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难

2013-12-29 00:00:00叶超英
文史月刊 2013年12期

1900年,八国联军攻陷北京,慈禧仓皇出逃。国耻使慈禧痛定思痛,思想上开始从血腥镇压变法向富国强兵转变,自图变法。1901年1月29日,慈禧在一篇以光绪帝名义颁布的“上谕”中指出变法之难:“我中国之弱,在于习气太深,文法太密,庸俗之吏多,豪杰之士少。……以拘牵文义为认真,以奉行故事为合例,举兴宜革之事,皆坐废于无形之中;而旅进旅退之员,遂酿成此不治之病。”并特别指出历代改革归于失败的根本所在:“误国家者在一私字,困国家者在一例字。”

慈禧虽祸国殃民,然而不能否认她是一个颇有眼力的政治家,对事情看得准,分析得透:中国作为有几千年历史的封建帝国,在思想上、文化上、体制上、人员上等方方面面,对改革都有掣肘之处。然而最根本的问题仍在于她自己所总结的:“误国家者在一私字”——就拿她自己来说吧,她表面上说改革,其实骨子里还是放不下自己的“既得利益”——这是慈禧解不开的死结,也是一切专制统治者解不开的死结。

改革,没有触动到自己的利益时还好说;一旦触动到自己的利益,尤其触动到当权者的利益,当权者一个个都会坚决地成为改革的阻挠者。要从当权的既得利益者身上着手改革,无异于虎口夺食。因此,作为当权者自己实施的改革,一般就是做足表面文章,以堵天下悠悠之口,实际上却在想方设法维护自己的利益,保护自己的权力。慈禧死前三个月(1908年8月27日)出台的《钦定宪法大纲》共有23条,其中就有14条突出“君上大权”,《大纲》的前两条就是:“大清皇帝统治大清帝国,万世一系,永永尊戴。”“君上神圣尊严,不可侵犯。”皇权“万世一系”“永永尊戴”,这和秦始皇的“一世二世”、“传之万世”的封建世袭制又有什么区别?还不是换汤不换药?其竭力维护的依然是自己的封建统治,依然在一个“私”字上做文章,根本就没有民众和民生的位置。世界上没有一家一姓能永享的权力,单从这一mSJHk51hiCkkYx052u6rzw==点上,大清朝的永享尊荣就是一种幻想,其寿终正寝也就成了一种必然。

不能突破“私”字,是改革的首难。此外,在中国文化中沉淀的“明哲保身”之类的人生处世哲学,也是改革启动之难的一个重要原因之一。改革必须有人出头,而中国文化中历来倡导“中庸”之道,喜欢不偏不倚,守和执中。一有出头者,则成“出头的椽子先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枪打出头鸟”之势。大多数人是沉默的,一般人“不敢为天下先”。改革,往往就伴着流血和牺牲,戊戌六君子的变法就是如此。

改革就是创新。在一个受到大一统思想禁锢的民族在心理中,是不容许异端思想出现的,一出现就难免遭遇各种花样翻新的“文字狱”式的折磨。异想天开的念头都不容许有,又何来创造性的想象力?所以创新又是一件难事。

对于中国改革之难,鲁迅早就指出:“中国太难改变了,即使搬动一张桌子,改装一个火炉,几乎也要血;而且即使有了血,也未必一定能搬动,能改装。不是很大的鞭子打在背上,中国自己是不肯动弹的。”(《坟·娜拉走后怎样》)

改革之难,难于上青天,此话一点也不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