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立群 金洪申 (黄冈师范学院新闻与传播学院 438000)
我国学者陶东风先生阐述过文学和身体之间的联系:“事实上,文学(以及文化)与身体一直是紧密联系的。我们不能设想任何没有身体在场(通过不同的方式))的文学(以及文化),也不能设想任何没有身体在场的写作,不能想象脱离身体的一切人类活动。……我们应该谈论的不是是否存在没有身体或脱离的文化与文学,也不是是否存在处于文化之外的身体,而是不同时代的文化(包括文学)是如何处理与呈现身体的,以及身体是以何种方式在场的。”1电视剧继承了文学尤其是小说和戏剧的特质,又让演员用自己的身体来叙事,演员尤其是主要演员及其饰演的主要角色和观众的审美之间存在着密切的内在联系。
家长的英语解释是“the head of a family”,汉语的意思是一家之主,受传统文化的影响,家长一般是男性,在家庭中起主要作用,是家庭收入的主要来源,尤其是在封建社会中这种特征更加明显。在电视剧作品中,家长形象数量众多,其中有些家长还是电视剧作品中的主要人物,引起了很大的社会反响。例如电视剧《闯关东》播出后,观众看到了朱开山领着一家人跋山涉水从山东来到东北在艰苦的环境中生存发展,很容易就会思考山东人和东北人的关系。因为旱涝等自然灾害和社会动乱,从清朝初期一直到解放,先后有成千上万的山东人背井离乡闯荡到山海关以东的辽宁、吉林、黑龙江这东北三省,这种移民现象历史上就称“闯关东”。山东人闯关东的历史文献资料不多,民间流传的也只是零散的故事,随着时代的更迭,闯关东这一历史正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李幼斌饰演的朱开山救活了将要被淡忘的闯关东的历史,观众通过谈论电视剧《闯关东》激活了寻根意识,有些东北人打听出了自己的祖辈来自山东,有些山东人问出了自己的祖辈或同乡也曾经闯过关东,有些东北人寻找山东的亲戚,有些山东人寻找东北的亲戚。朱开山这一形象还使观众触类旁通般的想起了走西口、下南洋等中国近代历史上的两大移民,甚至和当今的三峡移民进行了对比,直接推动了后来的电视剧《走西口》的热播。
电视剧《闯关东》能够引起巨大的社会影响,主要在于朱开山这一具有开拓精神的家长形象感动了广大观众。来到异地他乡,人生地不熟,一家人要吃饭、穿衣、住房,全指望一家之主朱开山,作为家长,朱开山到老金沟淘金捕鱼,回元宝镇务农,上哈尔滨做买卖,和天斗,和地斗,和人斗,尝遍了人间的酸甜苦辣咸,终于凭自己的艰辛奋斗挣来了钱,养活了家人,有了家业。这一切,是人类生存的基础,是千百年来普通老百姓的最基本的也是最大的心愿。中国人绝大多数都是农民,解决温饱是农民长期的追求,朱开山这位家长代表了吃苦耐劳、拼搏创业的农民家庭的希望。为了让家人有一个温暖而稳定的家,家长就不能整天待在家里,也不能被束缚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里,必须走出家门,广开财源。家长对家庭作出的贡献最大,建立了绝对权威,就会对其他的家庭成员发号施令,要求家庭成员必须遵从。现在的电视剧大都表现了对剧中家长的赞扬,持批判态度的比较少,即使是展现家长的缺点,也是在歌颂的基础上顺便捎带着不足,这反映了观众对家长权威的认同。例如电视剧《闯关东》,虽然表现了家长朱开山的专制,包办儿子朱传武的婚姻,但更表现了家长朱开山对子女的大度。鲜儿与传武相爱,两人私奔,失散后鲜儿为生活所迫沦落为土匪,家长朱开山知道详情后支持传武劫法场解救出鲜儿,并允许二人结婚。秀儿长期得不到传武的爱,红杏出墙喜欢上了一郎,家长朱开山知情达理,理解了儿媳秀儿的内心痛苦,抛弃了传统的封建观念,让她与一郎结成百年之好。长子传文和四义子一郎,都曾中了敌人的奸计,误入歧途,作了对家庭或中国不利的事,家长朱开山用铁的事实拯救教育他俩,使其悔改。
