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麦克白》讲述了苏格兰将军麦克白,立功归来后,在三个女巫的引诱和夫人的怂恿下弑君篡位,人性堕落的故事。本文运用结构主义中基本概念“二元对立”观点,试图客观细致地分析和把握《麦克白》中各内在元素的对立、运动和发展,从信任与背叛和理智与疯狂两个方面的对立中审视《麦克白》,意在揭示其中人性的觉醒,加深对主题的理解。
关键词:《麦克白》;二元对立;信任与背叛;理智與疯狂
作者简介:张晓梅,山东青岛人,青岛大学师范学院,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05-0-02
结构主义出现于20世纪20 年代之后,它在人文科学的某些领域中成为一种认识事物、研究事物的新倾向。结构主义认为,任何一部文学作品都存在表层和深层两个结构系统。在深层结构中,“二元对立”是结构框架的基本要素,任何文学作品都存在“二元对立”要素,它们是故事发展的“命脉”。当研究对象被分解为一些结构的成分后,研究者就可以从这些成分中找出对立的、相互联系的排列、转换等关系,而这些关系或结构又总是体现为两事物被置于相互对立的位置,形成区别和对比,从而产生另一层次上的各自意义,研究者因此可以从另一个角度重新认识和把握对象结构的复杂性,这就是所谓“二元对立”的结构原则。[1]
《麦克白》是莎翁四大悲剧中最短的一部,但却因其严谨的结构、精湛的艺术和深刻的主题,使很多评论家认为它是莎翁最优秀的悲剧之一。它描述了苏格兰大将麦克白从一个光明正面的英雄堕落为一个残忍无道的暴君的过程,深刻揭示了人性中隐藏的弱点对人的侵蚀。[6]本文运用二元对立的观点,剖析了《麦克白》,揭露了人性的觉醒,加深了读者对主题和人性的理解。
一、《麦克白》中的信任与背叛的“二元对立”
从以上理论可知,结构主义的“二元对立”矛盾是一部文学作品的深层结构,是故事情节得以发展的内在动力。经过仔细分析,可以发现背叛与信任是《麦克白》中不可忽视的一对矛盾,即一个地位极其高贵的人遭到他最亲近的人的最恶毒的背叛。在剧中,邓肯的形象最突出的表现了作为被背叛者对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所具有的极大信任。在第一幕第二场中,军曹和洛斯先后上场报告征讨叛逆和阻击入侵者的战况,渲染、突出了麦克白的战绩。这让邓肯不禁叹道“啊,英勇的表弟!尊贵的壮士!”在第四场中,处死背叛自己的考特爵士后,国王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世上还没有一种方法,可以从一个人的脸上探察他的居心;他是我所曾经绝对信人的一个人。”如果说国王对考特爵士的信任只是君臣名义上的,那么这种背叛简直太普遍了,以致它并不会引起人们的特别关注。然而,为了唤起读者的注意力和增加悲剧性,莎翁把背叛的种子撒进了麦克白心里。国王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死在曾为自己卖命作战的表弟手里。在国王的心里,麦克白是功德无量的英雄:
“啊,最值得钦佩的表弟!我的忘恩负义的罪恶,刚才还重压在我的心头。你的功劳太超乎寻常了,飞得最快的报酬都追不上你;要是它再微小一点,那么也许我可以按照适当的名分,给你应得的感谢和酬劳;现在我只能这样说,一切的酬劳都不能抵偿你的伟大的勋绩。”(以下对剧作的引文都来自朱生豪先生译文P.173)[2]
