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精神病人（2014）

图文：郑小驴

时代的精神病人（2014）

图文：郑小驴

走进这家位于湖南岳阳县远郊的“民生医院”是在一个阴沉的雨天。天空呈现一片银灰色的死亡迹象，雨水无情地覆盖着洞庭湖平原。我们像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从各个病区涌向走廊的人，表情各异，呆滞、兴奋、激动、尖叫、呐喊、欢呼、愤怒、呓语……共同语言已经不存在，或者说这里不再需要共同的语言。第一个和我主动搭讪的病人拍着我的肩膀说道：“领导，你是从火星上来的吗？”你不需愕然，点头称是即可，然后像兄弟一样赶紧给他递烟，再续上火。

有人在熟睡，有人在捶胸顿足，有人望着你含情脉脉地笑。面对镜头，他（她）们嗡地围拢过来，没一张脸的表情是雷同的，仿佛天生的表情帝。一个从部队来到此地的年轻武警，隔着不锈钢栅栏对前来探视的母亲说：“妈妈，你要记得保重身体！”在这里没人哭泣，甚至看不到哀伤，所有的表象都早已隐藏于心，深埋在他们受创的灵魂深处。这些在俗世中格格不入的人，当他们被定义为精神病人的那刻，早已表明了一种与外界交流和对话的破裂。他们在这儿得以收编，遵守着理性的秩序以及对肉体和道德的双重约束，像部队一样生活着。在这个集体里，他们从不与同类争吵，相互爱护，如同亲密的战友，一根烟，也可轮流着吸。也只有在这儿，他们可以暂时忘记外边的世界带给他们的创痛、歧视与侮辱。他们只是病人，属于这个时代的精神病人，带着时代的鲜明烙印，但显然他们已经脱离了这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