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证调查还是抢夺首发？

王丰丰

社交媒体在这次爆炸案的各个阶段都体现出超越传统媒体的速度，对传统媒体提出了严峻挑战，这也意味着传统媒体应更注重求证与调查，而不是抢夺首发。

美国渡士顿国际马拉松赛事现场4月15日突发爆炸，造成3人死亡、超过200人受伤，成为“9·11”之后美国发生的针对平民目标第一起大规模恐怖袭击。在这一袭击发生后至嫌疑人察尔纳耶夫兄弟一死一擒的一个星期时间里，这一爆炸案几乎吸引了整个美国乃至全世界的注意力，至今余渡未了。

在吸引全美目光的同时，波士顿爆炸案更吸引了全美媒体注意，在报道方面的一系列操作，无论是《波士顿环球报》在爆炸案当天的快速反应、全面报道，还是调查期间全国广播公司（NBC）在美联社、美国有线新闻电视网（CNN）等报错情况下的又准又快，都值得细细探究。社交媒体在这次爆炸案的各个阶段都体现出超越传统媒体的速度，对传统媒体提出了严峻挑战，这也意味着传统媒体更应注重求证与调查，而不是抢夺首发。

第一落点争夺战

对新闻而言，第一落点最为重要。爆炸案发生后，占有主场之利的《波士顿环球报》是第一落点争夺的公认胜利者。

这么说是因为《波士顿环球报》在爆炸当天的报道全面、深入，且很好地整合了传统报道形式与新媒体技术。在传统报道上，该报当天主要报道包括一名在现场参与抢救的医生对爆炸案后伤员救治的第一人称记述；对确认的第一名死者、8岁的马丁·理查德的人物特写；关于受到影响的商店、学校、交通等的报道；还有一条大综述，整合了该报多达14名记者对爆炸案的报道。

与传统报道相比，《波士顿环球报》的多媒体报道更为出彩。该报当天最重要的多媒体报道是一幅爆炸案的多媒体地图，其中内嵌爆炸案的相关照片与视频，可通过点击地图上拍摄地点的标注查看，也可通过点击按时间脉络列在边框的照片与视频，找到各个事件的发生地点。这一多媒体地图几乎将该报对爆炸案的全部多媒体报道内容整合到一起，查看起来方便、清晰。

在当天全美各电视台反复播放的视频中，最出色的一段即来自《波士顿环球报》记者戴维·埃布尔。爆炸发生时，他正在马拉松终点附近拍摄，开展关于马拉松赛的报道。随着爆炸发生，他立刻冲向现场，拍下大量高清晰的第一手视频，极富视觉冲击力，除了在各大电视台播放外，更在网络上大量传播。

作为波士顿当地媒体，马拉松爆炸案的发生使《波士顿环球报》的报道变得极具价值，埃布尔的第一手视频更可以卖出高价。但在爆炸案发生之后，即这些报道与视频变得最为抢手的同时，该报做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决定，暂时取消报纸网站的付费屏障，将所有报道免费放到网上。在爆炸案与调查期间的整整一个星期里，该报网站的所有内容都可以免费查阅。

《波士顿环球报》在爆炸案期间，尤其是爆炸发生当天的报道在全美引起了巨大反响，受到不少赞誉。在4月27日白宫记者协会年度晚宴上，美国总统奥巴马发表讲话时专门提到该报。

奥巴马在讲话中说：“如果有人认为，报纸已经是明日黄花，他们只需要拿起一份像《波士顿环球报》一样的报纸，或登录它们的网站。当它们服务的社区和世界最需要它们时，它们一定不负众望，对那些第一眼看起来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做出解释。这就是真正的新闻，这就是优秀的记者。”这一讲话赢得了满场掌声。

乌龙消息“攻陷”多家美国知名媒体

在第一天的喧嚣过去后，确定了爆炸案严重性的全美乃至全球媒体从当晚开始齐聚波士顿，实力雄厚的全国性电视网调集多个报道组，同时跟踪多条线索。以CNN为例，在整个爆炸案期间，白天的节目根本就不用演播室，而是直接在波士顿大街上直播，主播就在街上主持节目。这一情况一直持续到5月初，CNN的大量日间节目还是从波士顿现场直播。

超高的关注度引来了激烈竞争。激烈竞争环境下，失误发生了。在爆炸案期间，引发最多关注的误报发生在4月17日。当天上午，媒体开始报道警方从爆炸案现场录像中确认了嫌疑人身份，一时之间，所有在波士顿的记者都异常紧张，担心错过调查的重大进展。

