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家吴梅和苏州南社

2014-01-13 03:33贾战伟
戏剧之家 2014年1期
关键词:吴梅南社戏曲

贾战伟

(平顶山学院 文学院,河南 平顶山 467000)

一、戏曲家吴梅的生平及著作

吴梅,(1884~1939),字瞿安,又字灵鳷,号霜厓,别号呆道人。江苏长洲人。著名的戏曲理论家和教育家,工诗词,善度曲。和王国维双峰并峙,成为戏曲研究领域的大师。吴梅虽出身于簪缨世家,但童年却很坎坷,三岁时父亲吴声孙突然离世,母亲亦因操劳过度在他十岁时不幸离世。不过唯一幸运的是在吴梅八岁时,他的远房叔祖吴长祥看吴梅聪颖过人,便收养了他。这段童年凄惨、悲伤的经历在他的心灵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痕。在他的《北泾种树行》这首诗中回忆了这段惨痛的岁月:“三岁丁孤露,不知饥与寒。母氏勤抚育,四序无笑颜。故家已中落,百忧初发端。薄田未满顷,安足供三餐。公独请大母,此儿颇不顽。敢乞为我后,庶足娱老鳏。大母首屡颌,公亦心为欢。吾母厉清节,盛年两鬓斑。茹荼垂十载,抱恨入一棺。时余才十龄,积苦身益孱。公复调饮食,巢覆幸卵完。”[1]过嗣给吴长祥后,给吴梅童年以良好的教育。虽然吴梅天资聪颖,无奈造化弄人,在考取功名的路途上却一再折戟。一九零二年清政府恢复科举考试的消息让吴梅再次兴起功名之念,乘兴而去的他却因一个“羽”字没有写清楚而铩羽而归。心灰意冷之际叔祖的告诫“形式发展不得而知…不要因为做官而玷污了我们的祖宗”又让他重新振作起来。科举废除之后,吴梅对自己的科举之路做了一个总结,文中他谈到:“光绪末年,士大夫教子弟者,率以幸进为旨,苟不得科名,辄纳赀为郎,其口才敏给,心志灵便者,不二十年,而道府矣。故仕途之杂,莫甚于清季,而读书之士,率不多见焉。科举既改策论,而考试尚用经义,各省既设学校,而乡会仍不停科,使天下之人,全倾向于幸进之一途。而其亡也,卒无一二气节之士大夫,良由前代摧士气之故也。”[2]

这些经历让吴梅对当时社会的黑暗和腐朽有了清醒的认识,这时的他以笔为武器,用传统的戏曲反映社会的现实,揭露清廷的罪恶。同时也与具有革命色彩的文学团体南社结下深厚的渊源。

戊戌变法失败后,以慈禧为首的保守派对维新派展开了残酷的镇压,与此同时,西方的学术思想大量传到中国,戏曲界顺时而动,提出了戏曲改良的主张。吴梅积极实践陈去病等提出的戏曲改良观点,用传统的戏曲形式反映当时的社会现实。众所周知,自打明代以来,十部传奇九相思。到吴梅这儿,一改传奇的传统,用戏曲的形式针砭时事,鼓舞革命。他认为,戏曲要“规整风俗”、“补救社会”,他说:“风俗之靡,日甚一日。究其所以日甚之故,皆由于人心之喜新尚异。剧之作用,本在规整风俗,顾庄论道德,取语录格言之糟粕,以求补救社会,此固势有所不能也。”[3]以六君子被害为内容,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吴梅写出了《血飞花》传奇,痛斥清统治者的无能,把大好河山拱手相让于帝国主义国家的无耻行径,同时在剧中也传达了他的民主思想。吴梅的家人唯恐因此罹祸,于夜中焚毁,故此现在看不到这本传奇传世。光绪三十年(1904),吴梅的代表作《风洞山》传奇的《先导》及第一出《忧国》在《中国白话报》的第四、第六期刊出。这本传奇歌颂了瞿式耜的抗清高节,也给当时期冀革命的人们以“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信念。瞿式耜(外扮)被清兵统帅孔有徳俘虏后有一段对白:

副净:那一位是瞿阁部先生?

外:我留守阁臣瞿式耜也。中国人不惯地坐,城既陷矣,唯求速死耳。

副净:先生不必过虑,事到如今,降了就好。

外:这是那里说起?留守者,留守封疆也。封疆既失,我便是个罪臣,那有偷生之理!……如今别无他求,唯求速死耳。

副净:……我断不杀忠臣,何必求死。……今而后我掌钱粮,阁部掌兵马,无殊在明可耳。

外(大怒介):我为永历帝供职,岂为犬羊供职耶![4]

通过这段对白为我们描述了一个忠贞爱国的将领形象,对于当时生死存亡的中国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榜样的力量。

光绪三十年(1904),吴梅又发表了《袁大化杀贼》,在剧中表达了他对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仇恨和反抗的思想。光绪三十二年(1906)他写了《暖香阁》,借明代历史影射清廷腐败的现实。光绪三十三年(1907)他写了歌颂烈士秋瑾的杂剧《轩亭秋》。

