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土匪

土匪来源

土匪的来源十分复杂，主要有：失业者、溃兵、复仇者、流氓无赖、世袭者和升阶者。

失业者。正如毛泽东所言，土匪中数量最多的是城乡失业者，即游民无产者。造成失业的主要原因是人口急剧增长、财富两极分化和战乱天灾。到清末民初，土地被少数富人吞并占有，大量青壮年找不到工作，无以谋生，四处流浪，弱者行乞为生，强者聚啸山林。如民国豫西二十余县，因为人口相对过剩，土地兼并严重，大量青壮年失业，土匪蜂起，没有一片净土。民国时期的战乱天灾十分频繁，从1916年袁世凯称帝后，每年都有军阀混战，战争一次凶于一次，战区一次大过一次，每次战争都直接、间接地给百姓带来莫大的灾难和损失。由于时局动乱，政府对天灾的预防缺少得力措施，也给百姓带来极大的痛苦，造成大量无家可归的流民。

溃兵。民国时期，仅从1921年到1933年，四川一省便发生了大小战争479次，平均每年达20次以上。为了争权夺利，大小军阀无限制地扩兵，仅四川、山西、山东、河南4省，就有一百多万军队。被打散的溃兵，找不到其他谋生出路，往往流为土匪。这些由兵而匪的“兵匪”，往往成建制地变成土匪，他们武器精良，训练有素，比一般土匪更凶悍，破坏力更大。

复仇者。在政治动乱、吏治腐败的民国，无论公仇还是私怨，靠合法手段解决是基本不可能的。在这种情况下，做土匪，依靠草莽力量，往往可以报仇雪耻，因为相对于官兵而言，土匪（绿林、民军）是百姓自己的武装。如马占山将军，早年的他给地主姜大牙放马，不久，一匹马丢失，姜大牙硬说是马占山偷卖了，被绑送到警察局，警察绑住马占山两手大拇指，酷刑拷打，倔强的马占山不管警察怎样毒打，总是说：“没偷，打死我也没偷！”后来马父卖掉麦青，赔了姜大牙的钱才算了事。马占山回家后几天，丢失的马自己跑回来了，但贪婪的姜大牙一口咬定马没跑回来，不肯退钱。赔了钱挨了毒打、侮辱的马占山，恨透了为富不仁的姜大牙。决心报仇雪耻，于是上黑虎山落草了。上山后，由于他精明强干，骑射本领高，加上他为人豪爽仗义，大公无私，赤胆忠心，很快被举为首领。几个月后的一天晚上，马占山带领几十个兄弟，闯进姜大牙家。姜大牙一见不妙，全家跪在地上叩头求饶，承认罪过。马占山痛打了姜大牙一顿，警告他说：“今天不杀你，让你们这些有钱有势的恶棍认识下我们这些掌握了刀把子穷人的厉害！”后来马占山被张作霖收编，发迹于奉军，成为一代抗日名将。

地痞无赖小流氓。因为他们平日横行乡里，激起公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要闹就闹大的，上山当土匪。比如民国察哈尔的匪酋宋殿元，他从小被父母娇惯溺爱，打架、骂人、偷鸡摸狗、赌博、逛窑子，无恶不作，后因赌博输掉全家口粮，被父亲撵出家门，当了一段时间兵，他吃不了苦，逃跑回家，整日游手好闲，赌博为业。1941年，他给日本人当劳工，挖山洞挖出大批枪支，又偷到一匹日本人的马，当起了土匪。为匪后，据他自己说，他至少强奸了三百多良家妇女，其中闺女就有一百二十多人。

世匪后代。中国社会有一个奇特的现象，就是职业有家庭继承性。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人们选择职业时无太多自由度，职业，作为一种谋生手段和家族的传统，世代相袭，农民的儿子，最理想的出路是种地，而世匪的后代，大部分仍然要去当土匪，因为那是“驾轻就熟”，不需要另外打出一片天下。

