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当代龙泉青瓷装饰手法的传承与创新

胡兆雄

（龙泉市天工青瓷厂，浙江 龙泉 323700）

试论当代龙泉青瓷装饰手法的传承与创新

胡兆雄

（龙泉市天工青瓷厂，浙江 龙泉 323700）

古代龙泉青瓷的装饰风格独特，具体表现有：(一)无纹而饰的釉色之美；(二)片纹雅饰之美；(三)刀法如笔意，布局通画理。当代龙泉青瓷艺人传承传统青瓷的独特装饰风格，创新发展了更加丰富的青瓷装饰技法，而且更加强调发挥龙泉青瓷的厚釉类玉品质优势，把龙泉青瓷人造美玉的效果发挥到极致。

龙泉青瓷；装饰手法；传承与创新

龙泉窑是中国古代著名的青瓷历史名窑，创烧于三国两晋，兴起于晚唐和五代时期，到宋元时期产品品质达到历史高峰，其中的哥窑名列宋代“官、哥、汝、定、钧”五大名窑之一。历史上龙泉青瓷取材于当地，形成两种主要产品：一种是白胎和朱砂胎青瓷，称“弟窑”或“龙泉窑”；另一种是釉面开片有裂纹的黑胎青瓷，称“哥窑”。“弟窑”青瓷釉层丰润，釉色青翠、光泽柔和、胜似翡翠。“哥窑”青瓷则以瑰丽古朴的纹片为装饰手段，纹片自然胜于人工，有冰裂纹、蟹爪纹、牛毛纹、鱼子纹、百圾碎等，加之釉层饱满、莹洁，素有“紫口铁足”之称，显得古朴、典雅，堪称瓷中珍品。

古代龙泉青瓷的装饰风格独特，其最重要的装饰手法就是以厚釉装饰代替其他人工装饰手段，追求釉面类玉的效果。在南宋鼎盛时期，其“梅子青”、“粉青”的釉色，加之饱满丰润的釉层，给人以青玉般的审美观感。这种以釉取胜的自然主义装饰是龙泉青瓷古往今来蒙受世人垂青的重要原因。同时，古代龙泉青瓷窑工们还根据当地特殊的制瓷材料和时代风尚，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创造性地发展了许多独特的青瓷装饰技法，为我们留下了大量精美的古代青瓷遗产。

1 古代龙泉青瓷的装饰之美

1.1 釉色之美

龙泉青瓷的釉色，青翠莹润，温婉如脂玉，迵异于它类瓷器釉色。因为青釉本身所具备的审美品质，以及它的天然去雕饰的自然主义风格与中国文人审美情感之间的高契合度，使得青瓷素来便以无纹为美。

众所周知，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不同的色彩有着其自身固有的内涵和寓意。古人曾将五色(黑、赤、青、白、黄)对应于五行(水、火、木、金、土)，用五行的相克来解释与颜色相对应的王朝的更替。由此可见，色彩有着比附地位、财富、祸福的尊荣。就中国传统色彩文化而言，黑、赤、青、白、黄五色历来就被视为正色，各种单色本身也有其不同的象征内涵。红色象征喜庆，白色象征凶丧，黄色乃帝皇之色，黑色为众色之王，青色则象征勃发的生机。同时，青色类玉色，在古人看来，玉有仁、义、智、勇、洁五德，于是青色又有宽广、正直、高尚等道德内涵。所以，青瓷的釉色本身便有着丰富的文化内涵。

古人为表达对于青瓷釉色的喜爱之情，传递那种幽微难言的审美心境，往往借用比喻的修辞手法，以画入诗；如为大众所熟知的唐诗人陆龟蒙《题秘色越瓷》中描绘釉色的诗句：“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由诗中字句揣测，这种秘色应为一种化绿入青的颜色，与“葱翠”、“梅子青”、“豆青”等色相似。另外，汝器中还有一种有“雨过天青”之称的青中偏蓝的釉色，依釉色浓淡可区分为“卵青”、“粉青”、“灰青”等。

