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西人汉语研究著述的版本问题

2014-01-16 01:09李海英
图书馆理论与实践 2014年12期
关键词:汉学家官话汉英

●李海英

(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济南250014)

近代西人汉语研究著述的版本问题

●李海英

(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济南250014)

近代;西人;汉语研究著述;版本

海外汉学文献包括汉语研究文献渐成国内外学者关注的重点,就笔者所见,近代西人汉语研究著述存在译名不同、著者不同、文不对题、版次差异等版本问题,须加以厘清。

近年来,海外汉学文献包括汉语研究文献渐成国内外学者关注和研究的重点。大量近代来华汉学家的汉语研究著述,特别是这些著述的早期版本,在研究和利用中很多著作都要涉及版本的考订问题,同书异名,同名异书,稍有疏忽,便会产生版本之间甚或著述之间的混淆。本文试着将这些文献中存在的版本问题及考订心得总结如下。

1 一部著述,多个中文名称:须详考书名

在近代来华人士所著的汉语研究著作中,最为常见的版本问题是同一外文著述被冠以不同的中文书名(详见下表)。

作者外文书名中文译名备注马礼逊Grammar of the Chinese Language (1815)汉语语法通用汉言之法罗伯聃Chinese and EnglishⅤocabulary(1843)汉英字汇华英通用杂话高第丕MandarinGrammar(1869)官话语法文学书官话晏马太FirstlessonsinChinese(1871)汉语基础中西译语妙法卫三畏A SyllabicDictionary ofthe Chinese Language(1874)汉英拼音字典汉英字典(华英字典)官话萃珍狄考文A Course of MandarinLessons(1892)官话课本官话类编富善ACharacterStudyinMadarinColloquial(1898)狄考文AShortCourseofPrimaryLessonsin Mandarin(1901)官话简明教程官话教程中文译名第二列为海外汉学家自命书名官话特性研究(官话口语特性研究)骆任廷A Manual of Chinese Quotations(1903)成语考中国引语手册季理斐A Mandarin-Romanized Dictionary of Chinese(1907)华英成语合璧字集中国官话拉丁化字典富善A Pocket Dictionary,(Chinese and English)and Pekingese Syllabary(1907)中英袖珍字典(北京方言袖珍字典)袖珍字典文林士An Anglo-ChineseGlossary for CustomsandCommercialUse (1908)汉英韵府海关语文津梁(海关及商用英汉词汇)海关语言必须

因此,对待这类一书多名的问题,最好的办法是参考原著中已有的汉语书名。这些著述的作者虽是外国人,却大多曾长期居住在中国,有较深厚的汉语言文化基础,其汉语名称多是自己拟定,应该采纳。就《通用汉言之法》来讲,《官话萃珍》作为书名应该是最好的。至于原作者未给出中文名称的,则应按照简单明了的原则,像“富善的《袖珍字典》”就符合这个特点,前面又有作者名字,足以跟其他著作区别开来。

2 书名相同,隶属于不同作者:宜慎辨著者

2.1 原著外文名称相同,隶属不同作者

2.2 原著中文译名相同,隶属不同作者

近代汉语研究著述中这种情况很常见。比如,在来华汉学家里面著有《华英字典》一书的至少有马礼逊、卫三畏、翟里斯、马守贞、麦都思、Mrs.Arnold Foster等几位,并且,这些著作的英文原名也不相同。如马礼逊的原书名为,而卫三畏、翟里斯、马守贞、麦都思等原著的英文名称则为,《华英字典》原书名则为等

其他书名相同而作者不同的,像著有《华德字典》的就有薛田资(1917)、商格里(1914)等人,著有《英粤字典》的至少有谌约翰,John Chalmers等人。

2.3 同一著作同一作者,但著者中文译名不同

美国传教士卫三畏有时译为卫廉士,马守贞即为马修斯;法国天主教士童文献又可译作童保禄;俄国东正教传教士比丘林又作俾邱林;意大利人威达雷又译为卫太尔男爵或韦大列。如果再加上中文书名的不同,便很容易让人误解,如卫三畏的《汉英韵府》与卫廉士的《汉英拼音字典》容易误解是两个作者的不同著述(见上表)。

像这种书名相同(中文书名或西文书名)而著者不同,或者同一著者有几个汉语译名的情形,应详细查考作者与著述的来龙去脉。从长远来说,若能编成《国外汉学家及著述异名表》,对后来的治学者会更加方便。