追求升阶者。正如《水浒》中的宋江，他们是怀着个人野心做土匪的。相对于官二代、富二代，他们接受教育成为精英的可能性基本没有，面对的是一片荒凉暗淡的前途，正如白朗在一份告示中所说，“余欲为官吏，奈不善钻营；余欲为议员，奈不能运动”，但他们有事业心。从他们抓起枪杆子那天起，压根不想推翻体制，充其量把矛头对准曾经欺压过他们的贪官污吏、土豪劣绅，更多的时候，他们提刀扑向比他们更弱的百姓，他们想把“匪祸”闹腾大点，引起官府的重视和关注，然后被收编。通过拉大杆升官发财的匪酋，全国各地都有，如张作霖、张宗昌便是典型。

上述几种情况，有时候在一个土匪身上可以同时体现出来，但总体而言，匪众由失业者、游民无产者为主体构成，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组织纪律

土匪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为了在乱世中保全生命，他们规定了许多血腥的帮规——组织纪律，如四梁八柱、铺局、挂柱、拔香头子、三十六誓和典鞭、领刑。

土匪内部按职司分为四梁八柱。四梁分内四梁和外四梁。内四梁：顶天梁，即大当家的；转角梁，即军师，他们会推演八卦，在大规模抢劫之前，由他们占卦，以确定行动的时间、方向，以图吉利；迎门梁，也叫炮手和炮头，即冲锋陷阵的神枪手，他们枪法最娴熟者，抢劫时他们是先锋，退却逃跑时他们负责掩护；狠心梁，是负责押送、拷打人质和勒索赎费的。外四梁包括扶助梁、赤火梁、驼骨梁、照应梁，分别是分管匪众枪支、弹药、马匹、情报的小头目。八柱：扫清柱，率匪攻打响窑，逃跑时殿后；狠心柱，负责抢劫绑票；佛门柱，平时负责打探军警情报，窝下来时负责站岗放哨，一炷香顶一岗；白玉柱，主管匪徒座椅；青天柱，主管局规纪律；通信柱，负责传递大当家和二当家的命令；引全柱，负责后勤保障，张罗吃穿；扶保柱，匪徒中的骨干。

铺局和挂柱。铺局就是新成立一伙土匪，铺局时，推荐一个首领，选择吉日，夜间，在某秘密地点，集体歃血为盟，搂土为盟，插草为香，分前三后四，左五右六，当间插一根。他们围着武器跪拜，割破手指滴血入酒，饮血酒盟誓。挂柱就是通过保人推荐、介绍加入匪帮。

拔香头子——退伙。俗话说，“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拔香头子要经过严格的程序。一般选在每月十五月圆之日，在院子里空地插好19根香，插法是前三后四，左五右六，当间插一根。然后让退伙土匪在香堆前跪下发19句誓，每说完一句，拔掉一根。19句话说完，香也拔完。如果把大伙说高兴了，大掌柜便吩咐发给衣服、钱和一匹马。如果说得太臭，不利索，或吞吞吐吐，大家没开心模样，就会被酷刑处死。

三十六誓。土匪是一伙成员复杂的非法武装团伙，如果没有纪律加以约束，可能不攻自破。所以，土匪也有山规，以维护匪众团体。这些纪律中，最系统就是三十六誓，其内容不外乎是要团结互助、不赌钱、不欺压内部妻女、不争夺女人财物、保守秘密等等。不同地区的土匪，纪律也有所不同，东北胡匪就有著名的“五清、六律”和“七不抢、八不夺、五不准”等说法。

典鞭和领刑。典鞭就是召集各股匪帮首领共同处理“大事”的活动，比如执行家法，清理门户。一次，黑龙江土匪座山雕（张乐山）的干儿子大林出卖了他，差点把他卖给日本人那里请功。座山雕一气之下，通知各股匪酋前来典鞭，最后插瞎了大林的眼睛，剜出其心脏。如果不是特别重大的违规事件，一般不需要惊动各路匪帮，由本伙进行制裁即可，但也要举行仪式，这种仪式叫做领刑。

生活内容

土匪的生活内容主要有：信奉达摩祖师和关羽、迷信禁忌多、外号众多，有自己的黑话、精神生活和文化活动。

信奉达摩祖师和关羽。中国三百六十行，都有本行信奉的祖师爷，如木匠信奉鲁班、茶商信奉陆羽，而东北土匪信奉十八罗汉中劫富济贫的达摩波罗祖师，其他地区的土匪信奉义薄云天的关羽。

