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靖
今年春节,我随母亲回山西看望她的奶妈。我们到了一座美丽的沿河小镇,在她的怀抱里,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感动和温暖。中条山麓,黄河岸边,便是我母亲的故乡,涣涣流水,悠悠千载,“万里咆哮出龙门”的黄河水在这里得到喘息,缓缓流过沃野,像一条玉带把中条山和一望无际的田野区分开来。这里虽没有渔歌唱晚的温馨,也没有黄发垂髫的恬然,但这儿有黄土高原苍茫悲壮的风光和那神奇动人的传说。
下了车,我们沿着铺积着沙粒和卵石的沙滩艰难地向前走,旁边是一望无际的田野,近处片片芦苇迎着金黄的阳光,灿灿的叶子透明如翠,在风中轻轻摆动。远远望去,在山顶上有一玲珑精巧的庙宇,那就是人们所说的“圣人庙”,山下有一汪泉水流入黄河,被称为“圣人涧”。传说商朝时期,每年夏季,这里的黄河水都泛滥成灾,使得千亩良田被洪水冲没,成千上万的人家破人亡。一个叫傅说的人,带领大家修坝改道,使气势磅礴的黄河水在这里变得舒缓,才挽救了沿河百姓的生命。商王惜其才,封他为相国。从此黄河水以母亲般的温柔深情造福于沿河子孙,用它甘美的乳汁哺育着世代百姓。人们后来修庙以纪念这位圣賢之人。
继续向前走,在我们的右边是一座座奇异的沟壑,没有绿树环绕,没有郁郁麦苗,它们千疮百孔,粗犷而豪放,苍凉而贫瘠,好像承载着几千年的沧桑和变迁。我有些害怕,紧紧拉着妈妈的手。半个时辰后,我们沿着圣人涧泉水边一条狭窄的小路上了山。抬头望去,我眼前一亮。层层梯田错落有致,田间点缀的几棵白杨树,在阳光下苍劲挺拔,树叶随风飘动,“哗哗”作响。在土崖畔上,各种窑洞依山而建,星罗棋布,妈妈的奶妈家就在那里。
带着旅途的风尘和汗水,我第一次跨进窑洞,顿感温暖如春。窑洞有20平米大小,靠墙有一个大炕,在炕的一头连着三孔灶台,灶台的烟道穿过炕底,炕上十分暖和。爷爷奶奶让我们坐到炕上,拿来了花生、麻花、油糕让我们吃。爷爷是一位老退伍军人,身材清瘦高大,尽管眼角布满密密的鱼尾纹,但那双深凹的眼睛炯炯有神,流水般的岁月无情地在他酱紫色的脸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皱纹。在他抓一把花生往我手里塞时,我看到了他那因多年操劳粗糙的像老松树皮的手背,上面裂开了一道道口子,手心上磨出了几个厚厚的老茧。我的心里涌出一股暖流,这是恒久的沉淀化作无形的坚毅,我感受到了什么叫勤劳、朴实、善良。我好像看到了40多年前,一个贫穷的人家,抚养了一位“城市的孩子”,他们倾其所有,宁可自己的孩子挨饿,也让这个小女孩吃饱穿暖,不是亲生胜似亲生。我明白了为什么母亲总是把大包小包的东西往老家寄,为什么母亲多少年后仍对这块贫瘠的土地存着一份游子心,黄土地、黄河水、养育情像一条黄丝带把母亲和这里紧紧相连。
那是我第一次踏入黄土地,第一次看到黄河,第一次感受到这种亲情。在我的心灵深处永远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促使我忘我地学习,我非常清楚这份执着来自那遥远的小山村,来自爷爷脸上那永远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