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味侗寨闲时吟歌

2014-01-19 07:04王甲红陈爽
中国国家旅游 2014年7期
关键词:侗寨寨子鼓楼

王甲红 陈爽

到达贵州省东南部,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南部的榕江县城时,天已经全黑了,我决定去五公里外的车江侗寨住宿,想象这个已经开发旅游的侗寨会像很多古镇一样热闹。刚刚下过雨不久,一路漆黑,道路状况很差,有些坑坑洼洼,车颠簸着行进,有时还在泥水中打滑。我开始忐忑不安,毕竟是独自前往陌生的环境。

一刻钟后,司机将车停在黑暗中,告诉我左侧即是寨门,可能是停电了。车窗外,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车灯照射着前方数米湿乎乎泥洼洼的路面。

我在未知中下车,深一脚浅一脚穿过马路向着寨子走去。我看到路边有一个蹲在石头上的黑影,就像是找到了救星,于是问黑影哪里有客栈,黑影站起身说:跟我走吧。于是两个黑影趟着泥水走进了他家。他把自家二楼改造成了客栈,偌大的几间客房只有我一个住客。

在跳动的烛火中,简单寒暄几句,我请他帮忙找一家餐厅吃饭,他说因为停电,餐馆全关门了,如果我愿意,可以吃他晚餐剩下的饭菜。我略加思索,还是希望他能帮忙找找餐厅。

于是他虚掩了房门,带我穿过寨子,走过小河,走了15分钟,来到一家同样黑灯瞎火的餐厅,厨娘为我做了一碗米粉。他们两人唧唧咯咯用侗语聊些什么,我试图与厨娘聊天,发现她普通话实在有限,而且夹杂着浓重的方言,只好作罢,继续如听天书一般听他们聊天。

又在黑暗中穿过寨子,返程时我们走了不同的路线,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雨。寨子极是安静,偶尔影影幢幢遇到一两个村民。一个有趣的夜晚,两人见面刚刚半个小时,没有任何了解,也没有太多语言沟通,就这样静悄悄地行走在黑暗中,信任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回到烛光小屋,聊天后方知他妻子带着孩子住在县城,他自己也在县城那边的木材厂工作,每天早上他都会去县城上班,晚上回来照料客栈。

我请他帮忙联系一辆车去大利侗寨,于是他又带我走进黑暗中,走进泥水里。司机师傅屋里亮着灯,传出来夫妻之间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下,拍拍门,司机似乎对不速之客并没有不耐烦,但也没有意愿为上门的生意开门,只让我们抄写下车玻璃上的电话号码,明早与他联系。

道过晚安后回到房间,旅行中读书已经成为习惯,在他乡的烛光下读书是另外一种感受,有些萧瑟,却有一种莫名的静谧。

接近夜半,准备就寝。就在进入洗手间的当口,电灯亮了,突然发现对面墙壁上趴着一只孩子手掌大小的黑色蜘蛛,我瞬间一惊,在云贵高原有着太多关于蛊毒的传说,武侠小说家们对“五毒教”也有着绘声绘色的描述。一人一蜘蛛就这样对视着,我很是担心这位五毒教的神圣突然凭借一根丝线弹射而来,幸好相安无事。回到房间,电灯大亮,细细打量房间,才发现墙壁上爬着几只壁虎。有了蜘蛛和壁虎的双重保护,我相信今晚不会再有蚊虫袭扰了。

次日清晨,在我下楼时,客栈主人已经离开寨子去县城上班了,我把门虚掩了离开。

琐碎的叙述难以道尽一夜的感受。门不闭户,路不拾遗;日落而息,日出而作;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平和而朴实,毫无任何修饰。蜘蛛和壁虎更为原生态村落做了很好的注脚。

道路欠修,用电不能保障,这些在现代人看来最大的问题也在困扰着当地人,但最令我讶异的是村庄的安静。车江侗寨不是已经开发旅游很久了么?行歌坐月难道不是侗族的传统么?无边的黑暗和开发的旅游点极不相称,而侗族行歌的传统似乎也杳无痕迹。这一夜,我有很多疑问。