3 名非其实,文不对题:应详考内容

海外现存近代来华外国人汉语研究文献中,有很少一部分,无论加注的中文还是英文标题,都难以反映书中的真实内容。比如,仅仅看题目,像近代来华汉学家文林士的《中国隐喻手册》(),[3]骆任廷的《中国引语手册》(),[4]都很像是研究汉语隐喻与引语的。而晚清意大利外交官威达雷所著的《中国民间传说》[5]就被有的学者视为民间传说研究,并考虑其中可能涉及西方神化的内容。因此,仅据书名可能产生这样的误会,[6]但详细查考全书内容,前两种著作分别研究汉语成语,后者则收录了170首北京童谣。它们的编排体例都是先用汉语记录中国的语言现象,然后用英文来翻译该成语或歌谣的内涵或来源。这种书名与内容的不对称,究其原因,极有可能是西方来华传教士或外交官本人对汉语和中国文化的了解不够深入,而他们所研究的语言对象又与自己原来母语中的语言现象有一点相似之处。比如在文林士看来,中国的成语与西方的隐喻有很多相通之处。所以,这些作者给出的中英文题名与内容相去甚远,有风马牛不相及的感觉。

鉴于此,在为研究这些著述或者为他们编著详细的目录时,应该查对原典,而不能人云亦云地按照现有书名匆匆地下结论。

4 一部著述,版本不同:宜慎辨版本

4.1 著者、书名未变,版次不同

近代海外汉学家有关汉语研究与推广的著述,因其出版的目的是服务于当时急需掌握汉语的西方传教士、外交官和商人,著作需求量大,被关注的程度高,一旦发现问题,人们的看法也可以及时反馈给作者,再版的速度往往也比较快。比如富善的《袖珍字典》就在1907年出版后多次再版。再版的同时,作者往往会就以前的错误做出改正,或者增加新内容,或者修改原先的思路。以狄考文的《官话类编》为例,在1892年问世后,因为有人反映其中的内容比较深奥,不适合真正的课堂教学,于是作者做了修改,就成了后来的《官话教程》。虽然从命名上看是另一本书,但它实际上是《官话类编》的简缩本。

另一个典型例子是卫三畏的《汉英韵府》,该书1909年版的版本价值非常高。此前《汉英韵府》采用的是《五方元音》自创的拼音方案,普及性不高。后来随着翟里斯-威妥玛拼音方案的普及,1909年版《汉英韵府》采用了威妥玛拼音方案。自此,该书在汉英词典编纂史上的价值方为世人所知。[7]

当然,也有另外的情况。比如俄罗斯汉学家比丘林的《汉文启蒙》第一版是手写本,到第二版就改成了排版印刷的铅字本,最后的附录也做了简省。这一改变的结果是读起来简单明了,但有的用例已经失去了其典型性,对于参阅者往往会失掉很多重要信息。

4.2 采用原著框架,编者、书名有变

就目前所见的近代海外人士的汉语研究著述,有一种情形是不同著者根据同一底本作了较大修改,书名有所变化,书的基本框架和编辑原则与原书作者在很大程度上保持了一致。

同样,加拿大传教士季理斐则购得1871年司登德《汉英合璧相连字汇》的著作权,并改正了原书的不少错误,且增收了受西方文化影响而出现的很多新词,使原书的篇幅由250页增加到近800页,并于1898年由当时的上海美华书馆(American Presbyterian MissionPress)出版。内容是原来的三倍多,说它是一部新书并不为过,但这一版季理斐保留了原书名和原编者司登德的署名。后来季理斐对其不断修订,在1907年出版修订2版时,内容增加到近千页,汉语名称改为《华英成语合璧字集》,英文名称则成了。[9]

可以说,司登德、赫墨龄、季理斐的著述形成了一个汉英成语词典的谱系,这中间的主轴便是司登德与他的《汉英合璧相连字汇》。在这其中,赫墨龄与季理斐未攘人之善,均注明自己著作的源头,表现出崇高的学术道德。但对于读者来说,几本著作名称不同,作者又来自不同国家,很容易认为它们彼此缺少联系。一旦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则可更好地“辨章学术,考镜源流”,从而顺利地把握几本书的基本内容和谱系关系。

4.3 同一著述,由异域学者校刻

海外汉学家的汉语研究著述最初多在中国出版,用汉字记录,随着其影响力的增大,逐渐传到国外,影响了其他国家的汉语研究,进而该著述便会出现多种语言版本的情形。

如,美国来华传教士高第丕所著《文学书官话》一书刊行于1869年。明治十年(1877),《大清文典》由日本人金谷昭校点后在日本出版。该书与《文学书官话》的关系,在《大清文典》的例言中说得非常清楚:“近日于坊间得舶来本汉土文法书,其书曰《文学书官话》。音论,字论,文法,句法,以至话说、用法,章解句析,逐一备论,无所遗。盖彼国文法之说,实以是书为嚆矢矣。从此法分解、论释百般文章,修辞、论理之道亦可以立也。其益文学岂浅渺哉?因重刊之,改称《大清文典》,以授同学之士云。”[10]这段文字传达的意思只有一个,即《大清文典》的底本就是《文学书官话》,只不过在旁边增加了日文说明而已。

