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省的年轻人

2014-01-13 03:47不见不散
读者·原创版 2014年5期
关键词:外省出远门内裤

文 _ 不见不散

外省的年轻人

文 _ 不见不散

如果没有大四实习的话,我出远门这件事恐怕还要晚几年。从幼儿园到大学,我一直待在家乡。我就像只小青蛙,枯坐井底,偶尔抬起头来,看看井口那一小片天空,想象着这片蓝色之外的风景。

但是这次,我真的要出远门了,还是去祖国的心脏,在院办公室登记表上写下“北京”两个字时,我感到特别荡气回肠。

之前,我曾在法国文学名著上读到,不少外省的年轻人来巴黎闯荡,一番打拼下来,很多人如鱼得水,成为这座城市的新贵。和“小镇青年”这样写实的说法相比,我更中意“外省的年轻人”,大方、洋气,有一种浪漫的情怀在里面。天知道北京之行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机遇,巴黎饿不死真正的才子,想必北京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我妈已经想到我在京城飞黄腾达的样子,听着她夸张的描述,连我都面红耳赤起来。她要给我买两条有口袋的内裤,好装旅费。“我们要最大的。”我妈说。老板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问:“你儿子有那么大吗?”我妈骄傲地瞪回去,仿佛在说:“我儿子难道没有那么大吗?”

就这样,我穿着藏有1000块钱的特大号内裤坐上了火车。之前家人把火车说得太过凶险,害得我一晚上精神高度紧张,目光炯炯地盯着行李。

北京的亲戚接到我,直接开车带我去了天安门。我瞪大眼睛,盯着之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建筑。“怎么样?”亲戚问。我嗯嗯地应着,心想晚上必须给我妈打个电话,分享一下突如其来的狂喜。

北京的师兄早早替我安排了岗位,头衔是社会新闻实习编辑,听上去挺体面,具体工作就是把各大媒体的新闻报道复制下来,换个耸动的标题,再发布出去。没过多久我就发现,这个工作和在工地搬砖有异曲同工之妙,和后者相比,虽然不累,但同样枯燥。不到一周,我身上打拼、奋斗的热情已经被消耗殆尽。

我看过正式员工的工资条,本科毕业生每月能拿到3000多块,在2005年,这个价码还是很可观的。“能留下来吗?”我妈在电话里兴奋地追问。

我也不知道。同事们大都毕业于我想都不敢想的名校,却又甘心做一份毫不起眼的工作,这让我不由得反思是不是高估了自己。

2005年,北京的地铁已经很挤了,换乘的时候,我挤在人群里,想着要从这人山人海里混出来,实在太难了。

师兄尽其所能,以稿费的形式报销了我的午餐费,让我大大节省了一笔。有亲戚在北京开皮包公司,在招待所长期包房,我每天都去那里蹭住。

其他在京实习的同学都住在一个半地下的旅馆里,潮气逼人。我在他们的房间里待了半个多小时,觉得身上快要长出青苔。不久之后,同学们也受不了潮气搬家了,10个人租了一套不到70平方米的两居室。

我的好日子也不长久,因为亲戚出差,他的合作伙伴极力想赶我走,像极了小说里刻薄的房东。我妈算了一笔账,结论是即便住地下室,我每月也要多花300块钱。她劝我能忍则忍,实在不行就给人家买点水果,说说好话。

同事们好奇我今后的去向,大家都认为我会争取留在北京。一开始我确实是这么想的,然而每次面试,我都会被面试官泼上一瓢冷水,当泼过来的冷水足够泡澡的时候,我开始怀念之前待腻了的校园。何况,实习的公司也没有纳新的计划,我不敢再问师兄,他已经竭尽全力。

就这样,在北京漂了两个多月,我灰头土脸地回家了,就像那只井底的小青蛙,满怀兴奋地跳出井外,发现自己无所适从,又马上缩了回去。

这场经历虽然失败,但也让我明白了不要妄想奇迹发生。伯乐要识别的千里马太多,完全没时间提携你,想要提高竞争力,只能靠自己去修炼。就这样,实习回来,我翻开了尘封已久的课本。半年之后,我开始读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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