清晨,我独自参观了“客栈”,名曰客栈,其建筑规范是典型的车江地面式住宅,只是将二楼房间改用作客房。

整个客栈是木制结构,上下两层,大三开间。二楼比一楼前脸略为凸出,架设了搁板,在二楼形成一个走廊。走在二楼木板上,可以听见呶呶的脚步声,昨晚为不影响房主睡眠,我始终保持蹑手蹑脚的状态,在木屋居住时间久了,是否会让人变得更加安静,心情更为平和?一楼空间甚是敞亮,是堂屋和主人的卧室。堂屋吸收了汉族的传统,是家庭灵魂所系,正北木墙上供奉着神龛,奉“天地君亲师”牌位。堂屋两侧是卧室和厨房,而在侗族传统中有着重要意义的火塘已经被厨房所替代;神龛侧面小门通向堂屋后面,布置着卫生间和洗澡间,以及通向二楼的楼梯。

车江侗寨不再是原汁原味的侗族村寨,但这恰就是车江的特点。车江建筑受到汉民族影响很深,不仅是近年来商品经济大潮的冲击,更多是历史的选择。

车江距榕江县城只有5公里。雍正年间,清政府在榕江设立地方行政机构,称古州,古州迅速成为贵州向东南交通桂粤的贸易中转站。

清政府意图征服苗侗,车江侗寨首当其冲。雍正年间的杀伐中,车江侗寨上千人被杀,三千多人被俘,首领均遭杀戮,车江被清政府直接控制。但乾隆皇帝就任之初,即对古州辖境内的少数民族采取怀柔措施,免除赋税,百姓争怨不按照朝廷例法而是按民族旧规解决。

于是,距离治所很近的车江侗寨就成为侗族的一个特例,建筑风格更接近于汉族,但却坚守着侗族的传统风俗习惯。

我面前的客栈即是这样的建筑风格。

沿着小巷来到鼓楼坪,远远即可望见鼓楼。2001年完工的新鼓楼令我忍俊不禁,典型的侗族风格,据称是所有侗寨中最高的,号称“天下第一鼓楼”,21重檐,下部为四边形,到上部变化为六边形,顶部为八角攒尖的双重宝顶。但它实在太新了。

不忍批评建造鼓楼的决策者,毕竟他们是一片苦心。在此之前,车江矗立着一座汉族风格的鼓楼,与整个村寨受到汉民族影响的建筑风格相一致。当旅游经济冲撞而来之时,车江似乎迷失了,决策者为了吸引游客,重新修建了这座侗族风情的鼓楼。

车江本可以向人们揭示汉侗融合的历史,告诉人们鼓楼和房屋的文化内涵,但车江人似乎没有耐心做详细解说,抑或是游客们没有耐心详细了解,抑或许看到一座侗族风格的鼓楼才是游客参观侗寨的需求,而车江人只是满足这样的需求罢了。但作为一个文化符号,那个真正的车江鼓楼消失了。

值得庆幸的是,在鼓楼坪一侧的萨玛祠,还保留了原始的风味。相比较鼓楼的巍然和鼓楼坪的开阔,萨玛祠显得有些局促,极易被忽略。尤其在汉族游览者看来,萨玛祠外观与汉族宗祠没有什么区别,但这恰是它的独特之处,也是它的迷人之处——祭司侗族“萨岁”女神的宗祠,却是一座汉族风格的建筑。

萨玛祠规模不大,门屋和正殿为围墙所包围,形成一个简略的两进合院,所有建筑和雕饰都体现了汉民族的风格。门口站立着两尊石狮守护着大门,墙体刷成红色,门屋和正殿都是歇山式屋顶,飞檐翘角,正殿两侧是典型的封火山墙。我无缘进入宗教圣地,村民告诉我,里面是一面黑色大伞,象征着萨玛的庇护。

按照记载,车江侗寨的寨民们来自于广东靠近浙江一带,迁徙到雷州星县,后辗转来到这一带居住。南侗人信仰“萨玛”大祖母,是基于悠久的传说,一位能征善战的女首领带领侗族人抵抗外侵。每年的萨玛节,人们都会在广场上举行盛大的祭典。