龙泉青瓷无纹而饰的青釉之所以备受人们钟爱，也与中华的哲学及文化传统相关。以无纹见长的龙泉青瓷，在朴实闲适中透出内在的静谧之美，无纹厚釉反射着青光，自然而质朴，却又深邃而神秘，恰与道家的“自然含蓄”、“冲淡质朴”的审美标准相符。

1.2 片纹之美

“弟窑”青瓷崇尚厚釉无纹的釉色之美，“哥窑”青瓷则在厚釉的基底上，刻意以釉面裂纹为釉面装饰。这种釉面裂纹被称为“开片”，因胎釉受热后收缩程度不同而成。据统计，全世界仅存“哥窑”瓷器一百余件，非常珍贵。另外，开片原为窑疵，却成就了一代名窑，这种以窑疵为美的思想，与现代陶艺思潮亦颇有暗合之处。通过把握釉面开裂的规律，宋代的汝、官、哥窑都能生产这种有特殊装饰效果的片纹讲究的器物。孙瀛洲在《谈哥汝两窑》中指出：“汉唐以来瓦器、瓷器釉上，多有本色细碎片纹，隐约可见，都是自然的片纹，而哥窑的片纹则是由人工技巧控制而烧出的。”按开片形状，小片之细碎者曰鱼子纹，大片之稀疏者曰牛毛纹、柳叶纹、蟹爪纹。这种以开片为装饰的青瓷，在自然含蓄中又多出几分凝重的气度，兼有几分雅致的情怀，颇受文人阶层的赏识，后来亦逐渐被官窑仿效，出现了以开片为饰的官窑瓷。

1.3 运刀如笔，书画传神

需要指出的是，虽然青瓷大多厚釉无纹，但仍有不少例外，除以开片为表面装饰外，还产生了一些与青釉相宜的装饰手法，刻花、划花、贴花、印花、堆雕、雕镂、弦纹是其中的代表，尤以刻花最为典型，宋代出现南北两派。“南派以龙泉窑为代表，以端庄典雅为特色，刀法含蓄、细腻，刀痕深处的釉肥厚，色泽深澈，而刀痕浅处色泽渐淡，富于变化，在静谧之中又多了些动感，正所谓‘林之无鸟不静’。与南派风格不同的北派耀州窑青瓷，胎体相对较厚，属厚胎器物，因而在刻花装饰上以深刻的手法为主。即沿着纹饰的轮廓线垂直刻下，进刀较深，纹饰以外按一定坡度近深远浅地剔出适当的空地，上釉烧成之后亦是凸的地方釉薄色浅，凹的地方釉厚色深。而由于耀州窑的凹凸对比相对于龙泉窑要强烈得多，因而在层次上更为清晰，黑白反差亦更显著，具有浮雕感，给人以粗犷有力、刚健泼辣的印象。”

刻划过程中，刻者将书写的笔法融入刻划的刀法之中，运刀如笔。中国古代历来将书法置于画法之上，画面也往往更多强调线条之美。所以，笼统地讲，以刀在厚釉上刻划，恰似以笔在纸面作书，刀法随笔意，笔意追刀痕。当然，无论是书法作品还是绘画作品，总体布局、经营位置实为不可或缺的环节，尤其在瓷器这样的三维立体空间中，总体布局的好坏更是作品成败的关键所在，“既要考虑纹饰结构的中规中矩，又要兼顾上下左右的收放争让之趣。”最富于代表性的就是宋元时期龙泉青瓷在的莲瓣纹装饰，其刻划的刀法挺拔有力，布局严谨而又灵动，雕法刻艺达于至善。

2 当代龙泉青瓷装饰技艺的传承与创新

当代龙泉青瓷艺人们在复兴发展龙泉青瓷装饰技艺的过程中，不仅注重传承传统青瓷的自然主义装饰风格，而且更加强调发挥龙泉青瓷的厚釉类玉品质优势，把龙泉青瓷人造美玉的效果发挥到极致。不少陶艺家在保持龙泉青瓷整体独特风格的基础上，还独辟蹊径，通过各种工艺手段争取形成个人的艺术风格，体现出新古典主义的创新特征。

