颓小废
一个人走在陌生城市的道路上,看熙攘的人群在这座日新月异的城市里欢喜悲戚,总觉得自己是一个过客。风凉了时,会吹来疲倦的阳光,此时,“故乡”真的是一个无比温情的词,时间一长,便有了天长地久的柔和气息,深刻而隽永。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看似闲适却免不了奔波劳苦。有时望着家的方向,没有言语,却是万般牵念。偶然的,与故乡相遇,小镇,流水,水里茭白的叶子是长势旺盛的菱角,蒲草的叶子翠嫩生生,丝雨沥沥时的梧桐,挽着裤脚的婶婶踩过青石路的水洼,船头站立的鱼鹰,小镇外一团又一团开满了的棉桃儿,阳光照耀便会盛开的棉桃儿……很容易在梦里落泪。昨夜我还拧着湿漉漉的伤感,滴答滴答,在梦里,身体会不自觉地倦成婴儿在母腹里的娇憨姿态。
夜又深了,捧一杯热茶,坐在电脑前上网,猛然听到《世上只有妈妈好》,“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那些年月,那些烟熏火燎的记忆,那个花火缤纷般美好的日子,那些小天使在梦里舞蹈的时光,那片深藏于心底的柔软,刹那被触动,再不容许任何杂念在心中胡作非为。我找出童年时听过的《小草》《采蘑菇的小姑娘》《鲁冰花》……老歌一首首地听,熟悉又遥远的旋律,轻柔地回荡在固执的心里,我开始想太多……
记得那时,故乡流行唱大戏,我也因此神往戏台上的桃红柳绿缠绵悱恻,竟也与小伙伴们在脸上抹了泥巴,挽起头发,站到土丘上咿咿呀呀,步步生态。我们唱《红楼梦》,唱《化蝶》,一字一句,有板有眼,顾盼留恋,俨然悲喜投入。下雨的时候看到水洼我会往里踩,水花四濺,却不能自已。
我很小的时候就担心与小镇分开来,更担心小镇会成为别人的,一种占有欲充斥着一颗欢喜的心灵。那时,天热的时候,我坐在父亲肩头,咬一根两毛钱的红豆雪糕,甜甜凉凉的雪糕化了,顺着小木棍流淌下黏黏的汁水。晚上,树香飘满整个核桃镇,我们一起走在蜿蜒漫长的小路上。
我会记得父亲把我抱在怀里,侧身与母亲低声说话,一顶柳条做成的帽子戴在我的头上,我眯起眼睛看着倦懒的天色,缠着母亲为我唱“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母亲的白裙摆间是很好闻的花露水味道。当暮色再次沉下来,夜来香的花蕊铺满绵长的青石板路时,整个小镇都会显得清香,蓬勃,潺潺汨汨。
我特别喜欢童话里的一个词“城堡”,它简直令我痴迷。城堡,神话的故乡,比神话还要幽深静谧,我痴信那里一定眠着美丽的仙子,舞着潇洒的王子,还有留着长发等待逃走的莴苣公主……它们是我童年时的信仰和归宿,而现在我的信仰和归宿只属于我的故乡和我爱的人。我祈愿我的城堡,我的核桃小镇开满美丽的花树,盛满我的从前。我会温情呵护着那些玻璃般透明,云朵般柔软的梦。我拾起一滴滴明亮的露珠,丢在心的深处,远离十丈尘埃,只容许故乡在此装满。
我努力回忆故乡的美好牵念,或许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在这陌生的城市里感到太多孤独。
至今,我牵念小镇,牵念小镇上的每一处风景,每一个人。太多岁月韶华,付于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