寨蒿河中,晨起的妇女们在洗衣服,田地中,男人们开始劳作。河边巨大的榕树遮天蔽日,鹅卵石铺就的河边小道上有群群鸡鸭走过,小道边的房门正陆续打开,一些年轻妇女在屋边台阶上刺绣,一位老奶奶在屋里织布机上忙活着。

正值盛夏,家居的妇女们身着传统钴蓝色长袖右衽上衣,男人们的服装却已多是衬衣和T恤,只有在萨玛节或其他节日上才有机会看到盛装的男人。

一个恬静的小镇,只有三两名游客晃悠在村中,没有人介意我的存在,也没有人来兜售生意,只有河水哗哗流过。

经过数百年汉族文化的浸润和渗透,车江的侗族人仍顽强地坚守着民族的内核,虽然房屋的结构发生了变化,鼓楼有了汉族的风格,萨玛大神供奉在寺庙般的祠堂中,但房屋仍然是木制结构,鼓楼仍然是民族精神中心,萨玛仍然是他们的最高神祇。

但夜晚的宁静仍然令人不安,侗族村寨的夜晚应该属于歌声。

侗族民居特色鲜明,房屋依山傍水修建,多为吊脚楼,楼下是猪、牛圈,楼上作起居室。

在石板路上偶遇侗族妇女,跟她们说“你好”,她们只是微笑着作答,后来方知她们会讲的汉语非常有限。

如果说车江侗寨曾历经数百年汉侗融合的淬炼,而大利侗寨显然保持了更加原生态的侗族风情,但融合已然开始,淬炼正在进行,没有暴力,没有胁迫,但程度却远甚于车江侗寨所经历的,影响也更加深远。

联系上昨晚的司机,帅气的小伙子,新婚燕尔,在年轻人纷纷离开寨子到城市打工的时候,这部面包车是他留下来的最重要原因。

不同于车江侗寨修建于黔东南难得的平原地带,大利侗寨则依山傍水,位于山坳之中,是侗族最为传统的安寨习惯。一路行来,道路坡度和弯度都不甚大,但也曲曲折折。

行近大利,在山坡之上,俯视这个只有200多户,1000多居民的小村寨,群山环绕,郁郁葱葱。鼓楼坐落在寨子中心,青瓦木楼围绕着鼓楼散射开去。一栋混凝土结构的三层楼房与寨子的风格很不协调,司机告诉我那是刚刚修建的小学。

利洞溪穿寨而过,寨门即修建在溪水之上。我径直前往鼓楼,那是寨子的核心和精神力量所在。大利距离榕江县城25公里,略远于车江,较少受到汉族文化的影响,保持了更多侗族传统的建筑风格,居民仍然居住在传统的干栏式住宅内。

鼓楼只有九层,一层宝顶,比较车江侗寨21层、双重宝顶的鼓楼要逊色很多,但年代更加久远。永远与鼓楼陪伴的是萨坛,人们用石块砌成了一个圆形的石台,作为萨玛的祭坛。无论是车江汉化的庙宇式祠堂或是大利简约的石头祭坛,表达的都是侗族人对萨玛的崇拜和热爱。

三宝侗寨是贵州最大的侗族居住区,所以鼓楼规格颇高。

沿着寨子中修建于乾隆和道光年间的石板古道迤逦而行,坐落在溪水上的五座风雨桥各具特点,光绪年间修建的风雨桥为代代大利人遮风挡雨,倾听过数代大利人或稚嫩或苍劲或低沉的侗歌,迄今屹立。木桥古旧的色泽和刀刻般的木纹,像极了久经沧桑的老人。

溪水边的木质四合院甚为别致,干栏式禾仓也站立在稻田之中。偶有孩童蹦跳着从我身边跑过,或肩挑柴禾的妇女蹒跚而去,妇女们在溪水中洗涤着衣服和菜蔬,老人们在房屋前打着盹儿,几条黄狗或黑狗匍匐在他们的脚下,也在安眠之中,对我这个不速之客全无欢迎或戒备。整个村庄安静,祥和,但却过于萧瑟。

