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桥:杂技之乡的坚守

2013-12-29 00:00:00
农家书屋 2013年3期

刚入腊月,河北省沧州市吴桥县铁城镇宁庄村的陈家大院就热闹起来,父亲陈连华从内蒙古呼和浩特市打工回来,大女儿带着外孙女从青岛赶来,母亲翟玉敏和二女儿陈晓霞从温州的杂技团回来,共同回家来筹备陈晓霞的婚礼。

而这样的团聚,在陈晓霞的姥姥看来,是非常难得的一件事,几百平米的一个院子,一年到头,只有她一个人看着,平日里一点人气都没有,所以整个腊月,她要尽情地享受儿孙满堂的幸福与快乐。母亲翟玉敏也乐得合不拢嘴,陈家杂技团在的那几年,每到过年过节,杂技团就得忙着到处跑庙会演出,根本没有在自己的炕头上过过一个年。“今年不一样了,二女儿马上要出嫁了,我们的生活也好了,不需要再像以前一样出去到处演杂技了,可以过个安稳年了!不过二女婿还在天津演出,结婚的时候才能回来,演杂技就是辛苦。”她说。

一说到杂技,陈家人就兴奋,其实兴奋的不仅仅是陈家人,宁庄人、铁城镇人,甚至整个吴桥县的人,都可以和你说上几天几夜,“虽然现在很多人不再练了,也不舍得让自己的小孩学了,但是我们的记忆,没有不和杂技有关的。”陈连华说。

在吴桥,人们将演杂技称为“耍玩艺儿”。有这样一首民谣,几乎成为吴桥老人们的共同记忆:“上至九十九,下至才会走,吴桥耍玩艺儿,人人有一手”。老一辈吴桥人对杂技有着特殊的爱好,无论在街头巷尾,还是田间麦场,甚至在饭桌前和土炕上,他们随时都会翻一串跟斗,叠几组罗汉,打几趟拳脚,变几套戏法魔术。有的孩子去商店粮站打油买醋把装满油和醋的瓶子置在小拇指上托着走,点滴不洒。下雨天一群群小学生将雨伞顶在鼻子尖上冒雨行走。洞房花烛夜更是妙趣横生,吃糕点,信手拈来,喝喜酒,立等可取,新娘子空手一伸颗颗喜糖满屋飞,新郎官空中击掌支支香烟飞进手。

吴桥位于古冀州南部,古黄河故道下游,属退海地带,地势低洼。西有大运河,东靠四女寺河,纵横河流占去大片土地,土地易涝且多盐碱地,“每遇秋涝,汪洋无际”。据吴桥县志记载:去年辛苦事西畴,水旱萦心望有秋。城南赤地城北涝,多少迁移在外州。土地贫瘠且收成没有保障,使得吴桥农民对于土地的依赖性减弱,加之吴桥又是历代兵荒战乱之地,人民生活苦不堪言,只能转而去求其他生存方式。而在这些生存之计当中,几百年来是以杂技活动为人们的首选。吴桥人在极艰难的生存条件下,只好在春冬两闲时外出卖艺,打跟斗、耍刀枪、变戏法、玩猴子、驯巴狗,游走奔波,糊口营生。 这和吴桥的地理环境有关,京杭大运河贯通吴桥南北,交通便利。沿运河的村、镇、城市的繁华,使得吴桥人只要走出去,沿运河行走就有施展手艺之地,称之为“出生意”。

在很多吴桥人看来,练杂技是为现实生活所迫,穷是最根本的原因,过去卖艺之时,都是饿着肚子的,所以时至今日,艺人们进行练功和表演时,师傅都要求空腹,据说就是从这儿来的。陈连华的徒弟闫猛对练功时忍受的饥饿是记忆犹新的。“5天吃3顿饭,那会儿穷啊,根本吃不好,饿得我都不长个儿了,你看现在,我妹都比我高,我要是不练杂技,准保能长1米7。”

吴桥人学、演“生意”时,在卖“口”中,经常说唱这样一段锣歌:

