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七留守老人被杀案调查

2013-12-29 00:00:00汪文涛倪建军
方圆 2013年10期

【√】黑沟村目前有335户1268人,60岁以上的老人有190多人,在外打工的大概有500人,几乎每家每户至少有一个主要劳动力在外面打工,每家的经济来源主要靠打工

一连串毫无征兆的凶案,接二连三发生在陕西省南部陕鄂豫三省交界的深山老林里,被害者为大山深处的留守老人和独居老人。数十年来,老人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平静而又安详的单门独户生活,直到有一日,横祸飞至,莫名被杀,生命戛然而终。

蹊跷的是,凶手与被害老人此前并无恩怨纠葛,甚至素昧平生,但作案手段却异常残忍,近乎疯狂——4月3日至6日,分别在陕西省商南县十里坪镇黑沟村、红岩村和陕西省山阳县西照川镇珍珠村疯狂作案5起,残忍杀害7位老人,被当地群众称为“杀人恶魔”。

5月3日,33岁的刑满释放男子陈军,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陕西省商南县检察院依法批准逮捕。至此,轰动一时的陕西省商南县“4·05”系列杀人案案情开始逐次明晰。

案发

4月5日中午,正在家中吃午饭的翁联成,突然接到本村村民的电话,称“孙开成夫妇在家里被杀了”,翁联成很是惊讶,放下饭碗立即赶了过去。

59岁的翁联成系陕西省商南县十里坪镇黑沟村党支部书记。十里坪镇位于商南县西南部,平均海拔1000多米,地处两省三县结合部,南与湖北省郧西县接壤。而翁联成所在的黑沟村,原来是由高山上比较分散的三个小村合并而成,山大人稀,村民居住分散,山路难行,交通甚为不便。

“活了大半辈子了,从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情,山路这么难走,平常连偷盗的事情都很少听说,更不用说杀人了,平常想都没有往这方面想。”接受采访时,翁联成至今对凶案心有余悸。

孙开成家的大门是在邻居久喊无应答后被撬开的,59岁的孙开成横躺在堂屋客厅里,地上到处是血,而他49岁的妻子李哑巴在卧室里遇害,现场一片狼藉。核实完情况后,12点45分左右,翁联成一边掏出手机报警,一边吩咐村民保护现场。

村里第一时间通知了孙开成的家人。孙开成夫妇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山西煤矿上打工,小儿子在宝鸡开挖掘机,距离孙开成最近的亲人,就是在商南县城超市打工的侄女孙荣。

4月5日晚上11时许,孙荣从商南县城打上了出租车,从县城到十里坪镇有110公里,再步行1个小时的山路,次日凌晨3点孙荣回到了黑沟村。

孙荣的家也在黑沟村,她嫁给了黑沟村村民陈长华,陈长华在山西朔州一煤矿打工,为了照顾在县城上学的孩子,孙荣选择在商南县城一超市打工,孙荣的公公和婆婆则留守在村里。

孙荣先到叔叔孙开成家,看到叔叔、婶婶已经遇害,她往自己家里打电话,想告诉公公、婆婆一声,自己已经回村,先帮忙料理下叔叔和婶婶的后事。家里的电话通着,但一直没有人接,孙荣心里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在杨传德老人的陪伴下,孙荣火速向自己家里赶去。步行15分钟的山路后,孙荣发现家里大门紧锁,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人应答。孙荣又去敲公公、婆婆卧室的窗户,仍然没有动静。

情急之下,孙荣强行推开了卧室窗户,令孙荣终生难忘的一幕出现了:公公陈义学和婆婆党翠兰东倒西歪“坐”在墙角,嘴角还有血迹,面目全非,两位老人明显已经遇害了。

孙荣当即打电话给丈夫陈长华,陈长华在给叔叔婶婶奔丧的途中得知自己的父母也遇害近乎崩溃。“我父母都已经70多岁了,今年春节,我陪他们一直住到正月十二才出的门。”回忆起父母被害,陈长华气得咬牙切齿, “凶手我们都不认识,我们的老人活活叫凶手给打死了,真是残忍到了极点,想起来我们就非常气愤,很难受。”

大山深处连续出现两起命案,恐怖的氛围很快笼袭了当地,这也引起了陕西警方和商南地方政府的高度警惕。

在接到商南县案情报告后,陕西省公安厅、商洛市公安局的领导先后赶赴案发地,省、市、县三级公安机关联合成立了 “4·05”办案组,全力开展案件侦破工作。

经过对两起命案案发现场的详细勘验,办案组发现两起案件的受害者均为偏远山区的留守老人,均是头部遭受钝器击打致死,现场有翻动过的侵财迹象等共同点,遂决定并案侦查。

究竟是谁对偏远山区的留守老人下此毒手?

