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会好吗

2013-12-29 00:00:00张丽军宋嵩
当代小说 2013年11期

主持人:张丽军

这个世界会好吗?

宋嵩

偶然在书店里看到这本书的封面,虽没能翻开读一读里面的内容,但仅仅是这书名便足以令人倾倒。我不由得想到那三个号称是最基本也最永恒的哲学命题: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这个世界会好吗”,也许看上去并不像那三个命题一样具有浓郁的形而上意味,甚至可以说,一个“好”字,就注定了它的形而下追求。但是,又有谁能否定,这个问题并不比那三个命题容易解答?或许,从古至今的哲学家们,在思考“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之余,也多多少少会想想“这个世界会好吗”这样的问题吧。当然,如果他们无暇一想,或是不屑一顾,就让我们把这个问题留给小说家们,让他们在小说的世界里探究并展尽世界存在与未来的可能性。

2012年底,有关“世界末日”的谣言传遍全球,无数荒诞的闹剧由此在世界各地上演。人们起初还能怀着看热闹的心态报之一笑,久而久之便也就审美疲劳,不再将这个噱头当作一回事了。作家张忌却另辟蹊径,重拾这个已有“烂大街”之嫌的题材,在中篇小说《船》(《文学港》2013年第4期)中向我们讲述了一个温情又不乏悲情的故事:在父亲因一次医疗事故不幸辞世后,母亲独自承担起家庭的重担,将两个子女抚养成人。但她此后的遭遇却颇令人寒心:姐姐嫁给了一个小包工头,母亲向女婿借两万块钱却仍然要支付不菲的利息,还屡屡饱受逼债之苦;儿子守平先是为了顾全家庭的脸面而扼杀了母亲改嫁的念头,之后又因为迁就想要过“二人世界”的妻子梅琳,向曾与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提出不近人情的要求。后来,一场车祸带走了守平与梅琳的儿子小宁,梅琳因此罹患抑郁症,变得异常敏感孤僻,并将自己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孕育下一个孩子身上。就在此时,已有早期老年痴呆症征候的母亲却毅然决然地要求搬来与儿子同住。为了调停婆媳之间的关系,他只能把母亲送进老人院。不久,老人神秘地失踪,只给留下了一个铁盒,里面装着三张所谓的“诺亚方舟”船票,每张的售价是7000元。至此,母亲借两万块钱的目的终于水落石出,但这三张船票的归属仍然成谜。其实,读至此处,读者对这谜底都已是心知肚明——它们是母亲留给自己和一双儿女的。她在丈夫辞世后所表现出的一切,无论是日常生活中的失魂落魄,或是儿女面前的尖酸刻薄,无一不是失去亲人的痛楚作用使然;因此,在“世界末日”、“地球爆炸”来临之际,她所能做的,惟有将一切希望寄托于那三张联号的“船票”上,要用好好活下去的信念将亲人们捆在一起,即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这便是支撑着母亲活下去的希望,正如腹中的胎儿是梅琳的希望一样。我们的世界前途未卜,也许终究有一天会走向“末日”、“爆炸”的归宿,但只要有希望的存在,就会促使我们在末日来临前的短暂时光中将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些。张忌的叙述冷静中带有淡淡的忧伤,小说中层出不穷的细节,例如母亲声称不看电视、当家中无人时却又用心琢磨电视的用法这种复杂的心情,以及她在老人院中与旧日相好小心翼翼、生怕子女发现的交往,虽着墨不多,但都具有动人心弦的力量。

与《船》中弥漫的那种有苦难言、虽不明说却字字锥心的亲情之殇不同,曹寇的《目睹天亮全过程》(《上海文学》2013年第8期)所写的却是在庸常生活折磨下人生的无聊与无奈,读后给人留下的是无尽的荒诞感。小公务员张亮因为崴了脚而不得不在家卧床休养,在此期间,单位领导和同事纷纷前来慰问。其中亦不乏让人惊喜的访客,例如“只有职工患有重大疾病以至濒死”才会出现的高书记,这着实让在官场打拼多年的张亮兴奋不已;同时也有些让人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例如同事们向他揭发他留在办公室里的一张躺椅最近被“怪人”王奎据为己用的罪证,这本是无伤大雅的一件小事,却被视谈天说地为主要日常工作的同事们郑重其事地提出。为了打发无聊的养病生活,张亮开始在网上同风韵犹存的小学女同学王桂兰聊天,她一句“那我抽空去你家看你吧”让张亮浮想联翩,甚至有了一段桃色事件的非分之想。他甚至为这个念头激动得彻夜未眠,“第一次目睹了天亮的全过程”,却又在黎明到来之际体验到兴奋、期待和希望彻底转化为灰暗和绝望的残酷。事实的确如此,王桂兰此后确实来看望张亮了,但“她仅仅在张亮家坐了不到一个小时,重复了一番他们在网络上和手机上所聊的话题”,还带来了任何人看望病人都会赠送、常常因来不及吃而腐烂的水果。在激情消泯后,张亮重新回到工作岗位,同时也重新回到每天与同事们谈天说地、偶尔处理一下公文的日常生活中去了。只是生活发生了一点小变化——那个寡言少语、让人捉摸不透、甚至会因为对批评不满而向高书记动手扔椅子的王奎辞职了;而且,王奎辞职前专门来看望了张亮一次,还向张亮直言“觉得我们单位这些人没意思”,自己一点都不羡慕张亮的生活。在曹寇这篇有些“不正经”意味的流水账背后,蕴涵的其实同样是对“希望”的思考。他似乎想告诉我们一个真理:即使是在最庸常的人生中,也多多少少会迸发出希望的火花,只是这火花往往太过微弱,仅仅在近乎死寂的夜空中闪耀一下,便归于灰飞烟灭;而习惯了这夜的人,又常常会视打破这种死寂的火光为可笑的,甚至是可怕的。这样的人越多,长夜便越发显出它的漫漫无边,而光明灿烂的晨曦,也就越发成为一种奢望。