天苍苍,地茫茫,蝗遮日,碱荒荒,

蛇蝎豺狼齐当道,财主狗官连裤裆,

天地之间无所求,无所求,拜吕祖,

学套把戏走江湖。

可以看出,更多的吴桥人愿意把练杂技的传统和八仙之一的吕洞宾相联系。据传,唐代书生纪晓堂两次进京赶考,因不图贿赂,中了进士,又被除名,一气之下,只身云游四海。这天,来至终南山下,正遇杂技之祖吕洞宾,便拜师学艺,学会了三百六十套戏法把戏。出师后,浪迹至吴桥,安居在一座道观里,收徒传艺。从此,师传徒、父传子、人人学,家家练,世代相传,越来越多。虽然这一传说无法考证,但是吴桥杂技的传授方式一直延续至上个世纪末,包括家传、师带徒、杂技小科班和收买养子、养女等,直到出现正规的杂技艺术学校,这些民间流传的传授方式才悄然退去。

“家传的杂技传授方式,在我们这较为普遍,一般是父传子、传侄儿,我们叫‘门里出身’。许多孩子从三四岁起就开始独立练功和家族人员中的母女、父子、兄弟、姐妹配合练功,这就是所谓的‘无小不成班’,吴桥杂技中很多惊险的动作就是这样流传下来的。”陈连华说,他6岁跟着大哥陈连振学基本功,8岁就跟着大哥的杂技团去演出。在吴桥从事过杂技演出的人,大多能上溯三代或四代,这说明在吴桥杂技的传授中 ,家族传承的特点尤为明显。

但对于闫猛而言,师带徒的传授方式给他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师傅教授的方式多为打,为了在短期内学成一两项初级技术跟团表演啊,自己也希望快点练成,所以就苦练吧,‘功夫都从棒底出’么,学艺哪有不挨打的?!不过教授徒弟时,师傅一般都比较保守,只教普通套子,不教要紧关子。头脑灵活的徒弟就得偷学、琢磨。”闫猛回忆。

杂技小科班,在吴桥为数不多,但对培养杂技人才,普及提高杂技艺术等方面起了一定作用。一般是富人投资,雇用艺师,招收儿童组成班子,谓之“小科班”。训练前,多视儿童素质,分门别类,各有侧重地教练。而收买养子、养女则是一种廉价收徒的杂技传授方式,随着社会的发展已渐渐消逝。

由于生活所需,吴桥农村学习杂技的人很多。据老艺人回忆,小时候村里学杂技的人很多,早早晚晚的时候,地里、庭院里都是练功的,他们在农闲的日子里,三五成群外出卖艺,到全国各地演出,农忙时回家种地,沿袭着半农半艺的传统,而大多数的人所图的就是省下家中的口粮。

“就目前,吴桥十个乡镇都有杂技艺人,杂技艺人较集中的就有沟店铺、于集、铁城等几个乡镇。范屯村仅有三百多户人家,竟有二十多人在异国他乡耍杂技,五十多人在国内省市级杂技团里担任主演和教师,村里还有杂技艺人和会杂技的农民、学生四百多人。像这样的村庄,在吴桥不下五十个。”在对吴桥的介绍中,人们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文字,但就目前吴桥杂技在当地农村的发展状况来看,陈连华一家觉得,“这不是现状,而仅仅是过去的记忆。上世纪一个村子80%的人都在练杂技,不练的也差不多人人都会两下子,而现在,练杂技的人不到30%,我们陈家就是这样。陈家杂技团12个人,现在都不演杂技了。整个陈家也只有我小女儿一人在坚持。”

陈家杂技团是由陈连振、陈连华、陈连县三兄弟在上世纪80年代组建的杂技团,陈家12口人,都是杂技团的演员,在上个世纪90年代,陈家杂技团在宁庄村也小有名气,附近村民都想把自家的孩子送到杂技团里学艺,但是进入21世纪,随着陈家三兄弟年龄的增大,加之这样家族式的杂技团不适应杂技市场的需求,陈家杂技团在七八年前就解散了。

“主要是最近这些年,庙会、交流会、集会少了很多,杂技的演出都搬到了剧场、剧院里面,像我们这些自己组织的杂技团就很难接到活,所以杂技表演不像以前赚钱了;而且现在赚钱的方式多了,生活比以前好了,大家都愿意出去打工,或者干点小买卖,不愿再受演杂技那份苦了;还有就是我们兄弟几个岁数大了,一般演到40多岁就到头了,身体不那么灵活了,很多高难度的动作也做不了了。”陈连年这样解释陈家杂技团解散的原因。