自古以来,家和国之间就存在着密切的联系,甚至可以说,没有家就没有国,没有国就没有家。电视剧中家长形象所蕴含的精神一般就直接代表了国家或者民族的精神。摆脱传统落后的小农意识,互通有无,发展商业,求富求强是近代中国国民的共同梦想。电视剧《大染坊》中的家长陈寿亭从沦落街头的孤儿乞丐发展为小染匠进而壮大成拥有雄厚资本的印染业巨擘,这一家长形象喻示了贫穷落后并不可怕,只要会经营善管理,通过工业和商业可以使家族富有,还可以使国家富有。陈寿亭没有读过书,也没有专门学过经营和管理,但他深谙三十六计等民间智慧,自个儿从传统文化中吸取了营养,在激烈残酷的商业竞争中连连获胜,这说明依靠老祖宗传下来的优秀文化,我们的民族也能富强。在走向富裕的过程中,家长等领导者们致富有方,并没有不择手段,也不是耍弄各种技巧,而是秉承了传统文化的精髓,用“诚信”战胜了对手,甚至把对手转化成了合作者,赢得了更多的客户。在青岛,大华染厂的老板陈寿亭将计就计使孙明祖的元亨染厂面临倒闭,不忍心置对手于死地,在孙明祖认输服输并求救的情况下,陈寿亭助元亨染厂起死回生,两家印染厂协同发展。
观众不仅希望看到电视剧中的家长一心一意地顾“小家”,而且渴望看到家长们全心全意地维护国家这一“大家”,甚至盼望某些家长为了“大家”舍弃“小家”。电视剧《乔家大院》中的乔致庸用以德服人的传统方式优化了家族内外部关系,解决了和其他商家的矛盾,巩固了和其他商家的合作互惠关系,复兴了自己的家族,开阔的视野促使他梦想实现货通天下、汇通天下的商界宏愿。在为自己家庭聚财的基础上,达到以商救民、以商富国,从而使晋商文化享誉全国。
我国著名作家林白在小说《一个人的战争》里高度赞美了女人对于艺术作品的重要性:“女人的美丽就像天上的气流,高高飘荡,又像寂静的雪野上开放的玫瑰,洁净、高洁、无法触摸……在一场戏剧或一部电影中,我的眼睛永远喜欢盯着女人,没有女人的戏剧或电影是多么荒凉,简直就是沙漠,女人一旦出现,我们顿觉光彩熠熠,芳香弥漫,在夏天我们感到凉爽,在冬天我们感到温暖。以人体摄影为幌子的画册中,我永远喜欢那些柔软优美的女性人体,她们的躯体像白色的百合花充满在画页中。”2这位女作家从接受者的角度表达了文艺作品中的女性人物非常受大家的欢迎。
电影中看与被看的复杂关系被揭示的一清二楚,女性角色的造型设计和剧情安排也有着明确的目的,“女性作为影像,是为了男人——观看的主动控制者的视线和享受而展示的。”3在电视剧作品中,女性角色更是受到了男性观众和女性观众的普遍欢迎。
在类人猿进化到人的过程中,劳动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在人类历史的发展过程中,劳动能力决定了男女不同性别的人物在社会和家庭中的地位。在母系氏族社会,女性在劳动生产关系中的地位决定了其在社会和家庭中的支配地位,随着社会的发展和劳动对象的变化,进入父系氏族社会以后,男性在劳动生产关系中的地位取代了女性在社会和家庭中的支配地位。漫长的封建社会规范束缚了女性的性属特征,以男性为本位构筑的社会权力结构和文化意识形态压制并扭曲女性的智慧和能力。
20世纪的五四新文化运动催生了“女性”这个词语在中国的出现,也标志着女性的独立价值正在被人们认可。经过一个多世纪的奋斗和改革,女性的社会和家庭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希望从电视剧中看到女性的自主地位,电视剧《女人的村庄》适应时代的要求表现了女性崭新的生命形态。王茜华在电视剧《女人的村庄》中饰演党支部书记张西凤,作为妇女主任,张西凤无法改变大山脚下自己家乡张岭村偏僻的地理位置,却决心改变家乡的贫困,从而改变人们的传统观念,改变农村妇女的地位。改变观念首先要改变男人的观念,张西凤在村子里搞致富项目,可男人们在老村长儿子的动员下都到省城打工去了,不仅没留下来帮忙,而且把家庭重担都压给了妇女们。“女性除了要和男性在工作领域竞争外,还需要担负起沉重的家务劳动,就像是抱着孩子拿着扫把和男性一起竞赛跑步,使得妇女觉得非常劳累和辛苦。”4张西凤不等不靠,也不怨天尤人,领导妇女们成立了“巾帼互助联合体”,没有扔掉土地,没有扔掉家庭,凭着智慧和辛劳成功地搞活了生态养殖项目,还要继续进行深加工项目。男人外出到城市毕竟是给别人打工,体力消耗大,不受别人的尊重,还造成了夫妻分居,而女人们在村里养殖致富,自己是主人,主动性强,自由度大,收入较高,两相对比,女人们的优势非常明显,男人们不得不自愿放弃了打工的生涯,回到了家乡,和女人们一起建设新农村。