早稻田藏本《大清文典》基本保留《文学书官话》的原貌,不仅为后人留下了宝贵的研究资料,它的存在使人们不得不重新估价其原本《文学书官话》在汉语语法学史上的地位。这是因为,一直以来,国内学术界对于《文学书官话》的影响并不看好。在刘大白等人看来,一部仅仅流行于基督教信仰者和外国人圈子的著作,且仅仅过了七十年便不复存在,其影响力似乎真的非常有限。与此相对,《文学书官话》在日本却广为传播。《文学书官话》于1869年在国内刊印成书,1877年即有日本的刊印本,足以说明它的学术价值和日本人对它的重视。另外,十九世纪七十年代,日本学者大槻文彦所著《支那文典》(1877)刊行,它所“解”的原本也正是《文学书官话》。可见,《文学书官话》在日本影响之大。[11]

其实,类似的情况并不少见。比如,美国公理会传教士富善的《官话萃珍》就有日本汉学家石山福治的校订本,即1915年文求堂藏版的木刻本。该版共528页,书长15厘米,扉页上题有“日本大正四年秋九月刊行于东京”的字样。其书中版式与初版1898年木刻本相似,只不过将每面天头的内容改为开头和结尾字的汉语拼音,且去掉了鱼尾,并在原来每页鱼尾上面的部分添加了“官话萃珍”四个字。文求堂藏本的内容与1898年版完全一样,没有增删字词,而在后来的1916年上海美华铅字版中,明显地增加了不少汉字。

文求堂版本是富善《官话萃珍》东传的显著证明。石山福治是日本著名的汉学家,对汉语语音词汇语法颇有研究,著述在日本及海外影响很大。石山福治对《官话萃珍》的校订恰恰说明了日本学者对美国传教士富善汉语研究成就的认可。正像高第丕的《文学书官话》为日本学者所修订一样,汉语与汉文化借助来华传教士的辛勤劳动,影响了日本的汉语研究。这些日刊本与原刊于中国的汉学著述的版本差异,能够为人们研究版本学和不同国别的汉学提供思路。

另外,像罗存德(W.Lobscheid)编纂的《英华字典》,无论收词量还是收录新词语方面都首屈一指的,共有2015页。这也是对日本影响最大的一部词典,流传至今的词语尚有蛋白、偶然、同情、作者等词。季理斐的《华英成语合璧字集》也深受当时日本学术界的欢迎。这些著述不同程度地被日本学者翻译或者摘译,对日本的汉语研究产生了一定影响。尤其是几部汉外词典成为日本“汉译洋学”的主要译词来源。

近代西人汉语研究著述,距今多数已有100多年历史,它们也像国内古籍那样,在流传过程中会产生版本的考辨问题。海外人士的汉文研究著述的版本出现错讹,除了时间因素外,著者的汉语水平是另一个重要原因,这点与国内学者的著述不同。再者,国内翻译者对这些著述的标题及内容的解读错误也会造成版本问题。若从著者、书名、内容、版次差异等方面加以厘清,当下全方位的汉学研究以及对西人汉语研究资料的参考应该会多有所正。

[1]马礼逊.通用汉言之法[M].塞兰坡:传教会出版社,1815:1.

[2]富善.官话萃珍[M].上海:美华书馆,1898:1.

[3]C A S Williams.A Manual of Chinese metaphor:being aselectionoftypical Chinesemetaphors,withexplanatorynotesandindices[M].1920:1.

[4]Royal Asiatic Society.A Manualof Chinese quotations,Being a Translation of the Chêng yu kao with the Chinese Text,Notes,Explanations and anⅠndex For Easy Reference[M].Hongkong:Kelly&Walsh,1903:1.

[5]Baron GuidoⅤitale.Chinese Folklore,Pekinese Rhymes[M].Peking:Pei TangPress,1896:1.

[6]周发祥.西方的中国神话研究[M]//阎纯德.汉学研究:第四集.北京:中华书局,2000:170-182.社会科学辑刊,1999(3).

[7]杨慧玲.19世纪汉英词典传统:马礼逊、卫三畏、翟理斯汉英词典的谱系研究[M].商务印书馆,2012(6):295.

[8]KorlHemeling.ADictionary fromEnglish to Colloquial Mandarin Chinese[M].Shanghai:Statistical DepartmentoftheⅠnspectorateGeneralofCustoms,1905:1.

[9]Mac Gillivray,D.A Mandarin-Romanized dictionary of Chinese(On the same principle as G.C.Stent's vocabulary)[M].Shanghai:The Presbyterian Mission Press,1907:3-5.

[10]高第丕,张儒珍.大清文典[M].日本:青山清吉出版,明治十年刻本:1.

[11]李海英.从日本明治刻本《大清文典》看《文学书官话》的学术价值[J].图书馆理论与实践,2013(4):60-62.

G256

E

1005-8214(2014)12-0071-04

李海英(1971-),女,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中国古典文献学博士,硕士生导师。

2013-11-13[责任编辑]宋玉军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基督新教来华传教士汉语研究著述考”(项目编号:14BZJ022)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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