朗霞是国军连长陈宝印和小家碧玉马兰花的女儿。她的父母夫妻恩爱,却因为国共战争的原因而经历一场生离死别。为了能留在亲人身边,陈宝印放弃了渡海去台湾的船票,隐姓埋名逃回身在谷城的妻子身边;而为了保住丈夫的性命,马兰花把陈宝印藏在家中的菜窖里,和老佣人孔婶一起保守这个秘密若干年,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泄露。直到有一天,朗霞和玩伴引娣偶然在后院发现已经须发全白的陈宝印,误以为是“白毛鬼”,引娣的姐姐吴锦梅则对事情的实情心知肚明。在自己与美术老师的恋情暴露、组织的处分就要降临的时候,吴锦梅为了自保,将马兰花家后院的秘密向上级作了汇报,陈宝印因此落网被枪毙,马兰花入狱后也因病离世,而朗霞和引娣之间纯真的友情也由此一刀两断。多年后,朗霞带着自己的女儿回到谷城,到多年来一直给自己和孔婶寄钱的赵大夫坟前祭扫。在旧居里,她惊讶地见到了同样已是风烛残年的引娣,两位老人一起在正午的大榆树下回忆往事,几十年的风雨和恩怨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又像榆钱儿的清香一样飘散在远方……已经可以被纳入“老一辈”之列的太原女作家蒋韵,笔触一如年轻时的清新,又融入了岁月流逝沉淀下的浓浓情思。无常的命运、时代的变迁、个人的恩怨、战争的风云、夫妻间的山盟海誓、小姐妹间的淳朴感情、对意中人的一往情深和矢志不渝,当然,还有人性在苦难面前或崇高或卑下的抉择,都被她的生花妙笔融于一坛,酿成了这篇《朗霞的西街》(《北京文学》2013年第8期),恰似一坛馥郁的山西老陈醋,令人品后余味无穷。这个世界会好吗?张忌深情地告诉我们说,在灾难面前,我们至少还有亲情,因此这个世界会好;曹寇带着皮相的笑告诉我们说,这个世界上“张亮”太多“王奎”太少,因此不见得会好;蒋韵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人间自有真情在,这份真情,比古朴沧桑的鼓楼和西街更为久远,也更为坚固;它们见证了这份真情的光辉,也必将见证美丽新世界的到来。