他将“庙会的减少”归结为主要原因,这和吴桥杂技又一个古老的风俗有关。据记载,过去,吴桥境内庙宇林立,庵寺错落,庙会繁多,至今以庙命名、寺命名、庵命名的村不下几十个。庙会上,除了做法事,都要举行娱乐性的表演。其中以扮演奇禽怪兽的马戏最盛,还出现了狮子舞。在行香走会中,总让相貌威严的狮子在前面开路,紧随其后的便是马上技艺。庙会为杂技艺人提供表演的场所,杂技为庙会招徕香客,两者相辅相成,久而久之,便成了吴桥传统风格。据《吴桥县志》载,吴桥逢年过节“掌灯三日,放烟火,演杂戏,士女喧阗,官不禁夜”,冬春之间、红白喜事、喜庆丰收时,百姓们涌上街头,或头戴猛兽面具,或身着七色彩衣,竞技献艺,通宵达旦。

吴桥民间杂技团经常使用的“圈棚”,据传是从宋代的“勾栏”沿袭下来的。宋代,杂技脱离了宫廷,走向民间。“勾栏”和后来的“圈棚”,只能容纳一小部分技艺较高的艺人,而众多的艺人只能在街头巷尾、村头、路边“撂地”演出。他们漂泊不定,生活较为艰苦,在当时被称为“路岐人”,即所谓“村落百戏”艺人。宋《梦梁录》记载:又有村落百戏之人,拖儿带女,就街坊桥巷,呈百戏使艺,求觅铺席宅舍钱酒之资。 这种一家一户上场演出的谋生方式在宋代已经比较普遍,被吴桥人称为“撂明地”,一直沿续至上世纪末,几乎没有变化。

陈连华夫妇不知道“圈棚”卖艺的历史这么悠久,但他们清楚地记得二十几年前外出演出的情景,“就是在一个露天的广场,围一个圈子,那会的演出遍及东北三省,那时杂技可比二人转吃香,我们玩得可都是真功夫啊,老百姓信这个,愿意看,那会没人看二人转,现在不一样了!”陈连华的言语间,露出一丝逝去的骄傲,但更多的还是一种无奈的没落之感。“那会门票有2毛的、5毛的,我们一场能卖100多块钱呢,一天演好几场,那会看的人多啊。”后来,杂技演出的场所由“圈棚”发展成了“盖棚”,门票也由几毛钱涨到了1块钱,杂技团的收入也由几百块钱增加到了上千元,一天演3-6场,“那会演杂技不错,有成就感,天天得到处跑着赶场子,那会在家种地一年也就2000-3000元的收入,而我们出来演杂技,一年能赚2-3万呢。”翟玉敏说。

“2000年以后,演杂技不行了,村里的人都出去打工了,我们哥几个也就把杂技团解散了,开始各干各的,以出去打工为主。北京、天津、山东、内蒙、东北,哪有活去哪。”陈连华说,2012年,他为呼和浩特市的几家商场安装中央空调,一个月收入三四千元,觉得不错,“打工省心,能赚钱,自己成立杂技团太操心,演出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的。”他说。

陈连华有两个女儿,也都练过杂技。大女儿6岁开始练,4年后选择去读书,后从一所技校毕业去一家电子公司上班,她不愿多谈和杂技相关的故事,吴桥对她来说,就是“过年的时候回家看看”,“没人愿意待在村里,还是要往大城市发展。”她说。宁庄村地处偏僻,交通闭塞,一直是个穷村。过去,大部分青壮年村民依靠杂技特长外出谋生,现在,村中几乎见不到年轻人的身影,只剩老人和妇女在家留守。从表面上看,也许看不出这个杂技之乡与中国其他农村的区别,但是当走近像陈连华的二女儿陈晓霞这样的吴桥青年时,你就会发现,这个杂技之乡,也有一份自己的坚守,虽然艰难,但是从未放弃。