当代龙泉青瓷艺人们在青瓷烧制技艺方面不断探索，各施才艺，各显所长，近些年来在装饰技法上创新了许多新的样式，现选择几种主要的创新技法作简要介绍。

2.1 露胎装饰

龙泉青瓷是一种单色釉瓷器，虽然装饰手法多样，但釉呈青碧一色则嫌单调，露胎装饰就是在一些坯体的图案表面不施釉，利用龙泉胎体泥料中铁元素含量高、在烧成过程中胎体经二次氧化呈紫红色的特点，形成青中带红、青里透红的艺术效果。这种装饰技法古已有之。如宋元时期广泛流行的堆贴、堆塑手法，还有大量人物雕塑中的人物脸部、手、足等肢体部分也都运用露胎装饰，取得很好的对比映衬效果。与古人相比较，当代青瓷艺人运用露胎装饰范围更广，露胎与施釉相结合，产生更加丰富多彩的图案效果。

2.2 釉上釉下涂刷紫金土装饰

紫金土是龙泉青瓷烧制特有的瓷土原料，因含铁量高被广泛运用到胎釉料的配制之中。近些年来一些青瓷艺人为了突出装饰图案的纹饰效果，在釉下即上釉前将凸雕的花纹图案刷上一层薄薄的紫金土，再覆盖青釉后显出一片隐露黑底的图案效果。在釉上，则是将图案上釉后的釉粉剔除，再刷上一层稍厚的紫金土，烧成后的作品，其图案在青釉中跃然俏立，有如游龙临渊，极富装饰效果。一些规整的回纹、夔龙纹、福寿吉祥纹的凸雕，装饰于粉盒、盖罐、大洗之上，也会采用釉上刷紫金土的装饰手法，其装饰效果独特，更受收藏家的青睐。

2.3 哥弟窑绞胎

将哥窑和弟窑两种不同的胎泥放在一起拉坯，烧成后釉面呈现哥窑黑斑和黑色旋纹，加强了器物的动感和韵律感，受到普遍欢迎。也有用红或蓝绿颜料染色的瓷泥与弟窑瓷泥绞胎者，能呈现更绚丽的艺术效果。

2.4 跳刀和灰釉装饰

这一装饰技法是最近几十年运用于龙泉青瓷上的创新手法。跳刀装饰是在现代机械辘轳车上让瓷坯快速旋转，瓷工将刻刀固定于某一位置，在瓷坯上均匀地刻划，留下的刀痕在瓷体胎面上均匀密布，有如自然的纹理韵致，极富艺术装饰效果，龙泉青瓷著名大师徐朝兴跳刀技艺最为精熟，已达到炉火纯清的地步，名闻遐迩，其跳刀装饰的青瓷作品更是受人追捧。

跳刀装饰由于刀痕较浅，在青釉厚釉覆盖下表现效果不明显，所以龙泉青瓷艺人们又开发了灰釉装饰，灰釉金黄通透，覆盖在跳刀纹上使两者相得益彰，效果独特。

2.5 哥窑开片

利用哥窑瓷泥烧成收缩与釉面开片的原理，在拉坯成型时就有意识地做出瓷胎的纹路走向，使烧成后的釉面开片呈现出垂直或倾斜的丝线，达到人工控制开片的艺术效果。

2.6 书法装饰

书法和青瓷同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两朵奇葩。如何将两者有机结合，近些年不少书法家和龙泉青瓷艺术家共同进行了诸多有益的探索和尝试。如丽水学院艺术学院开发的书韵青瓷系列以书法装饰青瓷，就是书法在青瓷上进行装饰的典范。