二、吴梅和南社

光绪三十三年(1907),青年诗人陈去病、刘三、吴梅、邓实、黄节、沈昌植等十一人在上海愚园举行雅集,成立神交社。神交社是一个革命的社团,也就是南社的前身。他们效仿明代复社与几社的人文传统,论议时政,发家国之忧。在神交社成立之际,陈去病同时发表了《神交社启》,在回顾了明末“创兴复社,高会群英。云间继之,几社乃作。由是江、淮、齐、豫、皖、浙、楚、赣,济济髦英,鳞萃辐辏”[5]的文人结社的盛况之时,表达了“至今道之,有余羡焉”的神往之情。同时批判了清廷的“三百年来,文人结社,几与烧香拜盟同悬厉禁”文化囚笼政策,并号召天下文人,“结海天之胜侣,论文到故,一朝而集。”仅仅时隔两年,这个被柳亚子誉为“隐然是南社的楔子”就被南社取代了。

光绪三十五年(1909),南社在苏州虎丘宣布正式成立。成立之初的《南社例十八条》[6]规定:“品行文学两优者许其入社。”不言而喻,作为神交社的创始人之一,在文坛影响之大的吴梅自然而然的属于被邀之列。在吴江柳亚子的盛情邀请之下,吴梅欣然加入南社。《南社入社书》民国元年四月五日登记表载“姓名吴梅,年岁三十,籍贯苏州,居址苏城,通讯处蒲林巷九号,介绍人柳安如,填表时间民国元年三月二十日。”[7]在南社的这些岁月中,吴梅在南社自己的刊物上共发表了诗、文、词、曲111首,可谓斩获颇丰。 王卫民在《吴梅年谱》中这样记载当时的情况“吴江柳弃疾结南社,邀入盟,每一篇出,侪辈敛服。”[8]宣统二年(1911),受陈去病之邀,为纪念秋瑾《西泠悲秋图》题写散套越调【小桃红】,其中第二曲【下山虎】云:

半林夕照,照上峰腰,小冢冬青少。有柳丝几条,记麦饭香醪,清明拜扫,怎三尺孤坟也守不牢?此情那处告!土中人,血泪抛,满地红心草。断魂可招,你敢也侠气英风在这遭!

文中充满了对秋瑾的哀悼怀念之情。哀伤沉痛溢于言表,把斯人已去,侠气长留的感慨写的淋漓尽致。用这个曲牌之前他就说道:“其中【下山虎】,固举世所谓难作者也。”[9]并且用自己的曲和《幽闺记》中的原文作比较,说:“以较原文,似乎青出于蓝,可见天下无难事也。”[10]对自己所作之曲很是满意。

民国元、二之交(1912-1913),南社成员傅熊湘主持《长沙日报》工作,当时袁世凯声威赫赫,全国舆论亦是趋炎附势,唯独傅熊湘与其主笔的《长沙日报》撰文讨袁,“二次革命”失败后,袁党追捕傅熊湘,傅与两南社社友黄钧、龚尔位一起出逃,风声甚紧,无人敢收留他们,名妓黄玉娇独具侠胆,收留傅熊湘。后傅熊湘与南社诸友写《红薇感旧记题咏集》感念此事,柳亚子为作《玉娇曲》传之。民国三年(1915)吴梅先生亦作成【双调玉娇娘】套曲记此事。他曾自言:“傅子爰有《红薇感旧记》之撰,余则为《玉娇曲》张之。其后,朋好流传,多有歌咏之者,裒然成帙矣。”吴梅用戏曲的形式记载了这段美人救英雄的佳话,并流传甚广。用文人的手笔记载了南社社友的事迹,为女中侠士做传,虽是古代文人的传统,但“它反映的绝不是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而是反映了当时民主革命夭折,北洋军阀横行的史实。”[11]此曲完成之后,吴梅曾经对他的学生卢前说:“此词成,蕙(蕙其人不得考,只知为金阊妓。)喜极。教之度声,积半月而【懒画眉】、【金络索】略能上口。后委身虞山富人。存此以志少年之迹。”[12]即是述人,何尝不是论己!

民国二年(1913)至民国五年(1917)在上海民立任教之时,吴梅也时时参加在上海举行的南社雅集活动。民国十年(1922),中学吴梅应东南大学之邀,在学校主讲词曲。这时,南社兼同乡的陈去病亦在东南大学同一系当中主讲古诗,两人由于即是同乡又是社友,爱好亦相似,自然关系弥好。返乡途中一同乘车,有时一同游玩,在秦淮河畔的画舫之中亦是诗词唱和。这些后来都收入陈去病的《浩歌堂诗钞》中了。直至南社民国十一年(1923)解散。

三、结语

吴梅作为一个曲学大师,如叶恭绰所说:“瞿庵为曲学专家,海内推挹。词其余事,亦高逸不凡。”著作更是丰富,诗、文、词有《霜厓诗录》、《霜厓文录》、《霜厓词录》。但他最大的成就还是在戏曲领域,曲作有《霜厓曲录》、《霜厓四剧》。剧论有《中国戏曲概论》、《顾曲麈谈》、《曲学通论》等。作为曲学泰斗,他在中国戏曲史上的地位无人撼动。南社这个社团,政治上革命性非常鲜明,但是在文学上却是彻底的古典派,而吴梅本身也是一个具有传统文人风范的大师,至始至终和南社不弃不离,可能与南社的上述两个特征不无关系吧!

[1][2][3][4]吴梅.吴梅全集·作品卷[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5] 陈去病.神交社启·南社丛刻[M].扬州: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96.

[6]杨天石,王学庄.南社史长编[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5.

[7][8][12] 王卫民.吴梅年谱[EB/OL].http://www.literature.org.cn/article.asp?ID=32657.2013.

[9][10]吴梅.中国戏曲概论[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

[11] 申君.清末民初云烟录[M].成都: 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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