“我就是喜欢演杂技,也就会这个,不演杂技就不知道能干啥了。”陈晓霞笑着说,“我从小喜欢玩,不爱学习,所以上到4年级才开始学杂技,觉得练杂技和玩一样,比学习轻松。但是真正去杂技学校练了,才发现不是那样的。13岁了,练起来很费劲,有段时间练得就不喜欢了,大冬天的,在露天场所还得穿着单衣演出,冻得不得了,刚开始顶大鼎,练得鼻子都流血了,太苦了,但是我从来没想过放弃,说到头还是喜欢。”20刚出头,陈晓霞就是温州一家杂技团的顶梁柱了,福州、台州、宁波等地,都有她演出的身影,两年前,母亲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在外闯荡,就一起跟着到了温州,刚开始就在杂技团里找个空地,卖点东西赚几个钱,慢慢地,她被女儿的执着感染,自己也学起了杂技,现在还经常上台演几个简单的动作。“刚开始不敢演,后来女儿告诉我,没事,别人不知道,按练得演就行了,她一直在鼓励我。”翟玉敏说。

“我的上学的同学都开始工作了,我觉得还是演杂技好,多自由啊,不用坐班,演出的时候上场几分钟就好了,主要是练的时候苦,练出来以后就好了,演不苦的。我觉得他们一直在念书,也挺苦的,还是喜欢杂技。”陈晓霞说,她要演到演不了为止,“我也有梦想,我想上‘中国梦想秀’,想在更大的舞台上给大家演杂技。不过近期的打算是想自己单干,找个经纪人,像我对象那样自己找演出,挣钱多。”母亲翟玉敏补充道,“她演得不错,经常有人给小费,有时候能到2000块钱呢,这说明台下的观众认可她的表演”。

苦心、恒心、决心,陈晓霞这样总结她练习杂技的秘诀,她也感谢杂技,挖掘了她身上这样的品质,“学习的时候没挖掘出来,练杂技给挖掘出来了!”她笑道。听着她的总结,我不由得想到电视剧《闯江湖》中的台词:“杂技是人可为,而常人不可为。这说明什么?说明杂技表演中有一种东西,那就是一种精神,一种敢干向自己挑战,敢于向一切不可能挑战的精神。” 以此形容吴桥杂技人的品质,并不为过。

吴桥所处之地沧州,乃是中国最著名的武术之乡,历史上也是苦海沿边之地,素有尚武之风。沧州,古有“远恶郡州”之称,远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武建泱泱”之誉。历代薪火相传,武风沿袭不衰,明时有“小梁山”之号。吴桥县志载:吴桥“人性质厚,气勇尚义,号为强忮,习枪战斗”。“有击筑、吹吁等燕赵之风”,“多慷慨悲歌之士”。所以对展示人自身本领的杂技,有不同别处的文化认同和喜好,也就可以理解了。

吴桥杂技人也常唱这样的锣歌子:

小小铜锣圆悠悠,学套把戏江湖走。

南京收了南京去,北京收了北京游。

南北二京都不收,运河两岸度春秋。

财主种有千顷地,老子玩耍不侍候。

与沉浸在喜悦中的陈晓霞相比,年近30的闫猛显得有些忧虑,“杂技不养老,也是个青春饭,再过几年,演不动了,我得为自己想个出路。干这个的改行的非常多,有条件的自己就组建个团,当个老板干干,条件差点的就去艺校当个教练。我是跟师傅学出来的,师傅那会的教授方式不适合现在学校的孩子们了,所以我觉得我不适合当教练,自己带队吧,各方面条件不是很成熟,所以目前就只能当演员了,只要能上台,就一直演着吧。”闫猛说。

演杂技给闫猛带来的,除了收入上的提高外,还有眼界上的开阔,“干别的,我能频繁地出国吗?肯定不能,就因为演杂技,我去过很多国家,土耳其、韩国、德国、菲律宾……还被菲律宾的总统接待过,不过那会不知道,团长为了不给我们增加心理负担,没告诉我们接待我们的是总统,后来演完了,从电视里看到说是总统,很骄傲。哈哈,如果之前就知道我们是给总统演出,那就太考验我们的心理素质了!”