寨子中还没有开设餐馆,午餐时分,我找到一位老人家,请求在他家吃饭,老人家不好意思地笑着,总算答应了我的请求。

老两口和一个小女孩住在三层的房屋中,底层杂乱地摆放着一些农具和稻草,以及舂稻米的石碓,我们从房屋侧面楼梯上到第二层,是宽敞的廊道、堂屋和卧室,最令我欣喜的是,我在这里看到了传统的火塘。三楼主要用来存放粮食。小女孩有些害羞,藏在门后偷偷打量着我。

老人拿出家酿的米酒,我品尝着酸酸的侗家菜肴,与老人们唠着家常。他们汉语不十分流利,交谈不是很顺畅,但我也大概了解到了家里的状况。老人告诉我,“儿子和媳妇都在县城打工,孙女刚四岁,他们太忙,就把孙女留下来让我们照看,也是怕我们太寂寞”。他们三口住在这么大的房子中显得有些空荡荡的,老人家笑着说,“这栋房子原来并没有这么大,儿子要结婚,就紧贴原来的房子扩建了几间,所以显得宽敞了,好在他们就在县城工作,也经常回来,回来时就比较热闹了”。老爷子在旁帮腔说,“现在村里的年轻人基本都出去打工了,村里面就剩下我们这些走不动的老人和孩子了”。

老人家说,“我们有地,还能干一些活儿,种稻子,也用竹子做一些编制,走村串寨的小贩会来收购,可以卖一些钱,儿子打工也会带些钱回来,我们不愁吃不愁穿”,老人顿了一下说,“就是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家人在一起那么热闹了。有时我们一些老人还聚在一起唱唱歌,但也快唱不动了”。

我向窗外望去,整个寨子木柱横溢斜出,显得有些杂乱,很多房屋的木板已经有些倾斜,经过风吹日晒雨淋,木色都已陈旧,青石板路层层叠叠通向各家各户,石缝间长满了青草,鲜有人行走。

传统的自给自足的农业模式已经彻底改变,农村空心化不仅在汉族地区存在,在少数民族地区也同样存在。但对于侗族来说,村寨和传统的家庭结构,以及依赖于此的文化传统,正由于年轻人大量离开村寨而受到极大冲击。

这里还没有客栈,没有餐厅,只有三三两两的游客,但随着未来游客的大量涌入,大利会以怎样的面貌迎接旅游经济?

在车江的烛光夜晚,我与客栈主人漫谈,他颇为骄傲的即是侗族大歌;在大利的餐桌上,老人家也谈起过侗歌。

侗族没有文字,他们的历史、传说和文化传统即世世代代通过大歌流传下来,侗歌不仅是音乐、歌曲和艺术,它是民族的灵魂。但谈起侗歌,他们的表情都是同样的落寞,同样的叹息,我们身边的寨子都是同样的安静。我想找人聊聊侗歌。

侗寨的侗族乡亲们在河滩上烧鱼迎候四方来客。

红鸡蛋在侗寨有保平安的寓意。

从榕江乘车前往从江,身边坐着一位侗族小伙子,80后青年。他很是健谈,我们的话题从侗族人们的日常生活自然转到了侗族大歌。我也惊喜地得知,他曾唱过大歌。

“我们从小就开始学唱歌,我永远忘不了那些关于螃蟹、大米和竹篓的童谣。9岁时,我们同龄的男孩子们成立了歌班,正式开始唱歌,我们没有老师,都是向村中的长辈们请教,与女孩子歌班对歌,学习一切可以学到的歌曲”。

谈到与女孩子们在鼓楼下对歌,他难以掩饰自己的兴奋,语速明显加快,甚至有些手舞足蹈。“女孩子们比我们唱歌要早,也很有系统,在妈妈们的支持下,她们5~6岁就成立自己的歌班,妈妈就是最好的老师。我们经常与女孩子歌班对唱,互相切磋。如果能被选中在鼓楼坪,在全寨人们面前对歌,对男女歌班来说都是很大的荣誉”。难怪他表现得如此兴奋了。