当天中午13时42分，美联社首先援引执法部门的消息称，警方将很快逮捕嫌疑人，并将其带上法庭。路透社在一分钟后报道，调查人员手头尚无嫌疑人。随后在13时45分，CNN的著名记者约翰·金在直播中说，两个独立消息源已证实，警方已逮捕爆炸案嫌疑人。这两个消息源分别是当地一名执法部门官员，以及前布什政府反恐顾问、现CNN评论员佛兰西斯·汤森的一名“内线”。

在CNN之后，福克斯电视台、《波士顿环球报》、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等都做出了类似报道，引发大量媒体前往波士顿联邦法院

“蹲守”，场面蔚为壮观。

尽管几乎所有重要媒体都在报道嫌疑人落网，但全国广播公司（NBC）却没有跟风。NBC记者彼得·威廉斯在13时55分、CNN首报警方抓人之后10分钟报道说，警方没有逮捕任何嫌疑人。

威廉斯在报道中说，多个消息源证实，警方没有逮捕任何人。他在直播中的一段话发人深省：“来自平时极为可靠的媒体的消息眼下正指向相互矛盾的方向，我们不可能通过抛硬币选正反面的方法来随便选一个。能确定的只有一点，我们的所有消息源都说，警方没有逮捕嫌疑人。”

事实证明，威廉斯是对的。到14时30分左右，各大媒体几乎都从不同渠道证实了警方没有逮捕任何人，这从各电视台记者、主持人开始变得极为谨慎的用词就能看出。当天下午，联邦调查局发表声明说，执法部门没有逮捕任何嫌疑人，相关报道不准。这一重大误报让诸多媒体丢了面子，而全国广播公司则因其在这种危机时刻的专业、准确获得了极高赞誉，威廉斯更成为爆炸案报道中的标志性记者形象。

这一事件后，最先误报的约翰·金被CNN调往得克萨斯专访前总统布什，不再参与波士顿爆炸案报道。

新旧媒体的互补与对抗

近年来，以推特、脸谱、Youtube为代表的社交网站兴起，配合智能手机和3G网络的普及，形成了一股“自媒体”风潮，让所有处于事件现场的人都成为历史的第一手记录者，极大冲击了传统媒体披露新闻的职能。

这一趋势在波士顿爆炸案的报道中也得到体现。但与此同时，在最开始的忙乱过去后，传统媒体人脉广、消息准、深度佳的优势却又显现出来，尽管有误报嫌疑人被抓的乌龙，但却也瑕不掩瑜，仅以电视媒体而论，波士顿爆炸案的报道推动CNN、福克斯等电视台在整个4月收视率创下佳绩。

在波士顿爆炸案期间，“自媒体”影响力最大的时刻当属爆炸案发生当天。在爆炸案刚发生之时，现场伤亡情况不明，由于用户使用量剧增，波士顿市中心的手机网络几近崩溃，电话无法打出，短信无法发出，《波士顿环球报》的网站也由于访问量过大而无法登录。但这一时刻，不少人利用3G网络，通过脸谱、推特等的手机应用更新状态或发推，表明自己并未在爆炸中受到伤害，在第一时间将信息传递了出去。谷歌的“谷歌寻人”也在这一爆炸案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爆炸案发生前不久，一个名叫“vine”的网站刚刚上线，这一网站允许用户上传6秒钟的视频，一名波士顿用户拍摄的现场画面通过这一网站得到迅速传播，而且由于当时正是下午，并非所有人都能看到电视，但从手机上看一个6秒的视频，很多人都能办到，凸显了新媒体的快速传播能力。事实上，在事件刚发生时，包括CNN在内的全国性电视媒体反复播放的几乎全是现场手机用户传到网上的各类视频。

此外，在4月18日晚至19日波士顿全城搜捕嫌疑人焦哈尔·察尔纳耶夫期间，新媒体也依靠集体的力量做出了不少传统媒体难以做到的事，例如reddit网站用户就群策群力，做出了一个多媒体地图，全程追踪了这一追捕的进展。在水镇的最后搜捕期间，警方甚至不得不要求当地推特用户不要继续“直播”警方人员的搜查进展和备战术位置，以免为嫌疑人利用。

但在爆炸案调查期间，一开始为新媒体压制的传统媒体能量却得到了集中释放。它们的深度报道和求证报道可谓扬长避短，和新媒体的快速相辅相成，进一步吸引了关注。

统计显示，对爆炸案投入大量资源的CNN在4月平均收视率达到每日63.8万人，几乎比去年同期的35.6万人翻了一番，这对近年来苦苦挣扎的CNN而言可谓重大利好。其他电视台中，福克斯4月的日均收视率也从去年同期的108万人上升到120万。以评论和观点见长、报道严重依赖当地友台的微软一全国广播公司（MSNBC）电视台收视率则出现下降，从2012年的42.3万下降到40.7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