然而,正如再灿烂的阳光都遮不住那几粒太阳黑子,在向美丽新世界迈进的过程中,总不免会有些肮脏龌龊的沉渣泛起。霍艳的《秘密》(《北京文学》2013年第8期)就奏出了新世界交响曲中的几行不谐和音。身为公司前台接待的“我”,日常工作的重要一项,便是每天接收同事们的快递包裹,而这些包裹的内容,大多数都是同事们在“东西网”上网购的商品。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了东西网程序上的一个小漏洞——只要输入真实姓名和手机号,就能查到包括网购订单内容在内的所有订单详细情况。在所谓的“好奇心”、实际上的“窥视欲”的驱使下,“我”分别打探了身边几个同事的网购秘密。他们当中,有出身农家子弟、被庸医误诊毁了军校梦想却力图通过自己掌握的IT技术改变命运、多年后仍旧寄身出租屋的“北漂”小张,他网购的货物,是寄托着自己空虚欲望的日本进口充气娃娃;有办公室里的老好人、每天像“套中人”一样兢兢业业地工作生活、总是向同事分发从家里带来的水果的老王,他热衷于在网上购买《办公室权术奥秘》《干掉一切对手》之类的厚黑学书籍,在一副忠厚老实的面孔背后酝酿着更大的办公室阴谋;有张口闭口奢侈品牌子的时尚女、交际花CICI,她给同事们留下的印象是住豪宅、穿用名牌、终日出入于高档酒吧夜总会,实际上她身上的所谓“名牌”却都是从东西网上淘来的仿真品;至于公司的台湾高管秦小姐、与她绯闻不断的助理陈枫,还有貌不惊人的女文员牛玲玲之间,则通过网购维持着复杂而巧妙的三角恋关系……小说的最后,色欲黑心的小张企图迷奸牛玲玲,彻底激怒了陈枫;陈枫的愤怒公开了他与牛玲玲的关系,同时也沉重地打击了秦小姐;老王趁机向公安报案,一举攫得了原本属于小张的技术主管职位;而CICI收到的某位前男友寄来的报复性“礼物”,则让原本已经不堪的办公室乱上加乱。光鲜外表下掩盖着的丑陋灵魂,光怪陆离的社会乱象、复杂的“办公室生态”……种种因素熔铸成一枚大炸弹,随着网购的导火索大爆发,炸出了人性的真面目。就让这些恶毒的病菌在高强度道德紫外线的照射下多暴露一会儿吧,它们曾经肆无忌惮地侵蚀社会的肌体和我们的心灵,它们让社会病了,让我们的心灵病了,也让这个世界病了。万幸的是,它们的恶劣还没有达到致命的程度,我们的社会也还没有病入膏肓,只要我们能够不讳疾忌医,勇敢地面对现实并对症下药,假以时日,一个健康的社会必将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

当然,有些社会现象看上去触目惊心,甚至会令人心生厌恶,但仔细考察它们背后的隐情,却往往会有些出入意料的发现,而是非善恶的判断也就因此不像这些现象表面所显示的那样泾渭分明了。例如侯波的短篇小说《女儿身》(《飞天》2013年第4期)所反映的情况,就颇能引人深思。表面上看来,小说中所描写的种种现象,例如“结阴亲”,以及由此引发的盗墓举动,还有事件背后所潜藏的野蛮干预子女婚姻的往事等等,或是封建迷信的死灰复燃,或是自古以来便被社会所唾弃的丑闻,都是足以被押上道德审判台的行为。但仔细审视结阴亲的两方面,其出发点却是截然不同的。对于女方(翠儿)父母章子夫妇的行为而言,其女儿的死与他们对婚姻自主的干预有直接的关系,先是“死老婆子死活不愿意,天天和女子吵,结果女子想不开,就跳崖了”;随后,为了顾全传统意义上的“脸面”,“死老婆子又追上门去和人家男方吵,说女子是被人家逼死的,活是人家的人,死也是人家的鬼,非要人家男方埋不可”;而当时代已经发展到“一副女人骨殖竟然在农村能卖到五六万了,而像翠儿这样的女儿身更加值钱,高达八万元”的“死了的女人竟比活着的女人都值钱”的时候,章子夫妻俩开始后悔莫及,又企图靠女儿的尸骸发一笔财。读到这里,相信每一位读者都不敢相信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父母。反观“阴亲”的男方(平利)和他的父亲(当然,是名义上的父亲),却颇具悲情意味:一方面,平利的死,是由于老婆害怕自己跟别人的奸情被发现,而和奸夫一起下毒促成的,这一事实本身就足够令人同情;另一方面,平利和平子二大的关系也耐人寻味,因为平子二大没有子嗣,晚年孤苦无依,由此,平利才被过继给平子二大当儿子,他们的关系之间弥漫着一种超越亲情的感情成分。也正是因为如此,当盗墓被村里人发觉、平子等人冒着被法律制裁的风险落荒而逃的时候,平子二人仍然坚持不放弃翠儿的尸骸,哪怕丢掉平子新买的农用三轮车。“娃欠人一副棺板,大欠娃一个婆媳,我的儿呀,你可以心安了”,对老人而言,对法律和伦理道德的恐惧、敬畏之感,终究敌不过亲情在心中的地位,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去盗墓“结阴亲”,仅仅是为了让早已不在人世的过继儿子“心安”,老人心中那份对亲情的看重,亦绝非是冷酷的法律和道貌岸然的伦理道德所能轻易否定。或许,要想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仅仅寄希望于法律和道德是不够的。老汉的困境,同时也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实实在在的伦理悖论,值得我们长久的、甚至是一辈子的思考。

