围。金玉兔毅然从园林工程转而投身苗圃建设，且秉承“小而美”的理念，即品种不求多，以枫香、榉树、无患子等色叶、乡土树种为主；规格一致，即分枝点、胸径、株型等整齐度好；观赏性好，叶色、赏叶期等一致。正因为企业产品定位明晰，所以多年来公司的发展在规模扩张和产品做精之间的平衡掌握得很好。这可能与金玉兔在复旦大学EMBA的受教经历有关。敏锐的市场嗅觉和精明的现代企业管理制度，使得三叶的产品在业内有不错的口碑，并已进入上海迪斯尼、绿城集团、恒大地产等知名企业的项目中。很多参会代表提到，之前听说过三叶公司，并知道“三叶树价不打折”，心中颇有几分不服气，但到实地看过之后，才真正地叹服。

交流会上，上海市绿化局原局长胡运骅作了《霜叶红于二月花——对于园林秋景营造的几点看法》的主旨报告。胡局长坦言，其在位时，一直致力于推进色叶树种在上海（长三角地区）的应用，并提出要努力营造“春景秋色”。很多人认为，上海地区秋季日夜温差不太大，叶片转色不佳，从赏叶的角度来说，难以依赖天时地利占尽秋色。但日本大阪和奈良两个城市与上海纬度差不多，那里的红叶非常的美，所以他认为上海（长三角）亦可努力尝试，关键是如何培育好的品种。

原上海市园林科学研究所所长钱又宇的报告题为《增强品种意识，注重园林品质》。他以其一辈子的园林工作经验，再次呼吁大家要重视品种的培育，认为唯有丰富的品种，才能让设计师在方案设计中有更多的选择余地，才能让品种间相互取长补短，做到秋季色叶的观赏期更长、让抗性更强健、色彩更丰富等。新品种的培育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需要育种者耐得住寂寞，经得起失败。钱又宇以中国原产的元宝槭和欧洲原产的挪威槭为例，两者杂交后的品种，集亲本之优势，非常受市场欢迎，如‘挪威夕阳’品种，耐热和耐干性均强于母本，秋色叶橘红色到红色，观赏性极佳。

交流会也让很多参会的年轻设计师受益匪浅。上海市政设计研究总院的设计师提到，如果设计师对植物没有感性的认识，可能他在做方案时只会在图纸上简单地写下植物名称，而对树种的性状未作明确要求。但如枫香等直根系树种，这么简单的表述，再遇到经验不足的施工方采购到未经移栽的枫香，那么枫香栽植的成活率会很低。几次以后，设计师和施工方断定，枫香好看，但难移栽。其实，如果设计师一开始就在图纸上注明：枫香（采用断根或移栽三次以上），那么成活率就能保证。

参会单位山东日照园林局非常重视色叶树种在当地城市中的应用，特地由刘松副局长率队赶来，以为日照市规划中的彩化城市建设取经。很多沪上的大型企业如上海园林绿化建设有限公司、上海园林集团公司等则对三叶公司高规格、标准化的苗源表示了极大的兴趣。

图片说明1.叶色近乎透明的无患子2.三叶园林的枫香3.4.参观三叶园林位于南京溧水的色叶树种基地5.三叶园林的栾树6.色叶树种在园林绿化中的应用于前景交流会

和泽园林：纳塔栎之秋

纳塔栎（Quercus nuttallii），一个并不为很多人熟悉的名字，有着纯正的美国血统，如今已在国内多地安家落户。纳塔栎，原产北美，秋季叶色转变为不同的红色，是优良的秋色叶新品种。10年前，在上海黄浦江水源涵养林的营造项目中，上海市松江区林业站曾与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亚热带林业研究所（以下简称亚林所）合作，将从美国引种的纳塔栎试栽在水源涵养林中。当时项目组单纯是从耐水湿的角度选种的，因为浦江两岸，地势低洼，树要长好不容易，更何况品种还要丰富。10年来，纳塔栎在黄浦江源涵养林同期引种的不少树种中脱颖而出，并引起了市场的关注。上海和泽园林工程有限公司便是纳塔栎的忠实拥趸之一。

驱车深入松江腹地，在小昆山镇的乡间一隅，近百亩的连片火红秋色煞是醉人。这里是上海为数不多的色叶树种基地，纳塔栎和苏玛栎为当家树种。一有空，和泽园林的老总张四章就会开着英菲尼迪M35到田头“巡逻”，走出豪车，他挽起裤脚，就开始耐心地察看起他的每一棵栎树。

100亩的基地被划分成好几个区域，母本区、种苗区、商品区、实验区等。母本区里的几十株胸径有20厘米的纳塔栎是2006年张四章从亚林所引种的。“那年我去浙江富阳的亚林所基地，看到300棵栎树长势极好，且没啥病虫害，听说居然还没人种，我二话没说就引过来了。当时亚林所的林木遗传育种专家陈益泰教授还向我推荐南方红栎（Q.falcata），秋季红叶也挺漂亮，但进入冬季，枯叶挂在枝头不落，我觉得不好看，就没引。”

