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丽黎[山西工程职业技术学院,太原039002]
浅析《诗经》婚恋诗中的植物意象
⊙李丽黎[山西工程职业技术学院,太原039002]
《诗经》是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对当时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以及世态人情、民俗风习等等,都有形象的表现。婚姻爱情诗更是《诗经》重要的组成部分,而婚恋诗中爱恨情怨种种情感又常常借助于植物意象进行表达。本文主要从《诗经》婚恋诗中出现的各类植物意象入手,浅析植物意象在婚恋诗中的重要作用。
《诗经》婚恋诗植物意象
《诗经》是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记录了从西周初年到春秋中叶大约五百年间的诗歌。《诗经》内容广泛,涉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是一幅反映当时社会生活、风俗人情的巨大历史画卷。在《诗经》305篇作品中,婚姻爱情诗占据很大的篇幅。程俊英、蒋见元在《诗经注析》这本书中明确指出,与婚恋有关的诗歌共76首,主要集中在《国风》部分。婚恋诗占据了《诗经》的大部分篇章,是《诗经》的重要组成部分。《诗经》中又广泛涉及各类植物,据顾栋高在《毛诗类释》中统计,《诗经》中描写植物的数量很多,其中草37种,药17种,木43种,谷类24种,蔬菜28种,花果15种。众多的植物意象,除了展现出一幅幅广阔的自然风光的画卷外,在婚恋诗中更是通过草木比兴手法传达着先民的相思与爱恋,在先民们表达恋情的诗作中起着重要的作用。
所谓意象是感觉或情思的具象表现,胡应麟认为“古诗之妙专求意象”。有关意象,袁行霈先生有过这样一段描述,“物象是客观的,它不依赖人的存在而存在,也不因人的喜怒哀乐而发生变化,但是物象一旦进入诗人的构思就带上了诗人的主观色彩。这时它要受到两方面的加工:一方面,经过诗人的审美经验的淘洗和筛选,以符合诗人的美学理想和美学趣味;另一方面,又经过诗人思想感情的化合和点染,渗入诗人的人格和情趣,经过这两方面加工的物象进入诗歌中就是意象。”由此可见,诗歌中意象的选择,是带有诗人主观色彩的选择,是为诗歌表情达意而服务的,《诗经》中的植物意象,在选择方面也有这样的特点。
本文主要通过不同主题的婚恋诗中涉及的不同植物,探究植物意象的特色,体味植物意象在婚恋诗中的重要作用。
婚姻的缔结,总是令人心生喜悦,无论是壮观的迎亲队伍,还是奢华的“裳锦裳”,振奋人心的喜乐,在《诗经》中,都不如《桃夭》来的形象生动。“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气欲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诗歌开篇,就用盛开的、鲜艳的桃花来比喻新嫁娘娇艳的容貌。“灼灼”二字,更是生动地将如火如荼盛开的桃花展现在人们的眼前,给人明艳动人的感觉。接下来,又用“其叶蓁蓁”“有其实”来比喻新娘很快就会开枝散叶,整个家庭会更加枝繁叶茂。从桃花到桃实再到桃叶,三次变化比兴,勾勒出男婚女嫁一派兴旺喜悦、生机勃勃的景象。
《诗经》中祝贺新婚的其他诗篇如《唐风·绸缪》《唐风·椒聊》等,也都选取了高大、繁茂、绚烂的植物意象,或展现新婚的热闹、或祝福新人多子多福,为读者展示出了一幅幅喜庆、热烈的新婚祝福图。
《诗经》除了幸福喜悦、兴旺和睦的新婚祝福诗之外,还有婚姻破裂、惨遭遗弃的弃妇诗。这类诗不同于祝福新婚的喜悦明快,呈现出悲惨愁苦的格调。而在这类诗歌中所描写的植物,大都是枝枯叶黄、凋残零落,一派衰败的景象。
再如《谷风》中,被遗弃的妇女走在路上,脚步迟缓踉跄,内心凄楚惆怅,看到荼菜,忍不住发出“谁谓荼苦,其甘如荠”这样悲苦的呼喊,“谁说荼菜味苦难下咽,我吃来却像荠菜甜又香”。在诗中,用荼菜做比,再苦的荼菜,都抵不上我内心的苦楚。
又如有名的弃妇诗《氓》中写道:“桑之未落,其叶沃若”,先用繁茂的桑叶来表现青春时期青春靓丽的少女形象。之后又通过“桑之落矣,其黄而陨”来比喻诗中女子如今青春已逝、美貌不在、人老珠黄。最终换来“氓”已变心,对她虐待“至于暴矣”的孤苦无助境地。
在这些诗歌中,都选取了枯黄凋零的植物意象,用陨落、凋残的植物形象,表达被遗弃女子痛苦的心声和凄惨的境遇,读之,令读者为之动容。
在《诗经》中的弃妇诗中,除了以枯萎凋零的植物意象来比拟自身遭际之外,有些诗作中也提到了恶木恶草,用恶木恶草来象征无德、狠心抛弃妻子的负心男子,表现了诗人对负心男子的憎恶之情。如《小雅·我行其野》中以“樗”“”“”等恶木劣菜起兴,象征自己遇人不淑,所嫁非人,环境的恶劣,又体现自己为人所弃的痛苦心情,寓情于景,情景交融。孔疏引王肃云:“行遇恶木,言己适人遇恶人也。”
古代社会中经常爆发的征战、沉重的徭役,不仅加重人们生活上的负担,由此产生的分离,也为古人的生活带来了无尽的愁思。征人远戍、杳无音信,家中的妻子除了苦苦等待之外,再无他法。说不尽的离愁,道不完的相思,也只能在一首首歌谣中静静流淌。《诗经》中描写相思的歌谣,不在少数。
诗中的妇女自从丈夫出征之后,思念不已,无心梳妆,也无心打扮,牵挂着出征在外的丈夫,以致忧思成疾,“愿言思伯,甘心首疾”。如此痛苦,如何才能排遣呢?诗歌最后写道:“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萱草,即忘忧草。朱熹注曰“:谖草,令人忘忧。”程俊英《诗经译注》中说“:古人以为此草可以忘忧,故又名忘忧草。”诗中,这位女子将排遣相思的苦楚,寄希望于可以忘忧的萱草,希望得来萱草以排解心中的忧愁。