诉说生命的隐痛

常思佳

一、生命长流中无人诉说的隐痛

艾玛的《诉与何人》(《人民文学》,2013年第7期)讲述的是我们埋藏在心底的对生活的抗争与无奈。“我们被生活的洪流挟裹着向前,也曾小心翼翼,也曾健步如飞,却始终不清楚到底会去向何方……我们就是这样的一群人。”一位没有了创作灵感的老作家收到一封女人的来信,她向他倾诉这些年来一直隐藏在心底的关于人生命运的叩问。女人是个律师,面对人世间那么多无奈而心碎的案子,她无人倾诉。她曾经的好同事在向高处走的路上,摔了跤,选择了自杀。朋友的自杀触发了那个关于命运的叩问,她突然记起小说家的那部引发了她共鸣的小说《最后的国王》,小说的最后一句也是她同事自杀的遗言“我不再爱这世界,世界对我亦然。”这是一个让人灰心的城市,每一个案子后面都有心碎,每一次结案都是一次重生。但她每每面对的都是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与重生,她厌倦这一切却又无可奈何。如今她有健康的丈夫可爱的女儿,可生活的意义在何处,生命的归属在何方,依旧是萦绕在她心间的谜。作家看完那封长长的信“那些年所经历的挣扎又齐齐袭来。”在这不完美的世界里谁不是经历了一次次的挣扎才活到今天,谁不会对这不公的命运突然愤怒又慢慢停息了这愤怒,并且向这一切投降了,只要这生命还在继续下去。

胡学文的《无边无际的尘埃》(《十月》,2013年第4期)写的同样是一位被命运打压下去的父亲。父亲王大乐,因为强奸案被判入狱,而父亲一直告诉儿子是那女人耍了他。儿子王小乐就在福利院长大,长大的王小乐到哪里都说自己是个孤儿。他恋上了杜月,正在加紧追求。父亲的到来彻底打破了我与杜月之间的求欢,父亲总能追寻到我与杜月开房的地点,并准确地阻止我与杜月交欢。这个对于王小乐来说的平常之事,让父亲不安,他怕王小乐“学坏”。他怕王小乐入狱。父亲的存在完全让我与杜月的恋情停了下来,但我们无法结婚,在城市拥挤的空间里,我与杜月无法安置爱巢,但没有房子,我与杜月就无法继续交欢。父亲最后选择了消失,他消失在我与杜月交欢的夜晚,我却不知道如何与杜月继续下去了。雨夜里我与杜月被反锁屋中,我们的生命似乎都落上了无边无际的尘埃。

那些生存的伤口是否真能因时间的消逝而变得不再疼痛?卢岚岚的《不信时间能治愈》(《人民文学》,2013年第7期)却在告诉我们时间似乎并不是万能的弥合剂。父亲曾在厂里管理房屋分配。田阿姨来时父亲起了坏心,在厕所里非礼了田阿姨,这一切都落入了年幼的我的眼里。为了挽救这个家,我与父亲守口如瓶,没想到田阿姨的男人告到我母亲那里。母亲只用了一个上午就离我们而去,走前到学校给我和妹妹送了两把不合时宜的雨伞。从此,我与父亲间的伤口就再没愈合。

范小青的《下一站不是目的地》(《作家》,2013年第7期)写的是“会精”许多会的故事,许多会每年都要开很多会,他已经完全掌握了开会的节奏,在每一次会上都能游刃有余。在每一次晚宴结束他都要提前离开,将最美好的印象留在每个人心中。在年复一年的会议中,许多会觉得厌倦了,但又不知道该做什么,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他的离开。一次意外的行程,让许多会来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他翻开他自己曾经留下的日记,决定留在这里,再也不离开了。人生的重复让人生失去了改变的勇气,也失去了最初的梦想。

鲁敏的《零房租》(《小说月报·原创版》,2013年第7期)借租客之口一点点道出零房租老人失去儿子后,孤独度过的几十个漫漫长夜。尤凤伟的《萤》(《时代文学》,2013年第7期)为我们诉说勤奋爱干净的工友李克立,因为在“文革”的特殊时期受到怀疑后,终日精神紧张最后死亡的事件,那段特殊的时期带走了多少人的良知与生命?陈东亮的《红鞋》(《时代文学》,2013年第7期)中老二因为给班花张小脸写情书,惹张小脸母亲发怒,最后张小脸因受委屈投河自尽。从此老二就活在对张小脸的自责中,这种自责使老二成为一个怪人,终于在人生的黄金时间因羞愧而自杀。张小脸和老二在最懵懂的时刻都没有错,成年人的错误将他们共同送到了生命的尽头。铁凝的《暮鼓》(《作家》,2013年第7期)写一位已有孙子的奶奶,这位奶奶依旧向往着青春年少,因为怕身材走样她从未奶过自己的儿子。在外出散步的路上,她见到一位已经像个老头的母亲与她的儿子幸福地分享晚餐。可她又能改变什么?她已经成为了一只固执的老猫,只能这样了,一切都已成夕阳西下的晚钟。