青瓷书法装饰开拓了青瓷装饰的新路径。这种装饰手法有两种类型：一是用带铁元素的书写颜料在青瓷坯体上进行诗文、题字类书写，然后覆盖青釉烧制，由于青釉有一定遮盖性，使书法效果受到一定程度的局限；另一类是在坯体上进行书法创作，然后用浅浮雕法将坯体剔地，留下凸雕的书法原作，然后蘸青釉或蘸灰釉覆盖、或露胎、或刷紫金土等，以各种手法体现书法的原创性，烧制出来的这类书法青瓷作品立体感强，装饰效果美仑美奂，而且增加了文化内涵和容量。如果邀请更多其他领域的艺术家的共同参与青瓷作品创作，必然有助于青瓷艺术地位的进一步提升，从而使青瓷的艺术观念发生根本的改变。

2.7 以画入瓷

龙泉青瓷虽然不是以画见长，但其粉青釉呈色较白，适于釉下彩绘。这几年，许多当代画家到龙泉，与龙泉青瓷艺术家合作将国画画到瓷坯上，再用粉青釉烧成，取得了较好的艺术效果，丰富了龙泉青瓷的艺术表现形式。

2.8 青瓷创作融入现代陶艺元素

当代许多青年陶艺师都是大学美术和陶艺专业的毕业生，他们把自己的设计专长和现代陶艺理念结合到青瓷作品的创作中，使作品更具现代气息。其中如运用龙泉哥弟窑两种瓷土的呈色不同，进行绞胎拉坯成型，就是一种陶艺创作实践的创新成果。绞胎青瓷作品在青釉的映衬下，呈现出的一种行云流水般的律动之美，是其他装饰技法难以达到的。实践证明，在创作中有机融入现代陶艺元素可使龙泉青瓷跟上时代步伐，更加符合青瓷的时尚化潮流，还可与西方文化接轨，拓展国际市场。

龙泉青瓷的装饰技艺是丰富多样的，其淳厚温润的青釉本身就是一种青碧如玉的装饰，另外如一些古朴造型上的铺首，贴耳装饰，镂空透雕装饰以及许多古已有之的堆贴并用装饰等都可以提高青瓷的艺术表现力。刻花装饰虽然是龙泉青瓷装饰的主流，在日新月异的时尚潮流发展中，也还必须得到不断的创新发展，体现时代的特征。同时青瓷艺术家还应该不断学习，勇于革新，吸取中国博大精深的陶瓷文化之精髓，借鉴其他窑口瓷种的各种装饰技法，来不断丰富完善自身的技艺体系。只有这样才能不断前进，占领中国青瓷生产领域的制高点，成为行业的标杆，引领中国青瓷产业不断前行。

当代龙泉青瓷的创新发展，呈现出当今时代的精神追求，也是时代生活的艺术呈现，不仅映照历史，更可以启迪未来，需要更多有为的当代陶艺家积极参与，共同把握与创造。

[1]许群. 解读青瓷[J]. 装饰, 2004(10): 60-61.

[2]中国古陶瓷学会. 龙泉窑研究[M]. 北京：故宫出版社, 2011.

[3]石少华. 龙泉青瓷赏析[M]. 北京: 学苑出版社, 2005.

[4]吴越滨, 何鸿. 浙江青瓷史[M]. 北京: 中国文史出版社, 2008.

Inheritance and Innovation of Longquan Celadon Decorations in the Contemporary Age

HU Zhaoxiong
(Longquan Tiangong Celadon Factory, Longquan 323700, Zhejiang, China)

Ancient Longquan celadon ware has its distinction in decoration for its varied shades of celadon glaze, crackled patterns and carving techniques. Contemporary Longquan celadon ware makers have inherited the unique decorations of the traditional while innovatively introduced more decorative techniques to the craft, consummating the Longquan celadon reproduction of jade by accenting the jadelike effect through its thickness of glaze.

Longquan celadon ware; decorative techniques; inheritance and innovation

TQ174.74

A

1006-2874(2014)04-0040-04

10.13958/j.cnki.ztcg.2014.04.010

2014-06-10。

2014-06-12。

胡兆雄，男，高级工艺美术师。

Received date: 2014-06-10. Revised date: 2014-06-12.

Correspondent author:HU Zhaoxiong, male, Senior Crafts.

E-mail:88538142@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