疯狂的行凶路径

通过外围调查、摸排,一名叫陈军的男子被警方纳入视线。陈军,1980年1月2日出生,小学文化,陕西省商南县十里坪镇大竹园村人。警方确定,在4月3日至4月5日之间,除陈军外再无其他外来人员进入案发地,黑沟村以及附近的村舍也没有符合条件的作案人员。

办案组对陈军展开了专线调查,发现陈军2000年因抢劫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刑满释放后长期在外流窜,有盗窃、抢劫的作案嫌疑。警方进一步查证获知,4月4日陈军到过县城,随即安排警力全城搜寻。

据警方透露,侦查人员在查阅手机时发现一个通讯号码,此号码为县城滨河路卡顿理发店理发员的号码,经对理发店调查得知:陈军于4月4日下午2点在该理发店将黄头发染成红头发并将头发剪短;同时得知,陈军该日上午11时许,将衣服(作案时穿的)送到秦都后院洗衣房干洗店干洗。经比对,陈军送洗的鞋与案发现场的足迹一致,专案组进行了严密布控。

“红头发、戴墨镜、体格强壮……”办案组将陈军的体貌特征等资料印发至各乡镇,4月6日晚7点30分,十里坪镇派出所接到群众举报,在该镇西坪村发现有类似陈军体貌特征的人,正准备在一村民家里吃饭。获得此线索后,专案组立即安排警力前往西坪村,于当晚8时30分在一村民家中吃饭的嫌疑人陈军当场抓获。

办案组连夜对陈军展开审讯,阵军对杀死陈义学老人夫妇和孙开成老人夫妇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并交代其他几起犯罪行为。

据嫌陈军本人的供述和司法机关初步查明的事实,阵军于2000年因抢劫罪被判有期徒刑十年,2010年9月刑满释放后,未持释放证明向当地公安机关报到,期间一直在山西、新疆、河南、天津等地打工,今年年初返回商南,流窜于商南、山阳、湖北郧西县交汇处,以侵财为目的,物色偏远山区留守老人为侵害对象。

2013年4月3日下午2时许,陈军窜至商南县十里坪镇黑沟村石板沟组陈义学老人中,见陈义学家住宅是个单门独户,遂产生了杀人抢劫的念头。陈军以喝水有事商谈为由,将在附近地里干活的陈义学骗回家,趁陈义学给其发烟之际,陈军以拳头击打陈义学面部,又用斧头将陈义学及闻讯回到家中的陈义学妻子党翠兰杀害,后将被害人家门锁住,并伪造了被害人外出的假象。

离开陈义学家后,陈军继续在山中游窜,碰见黑沟村村民妇女卢某,还上前进行调戏、威胁。

当晚5时许,陈军又来到黑沟村石板沟组孙开成老人家。朴实的孙开成老人并不知道陈义学老人已经遇害,还备好酒菜热情招待陈军,还叫来一个邻居陪喝酒,邻居正是之前被陈军猥亵的卢某 ,因对陈军厌恶,卢某席间离开了。

吃完晚饭后,陈军趁孙开成毫无防备,随手抄起小方凳、火钳、钢钎、长条凳等钝器击打孙开成,以“要钱要命”逼迫孙开成拿出钥匙,抢得现金1000余元后残忍将孙开成打死,并用同样方法抢得孙开成妻子李哑巴现金1000余元后,将其强奸杀害。