二、叩问时代的爱情真谛

面对着现实社会愈演愈烈的“婚外恋”、“一夜情”,铁凝用温婉的笔为当代人勾勒出了一首爱情小夜曲。《火锅子》(《北京文学》,2013年第7期)中他与她都已是古稀的年纪,他们的嗅觉味觉都在消退,却一直都钟爱着让他们结合在一起的火锅。她把铜锅拿出来用牙膏开始擦锅,思绪就在脑海中翻飞,她与他相遇在“共合”火锅上,他是个理科生从来不知道如何去表达爱,但却在无意中让她品味到什么是“缠绵”,在商场排队时,他指挥小女儿用手缠绕她的长发,她回头便看见了他眼里的“缠绵”。火锅点了起来,在温热中田嫂走了,田嫂也不忍打扰他们俩的“缠绵”。她为他夹了一片白菜,他嚼了许久没有嚼烂,仔细一看却是田嫂擦桌的抹布,她问他:“好吃吗?”他答道:“好吃!好吃!”在火锅温暖的热度中他们谁都没有品出汤中牙膏的味道。生活也许并没有戏文里说的那样多的冲突与复杂,简单的生活,简单地爱着,与生活“缠绵”着,与爱情“缠绵”着。生活也就在这火锅般温热的雾气中飞舞着盘旋着。

相比铁凝的温热,向春笔下《张师傅的情诗》(《当代》,2013年第4期)中,张师傅那经过岁月挣扎的爱情就变得有些冷淡有些隐忍。张师傅在得到退休工资的那一次,决定要逃离相伴自己几十载的丑妻,去找那个曾让他心向往之的小护士。这一天他与丑妻一起坐在去医院的28路公交上,丑妻依旧那么丑。但回想着这些年丑妻将一家人打理得井井有条,丑妻那张凌厉的脸似乎也变温顺了许多。路上一直在堵车,看着已经睡着的丑妻,他决定马上下车,离开她,离开他生活了差不多一辈子的家,和那曾经的小护士表白,虽然这已经晚了几十年。他下了车,走了二站,突然看到一辆28路疾驰而来。他也累了,跳上车,丑妻依旧坐在那儿安睡着,他走过二站上去的依旧是那辆坐了半辈子的28路。他有些沮丧,医院里曾经的小护士让他脱掉裤子,她变得冷漠了。数不清的前列腺让她迷人的眼睛变得暗淡无光。张师傅投降了,他把工资存折和他精心准备要给小护士的项链都给了丑妻,丑妻向他笑着,笑靥如花。丑妻向往已久的项链戴在脖子上,张师傅似乎也想起了丑妻无数的好。岁月就这样将两个人捆在了一起,美好的故事都变成了记忆,又在记忆中变得更加美丽动人,可记忆都是过眼云烟,惟有现实才有着饱满的果实。

滕肖澜的《去日留声》(《十月》,2013年第4期)就诉说着一段以失败而告终的爱情。文思清是文家人能留在上海的希望,因为大专可以在将来分配在上海工作,她以优异的成绩报考了大专,但思清毕业时大专不再包分配。万般无奈之下,父亲文老师将思清过继给没有子嗣的上海人二舅。这一事在文老师心中留下了永远的伤口,也使得年老的文老师像个怨妇,思清不顾文老师反对,嫁给了离过婚的老祝。老祝是投机者,从此思清有了优越的生活,但老祝得不到文老师的认可。思清与老祝没有孩子,直到有一天思清突然在床底发现几乎没有灰尘的老祝前妻的相册。思清有些恐慌了,她想要孩子,老祝却在此时退却了。他在十几年后见到前妻后决定和前妻移民国外了,尽管前妻曾差点杀了他,他也义无反顾。分离的前一天,与老祝痛彻心扉的谈话让她彻底失败了。多年了她从未得到过老祝的心,她只是老祝的一个港湾,虽然他对这港湾爱护有加。在爱情的挟裹下,小说不仅仅在诉说着爱情的悲伤,而且在讲述亲情的伤口如何变成怨恨,又如何在岁月百转千回的变化中成为抚慰心灵的绕指柔。

寒郁《授粉的女人》(《时代文学》,2013年第7期)中一直守候爱情的女人巧祯,在男人长庚因事故死亡之后,依旧在男人种下的梨树下等待着他的归期的故事。《短信时代》(卢义虎,《十月》2013年第7期)勾勒出上层阶级用短信撞出的爱情火花,也为我们展示了另一种爱情是如何发生的。