人与树，也讲究缘分。张四章痴爱色叶树种。他曾种过北美枫香、加拿大紫荆、红花槭等等，但种了一遍下来，他最钟情的还是纳塔栎。这7年来，他“领养”纳塔栎，就像领养了一个孩子，且越养越有感情。期间，他利用扎实的园林专业功底，以及深厚的实践经验，不断地在地里重复着纳塔栎的繁育试验。他希望能从基地中色叶、赏叶期各异的品种中不断提纯、并能规模化培育出整齐而叶色漂亮的栎树林。张四章带着我们在苗区熟门熟路地转着，“这棵苗，当时我选了一年生的砧木，第一年就长了2米多，但其实伤口没愈合好，第二年就死掉了”。语气中，是止不住的惋惜。

张四章将300棵纳塔栎中的一棵移种到自家庭院中。说来奇怪，一到大夏天，这棵栎树的树叶就变黄。他把手机中陆续拍摄的很多照片翻出来给我们看，那是一种很透明的黄色。他把这棵栎树的枝条嫁接到砧木上，但入夏后叶色并没有像预期的那样变黄。后来，他特地请来树木学专家，拿着仪器测各种指标，做土壤测试，最终也没有定论。“反正种在家门口，我每年慢慢观察着，或许这黄色是病毒引起的也未可知。”

除了自己做嫁接试验，他还借助各种工程项目的渠道，把纳塔栎输送到各地试栽，他希望借此摸清纳塔栎在中国的栽培南北缘。“纳塔栎在气温降至10℃左右就能变色，南至福州、厦门，北至江苏沭阳和山东日照我都已经试种了，没问题。但北京和保定不行，因为纳塔栎虽然不怕冷，但怕干冷，天气一干树皮就缩水，春季树皮的皮层水分吸干了，萌芽就有困难。”

纳塔栎每一棵树的树叶转色时间不一，有的变得早，有的变得晚。张四章就将这些特征分别标记、分别采种、播种。如今在和泽园林的基地里，一批又一批的小栎树在他的照看下茁壮成长。几年下来，有6千棵纳塔栎，胸径已经达10厘米以上。关于苗价，张四章也是充满自信，“（胸径）500元1厘米哦”。这样算下来，每棵树的价格在五六千元，不算便宜，但他的口气中还是充满着“孩子长大要离家”般的不舍。

纳塔栎尽管长势快，但枝条特别硬，材质好，所以在公园绿地中使用时，分枝点一定要高，否则太硬的枝条，容易伤到游客。张四章自己就曾经不小心被纳塔栎的枝条伤到眼睛，索性去医院检查后并无大碍，此后他对于购苗者总是一再叮嘱，培育时务必注意要让分枝点在3米以上。树干硬的好处是，连虫都无从下口。和很多栎类树种一样，一旦成片栽植，纳塔栎也容易招天牛。但因其树干坚硬，天牛就咬不深。张四章告诉我们，在和泽园林的苗圃里，不同规格的纳塔栎共有1万多棵，遭受天牛危害的比例约在1%。和其他栎类相比，这是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在苗地里穿梭时，他仔细地在树干上寻找着树汁流淌的痕迹。天牛喜欢吃树汁，通常在咬破树皮后，树汁会流出来，借此可以发现这棵树是否有天牛危害，同时也是人工捉天牛的好时机。

纳塔栎枝干通直挺拔，而且越是在开阔的地方，就越能伸展开来，树形饱满而美观。“你看我们松江水源涵养林中10年前种的纳塔栎，现在长得都很大了，必须要疏苗，否则都挤坏了。”尽管水源涵养林不归张四章“管”，但出于对树苗的爱惜，他总是想方设法为纳塔栎创造更好的生长空间。在和泽园林的苗圃里，纳塔栎的株行距约为2×3米，但还是不够，公司借着每次售苗的机会，逐步扩大株行距。“最好是6×6米，这样将来的株型绝对漂亮。”松江尽管是上海市郊，但土地资源依然稀缺，已有的100亩地用完之后，和泽园林又到浙江的长兴租了240多亩地，栽植的树木种类不多，但精选了几种认真培育，如榉树、七叶树、北美枫香、苏玛栎等，纳塔栎目前占了约1/3。

慧眼识好树，纳塔栎遇到张四章这样的伯乐，是幸运。然光有好的品种不够，还需要有敬业的栽树人数十年如一日的投入与坚持。长三角的秋色，需要如榉树、枫香等众多乡土树种做基底，也需要更多的如纳塔栎般外来优良品种作资源后盾，更需要更多的类似三叶园林和和泽园林这样执着的企业，为我们的秋色打好苗圃资源基础。做好了这些扎实的基本功，再加上政府正确的决策、设计师理性的设计、科研院所持续的科研作保障，长三角的秋天，市民们才可望欣赏到真正的漫天红叶。

图片说明7.和泽园林张四章自家庭院中的纳塔栎8.和泽园林纳塔栎母本区9.纳塔栎在上海动物园生长良好，叶色四季多变

卷首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