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生活留下的印记

2013-12-29 00:00:00
农家书屋 2013年3期

南方,被不同的时间洗刷着填充着不同的含义。公元七世纪前,南方被称作南蛮,宋朝时,南方变得香气迷人;明清之后,南方成为最富庶的地方之一,国家的经济中心。今日,南方从田园牧歌中渐渐消隐,伴随着“打工”、“加班”、“出租房”、“电子厂”、“流动人口证”、“五金厂”词语,变得更加锐利、冷硬、嘈杂,却又生机盎然。

电子厂是南方工业发展的重要推动元素,深圳有一个号称“中国电子一条街”亚洲最大的电子产品交易市场,占地1.45平方公里,电子产品由此运往整个华南和全球市场,它们主要来自珠三角大大小小的电子厂。

自深圳沿梅观高速转莞深高速,在黄江出口300米处,有一家普通的电子厂,属于台资企业。一栋三层楼的厂房,两栋八层高的宿舍,围成了一个类似于北京四合院样式的楼群。厂房上嵌着一块工厂钢字招牌,QB(隐名),它主要生产接插件,规模小,共200至300人,组织架构相对简单。总经理是台湾人,副总经理是贵州人,虽然她只是初中毕业,但管理很严厉。其主要客户为台商,其中包括富士康。该厂最初建在深圳,为降低人工成本,两年后搬到东莞,随着劳动成本的不断上涨,打算又要搬到别处。

一排排女工在低矮的流水线上,戴着浅蓝色帽子,在白晃晃的灯管下低着头,穿着统一的静电制服,长发裹在工帽里,眼睛紧紧地盯着,一手捉住电子元器件,一手捏住烙铁,不停地忙碌。焊锡中不时冒出缕缕青烟,随着排风机零零散散地飘走。这是一个典型的劳动密集型场所,流水线上的绝大部分是女工,工厂,实际上又是一个女儿国。

有的小工厂将租来的居民楼用作集体宿舍,楼道狭窄,只容两个人转身,宿舍里通常是上下两层的铁架床。有的宿舍甚至放三层的铁架床,每层只可伸直脑袋张望,中间层的人每次起身下床只能弯着脖子,两只手撑在床上,慢慢地滚出来,一只脚用力探一探,站稳了才小心地爬下来。最上面的那层几乎贴着天花板,铁床一晃,如同荡秋千,全身紧张,每晚睡觉仿佛是漫游太空。工厂里几乎天天有人辞职,天天有人进来,宿舍就像一间间小旅馆,周围的床铺接纳着走马灯般的“过客”。不过,现在较好的企业,住宿条件逐步改善,四人一间宿舍,也装上空调、电视和热水器了。

倒班是工人分成两班或多班,交替接班,不分日夜地生产。五金厂、塑胶厂、化工厂,大型生产设备不能停下,否则带来能源材料的损耗,大大降低生产效率。开动大型设备需要较长的启动和预热时间,为充分利用资源或赶急货,也实行两班制。在颠倒黑白的班次里,两班工人通常只能在交接时打个招呼。

摆地摊的绝大部分来自农村,多半在工厂里打过工,有些头脑灵活的,觉得打工不如摆摊赚钱,于是自己当老板。在马路边卖货,总被认为破坏市容,与城管打游击。大白天,小贩们在繁华路口推着板车三轮车,卖零食水果,和城管打游击。

电子厂、集体宿舍、倒班、女工、摆地摊,保安、出租屋、打卡、暂住证……许许多多带有时代印记的词,串联着南方的工业生活。南方工业的繁荣、文明的发展的背后,是底层人的艰辛、无奈、沉重和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