三、追寻人性深处的隐密

罗伟章的《我们》(《时代文学》,2013年第7期)写的是曾经受村人爱戴的文化人杜养如何慢慢被村人遗忘的故事。我是个大学生,从小村人便拿我与杜养比较。读过书的人怎么能不如没上过学的杜养,我也暗暗下决心与杜养分出个高下。可是无奈世风日下,文化人在城里也同样不受待见,村里的暴发户梁从明散千金为老娘送丧,可老娘生前他却是个不孝之子。梁从明觉得有知识有什么了不起,有钱才能在这世上混得好。我虽不平却不知如何反驳,倒是杜养说了一句“当一个人苦读十多年,装了满肚子知识,却不能放到恰当的位置派上用场,而是被梁从明捏在手里,想踩就踩,这是一种卑贱。我不是说梁从明卑贱,也不是说被踩的人卑贱。有钱是好事情,就怕像梁从明这种人用钱去报复和践踏知识分子。”我们都是有文化的人,我们如何在这个世界上立足,这里包含着多少人性的挣扎与斗争,多少势力的角逐与战争。

罗伟章的《银子》(《人民文学》,2013年第7期)写的是西北王张献忠屠杀四川人的故事,讲述着一位王者是如何变成一个屠夫的。世人只知道闯王李自成,闯王到处百姓夹道欢迎,西北王到处则万里无人烟。张献忠的嫉妒久积于心,终于成为了恨,成为了对百姓的恨,他将恨变成了屠杀。聂鑫森的《典当奇闻·鬼影凶宅》(《长城》,2013年第4期)讲诉谭家古宅两世主人的人性善恶,左铭碣热爱自己的国家敢在日本侵略者的屠刀下维护国人的尊严,孟府管家奉玉函却与门房杜八串通将古宅据为己有。

苗艺的《人面石》(《十月》,2013年第4期)写的是谌思为了摆脱父亲钮坤“文革”时期戴帽的身份,自导自演了一次挽救人民于水火的英雄事迹。谌思在铁轨上放了块石头,又在火车即将驶过石头时奋勇而出将石头抱出。这是个危机的自我拯救,但在那段岁月里,这是多么贴近心灵的一种需要。黄咏梅的《蜻蜓点水》(《作家》,2013年第7期)写的是老头老曾与老伴陈莲英过着已经寡淡的生活,但老曾“越来越怕看到些丑八怪的东西。五颜六色的鲜花,花纹斑斓的金鱼,红红绿绿的衣裳……这些都养眼,他尤其觉得一个好看的女人能瞬间调动起他苦涩无望的老年生活,让他高兴起来,仿佛这些女人是一味药引,下到他那文火慢熬的中药里,效果明显。”老人的内心世界我们很少去感知,他们渴望着新鲜的血液,向往着青春的年华,但一切都已经走远了。

何处寻找灵魂的安详

王燕

一、无法斩断的城乡情

纯洁无瑕的爱情是普世的,是每个人都有的权利,可是在如今城乡一体化、城市淹没乡村的时代势头下,乡下人进了城、城里的“文明”进了乡下后就让乡村爱情变得岌岌可危、一碰即碎。《乡村婚姻》(《雨花》2013年第7期)讲述了进城的九毛抛弃了家乡的满菊和女儿,在断了腿后回到乡村,而妻子满菊在村中族长三爷的点拨下由被抛弃到最终有尊严地赢得乡村婚姻的故事。虽然当下展现乡村爱情幻灭的小说不胜枚举,可是这篇小说给读者呈现出重拾乡村爱情碎片的可能以及农村女性的自尊、善良与坚强。《生活在树上》(《三峡文学》2013年第7期)以土鸡芦花的视角看待城市在将文明之物进驻乡村的同时也给乡村带来了一些不安与道德混乱,故事结尾以芦花展翅高飞到柿树上隐喻着对干净纯美的乡村生活的坚守,而主人公大山与芦花的情谊也寄寓着作者对淳朴人性的肯定。城乡间的二元对立是当下中国无法避免的,可是在这繁闹的夏季我们依然看到了矛盾中流淌的真爱。《陌上桑》(《红岩》2013年第4期)桑叶儿和李生、梅子和跟风的“对头亲”在来自省城的老师进入村子起被悄无声息地打破了,作者用饱含情感的文字将一层层的铺垫娓娓道来,在故事的高潮处把人物的情感纠葛、挣扎、痛楚层层剥开,虽然梅子和老师进了省城,可故事结尾处依旧飘荡着无法言说的哀愁与伤感,给读者以灵魂震颤。《彩排》(《四川文学》2013年第7期)进城做保安的祁小山生活困窘,因父亲进城无法掩饰自己的谎言而找到同乡妓女小芹帮忙,故事呈现出了二人因弥补谎言而奋斗、改变历程,以戏谑的言语将善从堕落的泥潭中抽离。