土匪非常迷信，有许多禁忌。每次抢劫都要占卦问卜、选吉择凶、求神拜鬼。

土匪有许多五花八门的外号。土匪在匪帮中对真实姓名和家庭住址保密，起一个外号、绰号、诨号，这叫作“报号”。比如枪法就报号为“快枪林三”，或根据自己活动的地盘取名为“常山虎”、“老三省”等。

土匪有很多隐语（黑话），京剧《智取威虎山》中就有所表现。这是因为土匪是非法武装，为了保持团伙的隐密性，创造了许多圈内人才使用和理解的黑话。

土匪的精神生活。土匪的精神世界是空虚的，为了使自己活得有点滋味，土匪有自己一套寻乐子的方法，除了吃喝嫖赌抽之外，他们还会打飞钱（打靶）；行酒令；自演自唱；杀人取乐；办喜事——如大当家的娶压寨夫人，攻下响窑和年终分钱回家；办丧事——如战死了兄弟，最后埋葬举行葬礼，大当家点上香，其他土匪齐刷刷跪下，大当家的说：“江湖奔波，人老归天。兄弟你走了，大伙来送你！”一个小喽啰负责烧纸钱。

土匪也搞一些文化活动。比如“贴对子”，大土匪帮伙中，往往罗织了一些文化人，有的甚至是前清的秀才、举人，有的是民国时期的教书先生或新学堂的学生。所以，对对联这种较高层次的文化活动也得以在匪帮中存在，这种对联一般在大股中规矩较多、门庭森严之地使用，小股土匪只在过年节时偶尔贴贴。土匪还会创作一些歌谣。比如有一首歌谣这样说：天下第一团，人人都欠钱，善要他不给，恶要他就还。匪帮在举行一些重大仪式时，则会创作一些文学作品，如开山堂的《请神辞》。

生存手段

土匪的生存手段主要有：绑票、砸窑、吃票、靠窑和拉片子。

绑票是土匪的重要活动之一，无论是义匪还是恶匪，都要干绑票勒索的勾当，因为这是维系匪帮生存的重要财源之一。“票”即钱，因为绑来的是人，所以称之为肉票，又称财神爷，在四川称之为肥猪，江西湖南称之为肥羊。绑票一般要到几十里甚至几百里外吃中小富户——大富户防守严密，不好下手。兔子不吃窝边草，土匪会和周边村民搞好关系，尽量和这里的士绅和地方实力派搞好关系，甚至礼尚往来，和睦相处，给自己通风报信，掩护自己。

土匪攻打抢劫富户宅院，叫作砸窑，窑分防守能力弱的软窑、有一定防守能力的硬窑、最难打但最富裕的响窑。

吃票就是在交通要道的河口、山门占山为王设卡，对过往商旅的财货抽提现款，坐等吃票。

小股土匪的出路一般是加入大股土匪，这叫作靠窑。

拉片子就是分赃。土匪终年打家劫舍，除了报仇雪耻，到头来都是为了钱财，否则便不会铤而走险，去干这玩命的勾当。

分赃按“人份”和“枪份”，所谓按“人份”，就是根据土匪在匪帮中的地位和作用分钱。一般而言，大当家、二当家可分5～6份，炮头可分3～4份；所谓“枪份”，入伙者带来几条枪分几个枪份，没有枪者无枪份，如果借来别人的枪使用，需要向枪主交纳四成左右的枪份租金。每到秋后时节，土匪便开始分赃，扣除一年消耗和来年备用金，剩余部分根据个人份数全部分掉，或银元货币，或衣服首饰，然后下山回家过年，来年发春时再上山聚伙为非作歹。土匪中并非是有钱同花、有饭同吃的平均主义，而是等级森严、苦乐不均，新入伙的土匪，一年到头，分到手的财务寥寥无几，直至熬上一个小头目，或搞到属于自己的枪械，或许能摆脱窘状，但这是要拿命来博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