杀害了孙开成夫妇后,陈军又去敲女邻居卢某的门,卢某没有给陈军开门,由此躲过一劫。

次日(4月4日)早上7时许,陈军窜至十里坪镇红岩村独居老人李成富家中,在要求李成富给其做饭吃遭拒绝后,陈军持木棒将李成富杀害后劫得现金18元逃离。

在残忍杀害五位老人后,4月4日中午,陈军来到了商南县城,把黄头发染成红头发,并用抢来的钱请几名年轻女子唱歌、吃饭。挥霍殆尽后,陈军还把手机押在了一家饭馆。

在县城“潇洒”了两天后,4月6日中午,陈军又窜至山阳县西照川镇珍珠村老阴坡组留守老人王金龙家中,66岁的王金龙老人热情招待了陈军。饭毕,陈军用斧子将王金龙杀害,抢得现金100余元后锁门,逃离现场。

当日下午3时许,陈军以要水喝为名,又窜至珍珠村老阴坡组独居老人何荣耀(又名何哑巴)家中,趁何荣耀不备用木棍杀害何荣耀,抢得现金100余元后逃离。

4月6日晚,陈军返回十里坪镇故伎重演,在该镇西坪村一村民家中吃饭时,被闻讯而至的民警当场抓获。

凶手陈军

“嫌疑人陈军的口供目前具有不确定性,而被害人已经死无对证,所以陈军交代的问题还需要证据来检验和固定。他是如何骗取被害人的信任,又如何将被害人杀害,详细的案情和细节还在侦查当中。”商南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刘涛接受《方圆》记者采访时表示,公安机关现正根据检察机关的指导意见,全力侦查取证。

“4月6日接到案情通报后,商洛市、商南县两级检察机关的领导都高度重视,检察长带领干警与公安机关积极联系,提前介入,听取公安机关案情汇报,查看案发现场,全面了解案情进展情况。”商南县检察院侦查监督科科长章玉进回忆说。

“本案案发地均为山大沟深交通不便的山区,侵犯对象为单门独户的留守老人或独居老人,犯罪嫌疑人心狠手辣,不留活口,缺乏直接目击证人。针对案件这些特点,检察机关目前已经明确向侦查机关提出了取证指导意见6条,如讯问犯罪嫌疑人全程同步录音录像;在确保犯罪嫌疑人人身安全的前提下,对作案现场进行指认等等。检察机关还及时要求侦查机关补充完善侦查中的疏漏3处。”章玉进进一步介绍。

据了解,在杀害陈义学夫妇、孙开成夫妇后,陈军锁住了被害人的家门,在逃离现场途中把钥匙分别抛弃于山坡和水沟中。到案后,根据检察机关的要求,在警方和8名武警的协同押解下,陈军对作案现场进行了指认,警方找到钥匙这一证物后,还要求陈军进行了开锁试验,办案全程进行同步录音录像。

陈军的老家在十里坪镇大竹园村,这亦是一个居住分散的山林村落。村上一领导告诉记者,早些年,陈军的妹妹远嫁至山西,陈军案发后,陈军的母亲伤心过度,已前往山西女儿处,至今未回。

而在大竹园村,多数村民不愿提及陈军,似乎陈军从小就没有给村民邻居留下过好印象。

“他(指陈军)从小父母就离异,也没有受到过什么教育,小时候就有偷摸的不良行为,只不过之前他还没有达到法定的刑事责任年龄。2000年,就是因为使用恶劣手段抢劫同村小卖铺的乡亲,陈军被判了十年。” 大竹园村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村民称。

2000年到2010年,陈军在陕西省铜川崔家沟监狱服了十年刑。“现在看来,陈军之前的十年监狱生涯算是白改造了。”接近案情的人士向《方圆》记者透露,据陈军交代,在监狱服刑期间,他还杀死了另一服刑犯王某,然后用煤块压住王某的头部,谎称王某是被塌方压死的,陈军还交代自己出狱后窜至陕西、河南、天津等地实施了抢劫、诈骗等行为。“陈军交代的这些情况是否属实,还需要进一步查证核实。”

狱中的陈军,表现“并不良好“,有据可查的是,2006年陈军在服刑期间因故意伤害罪,被加刑一年。不过, 2010年11月19日,陈军又因减刑被释放。

按照有关规定,刑释释放人员回归社会后,应在规定期限内持刑满释放证明到原户籍所在地的公安局和司法局报到,接受监管和帮教。商南县公安局、县司法局相关负责人分别向记者证实,陈军2010年被释放后,地方派出所和地方司法所至今都没有收到关于陈军的刑满释放证明。