闫猛很骄傲,他一再说,“我小时候条件不好,家里很穷,没上过学,没上过学的人能经常出国,我感觉非常荣幸。”

尽管如此,他还是显示出了比陈晓霞更多的忧虑,不仅仅因为个人今后发展的问题,还和吴桥杂技的传承有关。“很多老一辈艺人的传统技艺,包括某些节目,现在都失传了,我小时候还能看到老艺人们的表演,现在完全见不到了,他们可是真功夫啊,真枪实弹地练出来的,我们现在的练习都是替代,比如大拇指举皮条,以前都是四五十斤的东西,现在最重也就十几二十斤,杠子、爬竿、古老中幡……很多杂技的传统节目现在都不练了。现在杂技也讲创新,花样多了,技巧多了,动作多了,但是也失去了很多以前的东西。”闫猛讲述的过程中,多次提到“遗憾”这个词,他有一个想法,就是去收集这些失传技艺的道具,他担心很多年以后,演杂技的孩子们再也见不到老一辈艺人演杂技的那些东西了。

其实,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多元经济的不断发展,吴桥杂技面临的不仅是众多传统技艺面临失传的困境,传统作坊式“走街卖艺”的杂技班子纷纷解散,一些存活下来的杂技剧团陷入表演形式单一、演员断层和资金短缺的境地,杂技学校招不到学生,吴桥杂技面临后继无人的困扰。

“就我了解的状况,吴桥一家国际杂技学校,今年只招了二三十个学生,我们学校招了十几个,有的只招了一个人。生源少了70%-80%,以前几百个学生报名,我们招生那是精挑细选啊,要聪明灵活、身材匀称、长相好看等等,条件非常严格,现在不行了,只要有人报名,孩子基本的身体素质符合要求,我们就收了。没办法,现在的学生越来越少。”一所杂技学校的负责人说。

“学杂技肯定是要吃苦的,现在独生子女的家庭多,家长舍不得让孩子受那份罪了。”吴桥杂技传人张钰军说,相比其他行业,学杂技投入大而回报有限,所以放弃杂技、另谋出路成为很多吴桥年轻人的新选择。吴桥练习杂技的人主要来自农村,近年来,随着城镇化步伐的加快,很多吴桥的农民选择进城打工,杂技早已不再是吴桥人赖以谋生的唯一手段。

另外,杂技节目多以挑战人体极限为主,90%以上练习者受过伤,一半左右的人还会留下职业性病痛。杂技节目除要求基本功扎实外,对表演者年龄要求也很高,大多数艺人年龄大了以后要面临重新择业问题。然而由于从小学艺,这些人学历大都不高,除当教练或自己组团、办校外,就业面很窄,这也成为很多家长不愿让孩子学杂技的原因之一。

面对困境,张钰军选择以绘画形式记录整理一些高难度经典节目,如《脑弹子》、《米簸子》、《竿子人》等,保存到杂技博物馆。

而在很多人看来,最好的保护方式是尽快为这些节目找到更多优秀的传人。“后备人才缺乏,必然会削弱吴桥杂技的文化生态基础。”曾对吴桥杂技文化生态进行调查研究的石家庄学院周志平教授说,当杂技艺术成为人们直接或间接谋生的手段时,其文化生态就能在自然状态下得到健康发展;反之其文化生态会逐步变得脆弱,急需得到保护和传承。吴桥杂技从萌芽、生根到繁荣,其文化生态发展经历了3000多年历史。据统计,新中国成立前,吴桥县向全国各地输送了2000多名杂技艺人,全国大的杂技团几乎都有吴桥籍艺人。杂技界普遍流传着“十方杂技九籍吴桥”的说法,吴桥成为中国乃至世界杂技文化的一个标志。

河北省杂技团有关专家认为,如果文化遗产远离了它们的所有者,远离了它们所处的环境,蛰伏在博物馆,其实不是对民间传统文化的最好保护方式。理想的保护是既要保护现实存在的各种传统文化样式,更要保护孕育产生此文化的生态环境,对民族民间文化实现一个特定区域内的“原地整体保护”。

“杂技后继无人这个事,不是像我这样的演员考虑的事情,我们想也想不出来办法啊,现在孩子们上杂技学校还都交学费呢,说不定以后学校得给孩子们钱了,让人家来学杂技,呵呵,我就是这么瞎想的。”闫猛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