再如《卷耳》:“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这是一首思念征夫抒写怀人情感的名作。诗中的妇女“采呀采呀采卷耳,然而采来采去不满筐。因为我叹息着想念着远行的人儿,把竹筐放在大路的两旁”。诗中开头起兴就提到了“采采卷耳”。“卷耳”,又名苍耳,周身多刺,可食。这种植物,因为多刺,经常会附着人身上,诗中用苍耳起兴,既体现了当时妇女劳作的场景,同时又用苍耳易附着于人,表明了思妇的心声,不管你在去哪儿,即使远隔天涯,我也愿意追随你,与你相守,深切地体现了思妇怀人、天涯相随、永不离弃的心声。
此外,《诗经》中也不乏出征在外的征人,表达对家中妻子思念之情的作品,同样也常采用植物意象借以传情。如《小雅·采薇》中:“昔我往矣,杨柳依依”,追忆分别时的场景,用杨柳的恋恋不舍,表达诗人的相思之情,开以乐景写哀情之首。
在《诗经》中,还有很多主要表达男女相思相恋、相互爱慕的的诗篇。这些情歌中,或表达对意中人的追求,或表达对意中人的思恋,或表达佳期幽会的甜蜜,或表达两情相悦的喜悦,或表达永结同心的美好意愿,而种种思慕情感的表达也经常借助于植物的意象。
在这部分诗歌中,男女思慕之情常借助鲜艳明媚、纯洁美好、纤弱柔顺的植物意象来表达,以植物作比,进而表达对中意者的喜欢、爱慕之情。如《有女同车》中“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心目中的女子比作木槿花;《东门之》中“视尔如”赞美所爱的女子“美得像一朵锦葵花”;《出其东门》中“有女如荼”更是将心上人比作白茅花,是那样的纯洁美丽。
《秦风·蒹葭》中是以蒹葭起兴,用洁白的芦苇花来象征意中人的纯洁美好,而芦苇花的飘忽不定,正如同诗人对意中人的追求,仿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然而又“在水一方,道阻且长”,终不可及。
《采葛》:“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葛:一种蔓生植物,块根可食,茎可制纤维;萧:植物名。蒿的一种,即青蒿;艾:植物名,菊科植物,可制艾绒灸病。这首诗以柔顺的葛、萧、艾起兴,表达对思恋女子的相思之情,开相思情诗中“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滥觞。
再如《郑风·山有扶苏》:“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扶苏”,一种树木,一说指桑树;“桥松”是指高大的松树;“龙”水草名,即荭草、水荭、红蓼。诗中的女子以荷花、荭草这两种具有柔弱之美的花草自比,又用枝繁叶茂的扶苏、高大挺拔的松树来烘托意中人的高大伟岸,阳刚与柔美相协。这些美好的植物,有效地烘托了诗的意境。
在恋情诗中,爱恋中的情人,常于欢会之后互赠礼物,借以表达情意,随手所赠,亦多为植物,这在《诗经》中也多有体现。如《溱洧》诗中:“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暮春之初,春水涣涣,青年男女手持兰草,并肩走在郊外。士与女相携来到溱水洧水之畔,嬉笑打闹,临别相互赠之以芍药。《静女》诗中:“贻我彤管”“自牧归荑”,在城隅约会的静女,临别之际赠送给小伙子“彤管”,放牧归来又赠送茅草,普通的“彤管”、白茅草,都令小伙子爱不释手,那是因为,这是心上人所赠。《木瓜》诗中,更是以木瓜表达情意,以示永结同心的美好愿望。“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诗经》作为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为我们展示了当时社会的种种风貌。《诗经》中的婚恋诗,更是借用人们最常见植物意象,寄托情感,表现先民们的种种爱恋情怨。或兴旺喜悦、热烈欢快,或孤苦无助、凄苦惆怅,或相思情深、天涯相随,或坚定执着、缠绵悱恻。无论哪一种情感的表达,所选用的植物意象都恰当贴切,为我们更为准确地解读诗意,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种种植物意象,也在无数次的欢乐哀伤中,沉淀为共同的心理体验和一致的情感,如香草喻美人、松柏祝长寿、青梅比爱情、如花拟容颜、梅兰竹菊谓君子等等,更是作为一种民族精神的遗留,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文学作品。
[1]程俊英.诗经译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2]袁行霈.中国诗歌研究艺术[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
[3]朱熹.诗集传[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4]布莉华,刘传.诗经中的植物文化[J].承德民族师专学报,2005(3).
作者:李丽黎,文学硕士,山西工程职业技术学院助教,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文学。
编辑:水涓E-mail:shuijuanb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