城乡带给人的情感是复杂的,除了爱情的变化,还有亲情的冲击、生命的颤抖。《儿子在城里当记者》(《雨花》2013年第7期)城市的娱乐八卦新闻与乡村淳朴的民风是尖锐对立的,作者用细腻的笔触写了在这种对立中老人王合阳心灵的不安,儿子王天书的娱乐新闻又与几十年前王合阳与冀玲芳在革命年代的爱情纠葛相互映衬,结尾处的生命消逝让情感恩怨、城乡矛盾变得黯淡无光。这篇小说给读者展现了城乡新的矛盾折射点,情节起伏有致,人物因内心刻画深刻而生动。《减》(《江南》2013年第4期)作者将《水浒传》中的人物搬至当下的乡村,宋江带着晁盖、阮小玉等人去采矿场打工,结果得了矽肺丧失性命,在得不到矿主和政府的补偿后,宋江带着一行人去上访,作者以一种轻松幽默的方式细致描写上访未果却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闹剧,先是在广场上几人的开唱引来的关注,以此来讽刺事关性命的人事却得不到关注的现实,同时宋江“活出殡”的闹剧揭露出采矿工人人间地狱不相异的凄惨境地。《东边的风》(《福建文学》2013年第8期),这是一篇与众不同的打工题材小说,作者以一种“情绪化”的写作方式写出了退伍军人李相龙离开乡村走向城市的各种脱离自己生活轨迹的打工经历,当主人公出狱后回首整个打工过程时,其间的愤怒与伤感让他不得不又再次选择乡村,小说叙述传神有力,耐人寻味。

二、寻找灵魂的安详

不管是乡村还是城市,灵魂的安放是每个人终极思考的问题,追随生命的律动,于芜杂的俗世生活中寻得一片安详之地是优秀作家引领读者的关注与思考的命题。《国骑》(《红岩》2013年第4期)讲述了国家自行车运动员李国骑执着追寻自己的杰克车“库尔克”和潘桂花的奇异故事,作品以寻找为线索牵起主人公因执着不放弃而收获幸福的精彩人生。《送财神》(《四川文学》2013年第7期)写了村里的困难户二乎在每年的年三十挨家挨户送财神的故事,小说以送财神为线索串起了村子里的每户人家,在二乎将祝福传递之时也讲述了每家每户的独特生活,写出了村人的善良、安详,也写出了乡村人的小奸小诈。《熊猫》(《上海文学》2013年第8期)写了谜一样的舅舅试图远离繁杂的世俗,在神秘的阁楼中守护自我纯净、明朗而又柔软的世界,但最终被世人打碎而出走的故事,小说通过神经有些不正常的舅舅无处安放自己的灵魂之苦,来映衬这个看似正常的世界的残忍与冷酷。《安身之处》(《上海文学》2013年第7期)同样是写了一个无处安放灵魂的故事,只不过故事的主人公是大学的教授朱子安,他在经高人指点之后想通过放生鱼和养猫、打坐来解决内心的不安,可是这种种的心灵寄托被俗世叨扰,被无情地一一打破,最终在流言蜚语中进了精神病院。小说以极其流畅的语言道出了本该拥有丰富精神财富的高级知识分子在城市中的生存困境。《种桃》(《福建文学》2013年第7期)是一篇具有独特韵味的故事,与众多艺术呈现城乡矛盾的小说不同,它讲述了老家的松子没考上大学没有进城去找工作,而是选择留在乡村种植桃园的故事,在某种程度上说坚守“桃花源”是年轻的松子对“瘦弱”的乡村的安慰,是他对自己诗歌梦想的实践,可是孤独的他没有等来自己心爱的“理想圣地”的繁华,而等到的是权势对他的精神之地的践踏和摧毁。执着而又孤独的松子在这时代大潮中失掉了精神之源而疯了,让人读来始终挥之不去那份灵魂的颤栗与疼痛。“70后”作家周海亮的《大水》(《山花》2013年第8期)同样是一篇坚守自己家园和精神领地的故事,作者以一种具有魔幻色彩的想象力和华丽而有节奏的流畅语言叙述了由我爷爷建造而被第二代人摧毁的荒凉家族传奇,大水村的自足与奇特是人的独特安详的精神家园的隐喻,它的摧毁预示着被外在欲望侵蚀的灵魂之地的坍塌。艾伟的《小说两题》(《上海文学》2013年第7期)是一篇特别的故事,以《蝙蝠倒挂着睡觉》《整个宁市在和我说话》两则小故事串起了年幼的孩子寻求内心安详的经过,李小强用石灰弄瞎了喻军的眼睛,稚嫩的他想通过倒挂和布施的方式来救赎自己对喻军犯下的罪过,而“我”在与喻军的交往过程中发现他虽然双目失明,但内心却洞若观火,明察整个宇宙,他以自己的方式原谅了李小强,但没有换来别人对他的理解,多年以后他最终在自己的宇宙星空画上找到了一片精神栖息地。作者在以文字展现两个孩子以自己的方式彼此救赎的心酸历程时,充满着怜惜与疼爱,对那种有着切肤之痛的成长给予尊重。