如果以上的话语只能说明国王的表面信任,那么决定去麦克白的城堡亲自为其庆功则是无可厚非的。邓肯对麦克白的信任在此时达到了高潮,然而与之相对的背叛也在酝酿的过程中。女巫的预言和夫人的怂恿挑起了麦克白那颗跃跃欲试的兽心,[3](76-82)然而邓肯的绝对信任又为这次谋杀提供了绝佳的机会,使得信任与背叛这一对立的双方开始真正交战。接着麦克白又想到:
“而且,这个邓肯秉性仁慈,处理国政,从来没有过失,要是把他杀死了,他的生前的美德,将要像天使一般发出喇叭一样清澈的声音,向世人昭告我的弑君重罪;‘怜悯像一个赤身裸体在狂风中漂游的婴儿,又像一个御气而行的天婴,将要把这可憎的行为揭露在每一个人的眼中,使眼泪淹没叹息。没有一种力量可以鞭策我实现自己的意图,可是我的野心却不顾一切的驱使着我去冒颠踬的危险。”(P.178)
这种心理斗争隐隐约约地透露出了麦克白人性中善的一面,然而最后一句却表明了他的良知天平已经向邪恶倾斜了。[5]尽管在持刀的一刻他犹豫了,但是夫人的煽动使心中的邪恶之火再次燃烧,邪恶吞噬了良知,背叛杀死了信任,谋杀成了定局。
到这里,信任和背叛似乎完成了它们在剧中的作用,实则不然。通过分析,作者发现这以“二元对立”贯穿全文,一直引领读者到结尾。女巫是这部作品中不可忽视的部分,而对于女巫的观点,前人有不同的看法,有的将它视为一种宿命论,有的则认为它是麦克白内心邪恶的外化。不管哪种观点,作者并非想去追究其合理与否,而是把重点放到了信任与背叛这一“二元对立”中加以论述。第一次听到女巫的预言时,麦克白并不相信她们的话,然而,当他被封为考特爵士时,他开始相信女巫的预言。[4]从最初的女巫自动出现,到最后麦克白主动去请教,这一过程都说明了麦克白对女巫的信任在不断加深。可是女巫及幽灵的预言又恰似他当初对国王的“忠诚”,背后藏着陷阱:
“你要残忍、勇敢、坚决;你可以把人类的力量付之一笑,因为没有一个夫人所生下的人可以伤害麦克白。”
“你要像狮子一样骄傲而无畏,不要关心人家的怨怒,也不要担忧有谁在算计你。麦克白永远不会被人打败,除非有一天勃南的森林会冲着他向邓西嫩高山移动。”(P.210)
在这种预言的引诱和推动下,信任和背叛在激烈地较量着,进而是故事情节一步步深入,最终,麦克白不得不承认:“愿这些欺人的魔鬼再也不要被人相信,他们用模棱两可的话愚弄我们,听起来好像大有希望,结果却完全和我们原来的期望相反。”信任既已被毁,两者的对立消除,故事也就结束了。(P.233)
二、《麦克白》中的理智与疯狂的“二元对立”
有人说《麦克白》是莎士比亚剧中一部最令人恐惧的悲剧,因为里面充满了血腥,而本文作者却发现了藏在血腥下面的人性疯狂的一面。一个失去理智的人很容易受外部因素的影响,会表现出一些疯狂的举动。
在第一幕第三场中,麦克白面对着荒原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阴郁而又光明的日子。”从这句充满矛盾的话中,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内心矛盾而意志不坚的人。听到女巫预言他将成为考特爵士和未来的君王时,麦克白表现出一副惊讶而又好奇的神情,他甚至想追问下去,这是他疯狂举动的萌芽期。相反,同行的班柯也听到了女巫的预言,而他却是理智的:
“我们谈论的这些怪事真的曾经在这儿出现过吗?”
