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声从何而来

郭运北

呼声从何而来

郭运北

今年6月5日世界环境日主题是“提高你的呼声，而不是海平面”。此主题旨在唤起全球对气候变化和小岛屿国家的关注，联合国同时将2014年设立为小岛屿发展中国家国际年。

2008年的5月，大家都沉浸在汶川大灾难的悲痛之中，而我却很无耻地在三亚湾享受着阳光和沙滩。在三亚最打动我的一处房子是在海坡，浴室紧靠海景一面，坐在木桶里，透过一整面玻璃望出去，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泡海水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之前没怎么读过海子的诗，拜三亚的地产广告所赐却让我记住了这一句。

三亚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建筑工地。当时看到大片被圈的地，猜不出是何用途，任其荒芜着。这是鲁能地产几年前买下来的，据说总数有一万亩了；人家也不着急开发，在坐等房价涨上去呢。这让我明白了地产界的一个术语：囤积土地。以后的四年里地价飞涨，说明鲁能是很有眼光的，四年里房价打着滚儿地往上攀升，从我刚到时候的四千一平米到了四年后的一万四千块，一想到当初没倒腾几套房产，就叫人悔断肠子。饶是如此，大陆上的人群还是乌泱乌泱地朝海边涌来，物价翻着筋斗朝上拱，三亚湾的海水不再是湛蓝的了，海河交界处的红树林日渐稀少。一个外地富商硬是在海边填出一座凤凰岛，专门停靠豪华邮轮，据说这个岛上的楼价涨到了每平米五万块。

四年后帮一个朋友打理三亚游艇网，采访了首届海天盛筵，这才感觉之前目睹的名车豪宅都不过是小儿科。当空客、波音的高级总裁直飞三亚，而湾流的老板自己开着商务机来接受记者采访时，你就能明白宝马、保时捷何以被兰博基尼、玛莎拉蒂和阿斯顿马丁挤到了角落里。然而这些陆地上的大块头远不是游艇码头里泊着的那些家伙的个儿，岸上的法拉利和水里的法拉帝，虽只是一字之差，前者的身价还不到后者的十分之一。鸿洲游艇码头里最抢眼的要数标有大连万达集团字样的巨型游艇，一个船员自豪地拍拍船舷说：这家伙值一个多亿。打那以后我才知道，真正的阔佬不在陆地而是在海里，他们没有在大地扎根，这样漂浮着才感觉安全。一个经常开着游艇拉我去钓鱼的山西煤老板吃住都在艇上，而他不过是给另一个更大的煤老板看船而已，那家伙一气买了三艘游艇，准备哪天挖煤挖腻了就跑到海里漂浮着。如此奢华的生活是需要高能耗维持的，煤老板们就是玩命刨煤，尽管多被诟病，却是在响应各种口号，买游艇是为了“打造中国的里维埃拉”，购房置地穷奢极欲是为了“建设国际旅游岛”。奢靡之风弥漫了整个海岛，游艇码头从三亚建到了海口，房价从东方涨到了文昌，椰林被毁，湿地锐减，海洋渔业资源急剧减少。

不要因此而责怪海边的人们，海岛不过是在学大陆，照着葫芦画瓢，在高能耗的道路上急起直追。也不能责怪跑海边买房置业的大陆人，他们也知道山青水秀的可贵，更愿以此孝顺家中高堂连带日后自己养老。然而岛民也好陆人也罢，可怜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好的生活方式，没有脱离愚蠢的虚荣奢华的窠臼，什么都是大的好：大排量，大房子，大金镏子。他们没想刻意破坏环境，但他们追逐的生活使环境陷于万劫不复：高能耗带来全球变暖，冰川融化极地消失，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海平面上升，海岛一个个消失。鲁能如果还在，它可以回山东盖房子，当然青岛、威海已经是一片汪洋了，要盖只能去沂蒙山；而让一个三亚渔民跑孟良崮去种大葱，这个成本委实是太高了，再说海岛农民最拿手的还是种木瓜和芒果。因此联合国环境规划署今年的世界环境日主题是：提高你的呼声而不是海平面。并非呼声可以直接阻止海水上涨，但呼声高涨了，碳排放降低了，海平面就会上升得慢一些，海岛被淹没的可能性就小一些。呼声从何而来？从你从我，从那些岛民和大陆民众而来，从平时积攒下几个钱闲暇时节愿意跑海边听涛声的升斗小民中来。发声者越众，呼声就越大，子孙后代能跑青岛、秦皇岛和海南岛溜达的人就更多，大家一边晒日光浴，一边重复那个老掉牙的故事：从前，一个穷人和一个富人一起在海边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