女性在社会及家庭中地位的崛起和重新建立满足了观众对性别和谐与性别平等的期盼。就如西蒙·德·波伏娃所说,“女人并不是生就的,而宁可说是形成的。在生理、心理或经济上,没有任何命运能决定人类女性在社会的表象。决定这种介于男性与阉人之间、所谓具有女性气质的人的,是整个文明。”5传统的文明影响了女性的特征,妇女基本上就是在家料理家务,受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束缚,这一现象农村比城市表现得更为明显。电视剧《女人的村庄》作为先进文化的代表,反映了落后农村的巨大变化,电视剧作品本身作为文明的一部分,也会促进其他农村的相似变化。张西凤等农村妇女通过勤劳致富证明了女性并不比男性差,还可以进一步解放农村的生产力,从根本上消除性别歧视,印证马克思所阐述过的一条理论,那就是女性可以促进社会的变革和发展,女性的社会地位可以精确地衡量社会的进步。整个人类社会都在期盼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女性的自由和发展会影响到每一个人,电视剧对女性社会支配地位的颂扬无疑会加速和谐社会中的性别关系和谐。年代不同,性别关系的和谐的含义也不同。如今,性别关系的和谐是指“一种新型男女互相依存、和睦相处、共同发展的性别关系。”6这种性别关系是一种理想的男女两性相处的形式,这种性别关系源于两性的均衡发展,尤其是在女性作为性别的弱势群体这一现实条件下,发挥广大女性参与社会发展的潜能,使女性与男性并驾齐驱,社会才能健康发展。电视剧《女人的村庄》通过张西凤等农村妇女拼搏创业的故事反映了社会和历史的进步,表达了观众希望通过性别和谐与平等从而拥有并创造幸福生活的愿望。
以上三个方面都集中表现出了对女性社会性别特征的赞美,任何事物都有正反两个方面,如果从反面来看,这种歌颂实质上是一种反向歧视,“反向歧视是一种隐藏得更深的歧视。它通过赞美女性的特征和功能,而把女性局限在一个特定的领域,给女性的发展带来制约因素。”7“贤妻良母”对妇女来说,既是一种美德,又是一种束缚,这种美德使女性形象平凡而伟大,这种束缚使女性被限制在家庭中,为琐事所累,无暇从事家庭之外较为风光的事业。如果不顾家庭重担,一味地抬高妇女的体力和能力,则会使女性不堪重负。就如西方学者威廉·詹宁斯·布莱恩所说,命运不是一种机缘,命运是一种选择。没有人逼迫妇女必须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受社会环境的影响,妇女往往自己选择做什么以及怎样做。完全考虑生理性别特征,往往使女性受到社会的偏见或歧视;忽略生理性别特征,过度地发展某种社会性别特征,则往往造成生理或心理的伤害。这种两难的境地很容易引起观众对女性命运的同情,也很容易引发观众对女性命运的强烈关注。
人们观看电视剧,首先注意到的是剧中人物的性别。电视剧艺术展现了丰富多彩的人类社会,社会生活中恩怨情仇的男男女女吸引了观众的注意力和审美期待,在电视剧中,剧中人物的性别理应受到足够的重视。
注释:
1.陶东风.中国当代文学中身体叙事的变迁及其文化意味.求是月刊,2004,(6).
2.林白.一个人的战争.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6.24.
3.穆尔维.视觉快感与叙事性电影.张红军.电影与新方法.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2.213—215.
4.沈奕斐.被建构的女性.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210.
5.凯特·米莉特.性政治.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36.
6.胡晓红.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思想的性别解读.社会科学家,2010(7):130.
7.沈弈斐.被构建的女性——当代社会性别理论.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48——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