“我们正在谈论的这些怪物,果然曾经在这儿出现吗?还是因为我们误食了令人疯狂的草根,已经丧失了我们的理智?”(P.170)
麦克白的问题虽然表面上看是在怀疑女巫的预言,实则是野心的外露。对于这个问题,班柯将军的回答是由于人的理性被禁锢,即缺乏智慧或简直是愚蠢。我们看到,班柯以极具理性的方式先是否认了超自然预言的存在,继而把它说成是理智的丧失。他似乎向我们暗示,所谓预言只不过生于人的想象,而想象正是失去理性的幻觉丛生之地。
“您要是果然完全相信了她们的话,也许做了考特爵士以后,还渴望把王冠攫到手里。可是这种事情很奇怪;魔鬼为了要陷害我们起见,往往故意向我们说真话,在小事情上 取得我们的信任,然后在重要的关头我们便会堕入他的圈套。”(P.171)
当麦克白陷入疯狂的幻想时,班柯却在用理智极力地劝阻他。魔鬼故意在小事上说真话并不意味着班柯真的相信魔鬼的存在,而是意在揭示有些事情的出现是因为某种巧合,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原因:麦克白做考特爵士有两方面原因,一是由于他在战场上立下了汗马功劳,而是恰逢此时,之前的考特爵士获罪被斩。这种荣耀是自身努力和巧合的结果。若是根据这种巧合去觊觎王位,那真是荒谬的推理。
接着,在第二幕第一场中,这时谋杀邓肯的前几个钟头,这对理智与疯狂的冤家再次相逢:
“您听了我的话,包您有一笔富贵到手。”
“为了觊觎富贵而丧失荣誉的事,我是不干的;要是您有什么见教,只要不毁坏我的清白的忠诚,我都愿意接受。”(P.181)
随着欲望的不断膨胀,麦克白甚至试图用他那疯狂的思想来说服班柯,但是,从班柯的正义回答中,他找不出一点能与自己同谋的希望,最终谋杀成了定局。
然而,国王的死只是麦克白疯狂举动的开始,为了巩固王位,他继而灭掉始终与自己对立的正义和理智的化身班柯,疯狂使他一步步走向灭亡。
这种理智与疯狂的斗争,还表现在麦克白和他的夫人身上。当得知女巫的预言之后,麦克白夫人的疯狂便开始苏醒,她要借助丈夫来实现自己成为王后的欲望。麦克白夫人本是一位贵妇人,并没有多大的政治野心,而麦克白的野心却激起了她对未来的美好期待和欲望:“你的信使我飞跃愚昧的现在,我已经感觉到未来的搏动了。”麦克白作为活跃在政治舞台上的将军,对现实有着较为清醒的认识,深知在实现自己的政治野心时会受到各方势力的制约,因而在下决心前一直忧心忡忡,寝食不安,成败在心中掂量。麦克白夫人则完全相反,她片面地觉得阻碍成功的只是丈夫的犹豫不决。然而,与她的疯狂欲望相比,麦克白的犹豫不决倒显得有几分理智。麦克白夫人认为,丈夫天性中“充满了太多的人情的乳臭”,“不是没有野心,可是却缺少和那种野心相联属的奸恶”“不是不肯这样干,而是怕干”,因而她要用“舌尖的勇气”把“一切障碍驱扫一空”。像刀子一样语言锋利的语言,使麦克白难以招架,只能举手投降。
如此残忍疯狂的女人,遇到麦克白这样对权贵狂热而意志不坚定的人,结果必定是合谋弑君。换言之,如果麦克白心中已经埋有篡位的野心,那么夫人的煽动就是悲剧的诱因。麦克白夫人凭着疯狂的贪婪欲唤起了丈夫心中的野性,最终导致悲剧的发生,然而她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生命代价。
麦克白的悲剧从表面上看是英雄堕落的过程,似乎只在讲述着罪与罰的关系;但是,通过运用结构主义“二元对立”的观点分析,就能发现其中的深层含义。本文从人性方面入手,在一系列的犯罪情节中挖掘出了人与人之间存在着信任与背叛的对立关系;从谋杀过程中发现了人的内心存在着理智和疯狂的两面。[4]而文学的目的是改进人生,传播人道价值,整部作品表面上弥漫着血腥和恐怖,但深层有一条不可忽视的主线,那就是天性的善一直贯穿始终,它在麦克白和其夫人身上流动着,尽管表面上他们的恶行令人发指,可是他们在堕落的过程中,良知对于罪恶灵魂的折磨是不断加深的,这从反面体现了他们的良知在潜意识中觉醒,并且日益强大,他们最终走向毁灭并不是单纯的惩罚,而是良知的真正觉醒,因此,毁灭在这里其实是一种人性的新生。
参考文献:
[1]肖晏、王伟.《了不起的盖茨比》的结构主义解读【J】.文教资料,2007,(2):68-69。
[2]朱生豪.莎士比亚全集【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2004.
[3]刘和鸣.莎士比亚笔下恶女人形象试析【J】.外国文学研究, 1990,(8): 76-82
[4]张建宏. 咒语、女巫及斯芬克斯之谜:试论莎士比亚悲剧麦克白【J】.外国文学研究, 2000.
[5]王宁.精神分析【M】. 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1989.13-15。
[6]Gill, Roma, ed. Oxford School Shakespeare: Macbeth.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