我问他那时有没有中意的女孩子,这位已婚的小伙子居然有些难为情,有些羞涩。大约因为我是外乡人,他也就没有太多的顾虑,给我讲述了很久以前的故事,“我们经常与一个女孩子歌班对歌,有一次还在鼓楼对唱,有一个女孩子,我能感觉到我们都喜欢对方,能体会到那种奇妙的感觉,我们经常对歌试探对方,试图了解对方的心意。但后来,我初中毕业,到县城打工,那个女孩子就嫁给了其他村寨的远房表哥”。男孩子有些扭捏地说,“那可能是我的初恋了,只是那时我还不够勇敢”。

谈到歌班的状况,他不无遗憾地说,“我们这些出生于80年代的人,还有机会组成歌班,但成年后,都陆续离开寨子,分散在各地打工,近的在县城,远的到广东一带,大家已经很难相聚,只有在大节时,我们还会回到寨子里,才有机会一起唱歌”,说到这里,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眼中的黯然。

“而对于更晚些出生的孩子们,寨子对侗歌也不那么重视,他们已经很少有歌班了,特别是在他们上学后,能够学唱歌的机会就更少了”。商品经济对传统的自给自足的侗族村寨有着很大的冲击,传统歌班形成的纽带已经渐渐分崩离析了。书写文化代替了侗族的口耳相传的文化传统,侗歌文化传承的作用已经显著下降。

谈到妻子,小伙子眼神闪闪发亮,“她来自另一个寨子,我们是在县城打工时认识的”,他略带神秘地说,“她很漂亮,歌唱得也好,是她们寨子上的唱歌状元,她能唱别人唱不了的歌,记的歌也比别人多,上学时,她就用汉字来标注侗歌的发音,把它们记在本子上,所以她能够记住很多歌。寨子里的男孩子都在追她”。小伙子很骄傲地说,“最后她嫁给了我”。

我开玩笑地问他,他们夫妻会不会经常对歌。他笑着说,“就算有吧,我有一支小琵琶,有时会自弹自唱,她也就与我一起唱歌。但这样的时候比较少,我们还要照顾孩子,很多时候是一起看电视,而不是唱歌”。

他有些遗憾地说,由于不经常唱歌,一些歌词已经开始慢慢淡忘,只能记得大概意思了。他给我讲述了侗歌中的一些故事,如关于人类祖先,“传说有一对夫妻生下了十二个子女,其中有龙王、老虎、雷婆和人类兄妹,这对人类兄妹就成为了人类共同的祖先”;他还谈到洪水、射日以及关于萨玛的故事。这些故事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如同中原流传的女娲抟土造人、大禹治水和后羿射日一样,侗族也有着自己的创世神话或传说。而小伙子最津津乐道的则是情歌,他不无自豪地说,“我自创了很多情歌,都是在对唱时即景生情脱口而出的”。看来这位从事销售的小伙子很是得益于自己的口齿伶俐和聪明才智。

三个小时的车程,我受益良多,对侗族大歌有了歌曲之外的感性认识,但也忧从中来,我深切感受到侗族大歌面临的传承风险。

回忆起我在侗寨的两个夜晚,整个村寨非常安静,没有传说中的行歌坐月,没有对歌,也没有练歌。未来我们还能有多少机会亲耳聆听到侗歌的传唱?侗族的文化是否将只存在于书本典籍之中,而不再存在于世代相传的大歌之中?

也许被申请成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努力可以帮助挽救侗歌,但如何逆转日下的趋势和潮流,如何维护侗歌存在的根基却并不容乐观。没有歌的侗族,将魂系何处?这是一个沉重而严峻的话题。

侗族人民保持了长久的传统文化,但也难以抵抗现代化和商业化的潮流,他们已经开始融入大潮流,但这潮流的汹涌远远超出几百年来的变化,在猛然袭来的潮水中,侗族人如何紧跟时代,却保留民族的传统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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