三、岁月里弥漫的爱

岁月是时光机,刻录着过去的故事。有些人喜欢回忆那岁月里曾经发生的故事,而有些人却将往事尘封不愿回首,可是不管以哪种方式对待它,它最终以自己的方式将爱释放。王方晨的《神马飞来》(《红岩》2013年第4期)讲述了毕守鹤、张家大丫头、冯聿宝之间历经岁月洗礼的凄美爱情故事,作者以大丫头去挽救冯聿宝的生命作为主线索,以青年时期的爱情纠葛作为隐性线索,将两条线索交织在一起,在生命走向尽头的前一刻,沉睡的人性和沉寂的爱情被唤起。故事结尾处的神马是对生命美好年华的美丽爱情的隐喻,作者笔下的文化隐喻是为其主人公在现实生活的苦难挣扎中寻求的生路。《步辇》(《福建文学》2013年第7期)主人公陈友山以一种轻松而略带伤感的方式回忆自己与林如茵、刘铁军的文革岁月,文革时期的我们是处于青春期的红小兵,怀着对革命的赤子之心组建了“八·一八毛泽东时代新长征队”,在步行中有友情的温暖,也有我对林如茵懵懂爱情的痛楚,小说没有将宏大的革命主题压倒笔下的人物,反而是他们的喜怒哀乐鲜活生动、细致感人。

岁月里除了有流不尽的爱情之光外,还有厚重如山的无言父爱。《此岸,彼岸》(《江南》2013年第4期)陈江苏一直生活在父亲的暴力阴影之下,但她试图用摄像来了解给自己带来伤痛的父亲,随着情节的发展陈江苏终于知道了围绕着父亲那暴力的背后是战争带来的无情伤害,父亲的无言是对战争的惶恐,是对大陆家乡无法诉说的深深思念。摄像机贯穿着故事的始终,是它拉近了“我”与父亲的距离、“我”与那段动荡岁月的距离。《大梅沙》(《福建文学》2013年第7期)讲述了一位父亲在面对已经不再和自己沟通的早恋女儿时,只能通过时时关注女儿微博来获得女儿的动向的故事,让我们看到了父爱的深沉而又无力。

梁国赋的《牧羊山纪事》(《山花》2013年第8期)讲述了《追山》《船娘》《碾房》《大山梁子》四则略带历史感、传奇色彩的乡村故事,故事中的主人公性格鲜明而突出,每个人略带模糊的不平凡往事,在不安的岁月中不断走向平凡,在荒凉中走向温暖。《全家桶·宝贝》(《福建文学》2013年第7期)中第一则故事写了程万里的不幸生活,儿子航航得了自闭症,妻子得了乳腺癌,在他和网友在肯德基见面发现对方的孩子是聋哑人却依然坚强美丽地生活着时,他绝望的内心获得了一丝光亮与温暖,作者以其文字有力地让读者感受到生活在最艰难处依然会有行走下去的力量。《冬至》(《广州文艺》2013年第7期)写了中年男人在冬至那天的生活,从而折射出中年人日常生活的琐碎与苦恼,但是这篇小说又不同于新写实主义那种机械化的呈现,而是一种有情感的写作,让人读来不仅仅是看到了生活的苦恼,又让人感到一种生活的冷幽默。

四、说不尽的乡村政治

多维度地展现中国当下乡村的政治生活图景,是作家们寻求的一条将文学与现实紧密相连的道路,是作家与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农民情感相通的有效渠道。《大雪之前》(《清明》2013年第4期)是70后作家李骏虎的一部中篇小说,作家在保留乡村政治原貌的基础上,向读者艺术性地展现了在农村这片阔野之上由金钱和发展而引发的政治选举风波,以及在这风波中农民因利益的权衡而出现立场的摇摆,读来让人发觉中国乡村的民主化道路依然很漫长。《回乡过年》(《四川文学》2013年第7期)也是一篇讲述中国农村政治的小说,作者以工作在外的陈尔东为了弟弟的政治生涯能够再进一步而回乡过年的线索,将官场上金钱利益与权力地位纠葛的罪恶场景做细致化描写,塑造出为了不同利益而钻营的农村官员形象,在一种失落、困顿和忧伤中道出农村政治生态的复杂性。《四棵白杨树》(《福建文学》2013年第8期)讲述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故事,村长二牤牛砍了程素娥家四棵白杨树后撺掇着程素娥一步步向乡里、镇上和北京上访告自己,在程素娥一次次倍感奇怪的上访后,二牤牛将上访最终的缘由讲了出来——为了让处理上访案件的领导有钱赚。本来上访是中国政治进程中一个利国利民的政策,可是竟然成了某些人的赚钱工具,在文本缜密的结构中生动的细节让读者感受到乡村政治体制改革的严峻性。

本栏责任编辑:王方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