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人生与复杂社会

2014-01-30 09:26杨树荫
浙江经济 2014年3期
关键词:打麻将人生

杨树荫

简单人生与复杂社会

杨树荫

从人性说,中国人并不复杂。

绝大多数中国人,生儿育女,忙忙碌碌一生,并无过分的奢求,其实活得很简单。

中国人爱吃。逢年过节,最大的乐趣是吃,一张丰盛的圆桌,亲朋好友,团团围定,谈天说地,百无禁忌,“羊羔美酒千杯醉,领取人间万岁春”。中央电视台拍出电视记录片《舌尖上的中国》,天南海北,各种吃相、各种吃法,都活灵活现地拍了出来,是中国人爱吃贪吃的真实写照。中国人多少的时间和精力,都耗在了舌头尖上。

中国人爱玩。普通的百姓,玩的也就是打牌、打麻将,牌技、牌术其实简单,然而,许许多多的中国人都玩得不亦乐乎。当年的胡适先生,称麻将为“国戏”,揶揄“男人以打麻将为消闲,女人以打麻将为家常,老太婆以打麻将为下半生的大事业!”将近一个世纪过去,“国戏”照样盛行,被胡适所瞧不起的麻将,现今的人们,远比先辈还热爱。

中国人的信仰也简单。大多信佛教,常常是见寺庙就进,见菩萨就磕头,点上三柱高香,只求神明保佑,只求菩萨施恩,不会有西方人上教堂那种忏悔、感恩的境界。至于佛教的教宗、教义,博大精深,玄之又玄,一般的人谁都不明白,也不想搞明白。

中国人大都简单地生活,简单地思想,将黄金般的时间换取简单的快乐,以毕生之力追求简单的人生。以中国人朴素的意愿,投之于简单,自然希望报之于简单。

人生尽是幽默。简单的中国人,面对的竟然是一个复杂的社会。而这种复杂,有时候往往是亿万人的简单而构筑起来的。

中国人的文字简化了,然而由文字组成的文章却无比的复杂:既要四平八稳,又要突破创新;既要稳重厚笃,又要一鸣惊人;既要锋芒锐利,又要立于不败;既要瞻前顾后,又要气势磅礴。唯有这样的文章,才算是好。文章写到这样的地步,自然复杂。

中国人的语音简单了,然而由语音组成的话语却无比的复杂,中国人的话,大概只有中国人听得懂:开会说空话,对下说套话,对上说大话,似乎信誓旦旦,却往往是假话、谎话。还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什么山头唱什么歌,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见风使舵,随机应变,头脑再简单,也懂得祸从口出的风险。

中国人对复杂枯燥的哲学毫无兴趣,却精于自己的处世哲学,很多人既无唯物论,也无唯心论,却有自己的唯关系论。同学关系、同事关系、同乡关系、亲友关系、血缘关系、上下关系、战友关系,每一个人都能扯出一大堆关系。所有这些关系,又和经济关系、政治关系、权力关系、工作关系,千丝万缕地联结起来,构成了庞大骇人的关系网,一个一个简单的人,不得不攀扶着这张网络,求助于这张网络,构成了复杂的人情社会。

中国人常常得意于中国历史之久远,却无意探究历史之形成,只把朝代当历史,记住几个皇帝,便以为记住了历史。相比复杂的历史,宁要简单的现实,也即如今人们常说的“实惠”。所谓“实惠”,便是“得益”。诺大一个社会,大家都想事事得益,处处得益,时时得益,社会上便有了无数得寸进尺、得陇望蜀的人,人与人便有了利益之争乃至生死相争,简单的人如此这般地复杂了起来。

中国人的思想原本就简单,并不复杂。然而简单的思想却面临复杂的社会。复杂的社会,因简单人的简单思维,变得更加复杂。许多人用上个世纪的思维解决现实问题,越解决越复杂;用上个世纪乃至上上世纪受屈辱的眼光看当今世界,越看越复杂;用人治替代法制,社会越来越复杂;用虚伪换取真实,人心越来越复杂。中国式的复杂,既有社会变迁、文化转型的时代特征,也有国民自身的因素。当千百万人的简单,聚集在一起,酿成的竟是惊人的复杂,一如中国人若人人都简单地买一个汽车,中国的地盘便是灾难。

各种各样的复杂,在中国社会流淌、浸淫,现代与传统,法制与道统,科学与愚昧,文明与陋习,正义与无耻,善良与邪恶,盘根错节,叠床架屋在一起,相互揪扯,虽难以迈步,却也有了倒不塌、垮不掉的特异功能。

令人可喜亦可忧的是,许多人在复杂之中,宁愿简单。

中国式的复杂,既有社会变迁、文化转型的时代特征,也有国民自身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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