对刑满释放人员给予必要的帮教是预防和减少重新违法犯罪的措施之一。“监狱和地方实施无缝对接,是从2011年9月份开始的,无缝对接分两种,一种是监狱方派法警‘送’,另一种是家属和地方有关部门派人去‘接’。就陈军的情况,我们也进行了调查,2010年陈军被释放后,其直接前往山西其妹妹家,未持释放证明向当地公安机关报到,也就是说这个人放出来后,地方上根本都不知道,还何谈帮教。” 商南县司法局相关负责人接受采访时表示。

“陈军对自己的犯罪事实基本上供认不讳,没有抵赖或是狡辩,回答问题时思维也比较清晰,作案动机就是为了侵财,他在看守所里也谈到,自己的社会适应性差。”一名与陈军的有过接触的办案人员透露说,“从被害人的角度看,陈军将作案目标瞄准了留守老人,对于强势或者有反击能力的人,陈军或许不敢动手,他最终选择留守老人这样的弱势群体,这种反社会人格的形成有一定的原因。”

“从20岁到30岁这十年人生成长的黄金时期,陈军是在监狱中度过的,这十年陈军的个人成长生涯与社会的发展进步严重脱节。狱中不积极改造,刑满释放后在外继续流窜,脱离监管和帮教,最终又走上了犯罪道路。”办案人员表示,陈军引发系列杀人案背后暴露的深层次问题值得深思,“不过,这些都不能成为他肆意杀人的借口”。

“留守”困境

在商南县,十里坪镇是当地地域面积最大的一个乡镇,从商南县城到十里坪镇驱车需两小时。据十里坪镇镇党委书记胡大智介绍,全镇下辖19个村,5147户18613人,总面积321平方公里,平均海拔800米到1000米,不少村庄盘踞于深山老林当中,山大人稀。

“这里的民风比较纯朴,待客也很热情,家里来了客,主人一般都会炒几个菜,平时舍不得吃的腊肉、粮食酿的包谷酒,都会拿出来招待客人。”向《方圆》记者介绍到这里,胡大智话锋一转——“陈军就是以收羊、招工的名义,进山骗取了留守老人的信任,老人可能认为招待好他,羊可以卖个好价钱,或是能就近解决子女打工的问题,于是老人就热情招待了他,但他却对老人下毒手,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从十里坪镇再前往黑沟村,路途也不平坦,黑沟村不通公路,开车走18公里后,就只能步行上山了。翻过一个山梁,再从山梁进山沟,记者用了一个半小时。

被害老人陈义学一家属于半山腰中一门独户,房屋周边没有邻居,最邻近的住户也要翻过两个小山梁,走20分钟的山路。到达案发现场时,被害老人陈义学和党翠兰夫妇已经下葬,儿子陈长华和儿媳孙荣正在家里守孝。

陈长华、夫妇已经在外打工十多年,陈长华在山西朔州一煤矿打工,孙荣在商南县城一超市打工,顺便照顾孩子在城里上学。夫妇二人每年回家的次数和时间都不固定,有时候一年过年回来一次,有时候一年两次,但基本上每个月都会给家里打电话,问候下父母的身体和生活。

“我父亲73岁、母亲70岁,生前身体还行,平日里种点小麦、大豆,养养鸡、喂喂猪,生活上基本上不花什么钱。白天干干农活,晚上看看电视,生活虽然很平淡,但也安逸。”陈长华告诉记者。

“今年春节,我一直住到正月十二才出的门,临行前给父母留了2000元。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要是知道会出事,我们就不出门了。” 陈长华长叹了一口气,“说实话,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做子女的很愧疚,但是不出门打工,家里的生活没法过,小孩读书的钱都拿不出来,出门打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其实,据记者调查,黑沟村与陈长华一样出门打工的家庭并不在少数。

黑沟村党支部书记翁联成告诉记者,黑沟村目前有335户 1268人,60岁以上的老人有190多人,在外打工的大概有500人,几乎每家每户至少有一个主要劳动力在外面打工,每家的经济来源主要靠打工,山里土地贫瘠、荒芜,老人生病、小孩读书都需要钱,靠种地根本没法过日子。

“黑沟村80%的青壮年劳动力都在外面打工,小孩都送到镇上和城里去读书,留下来的就只有老人。为了改变生活面貌,青壮年劳动力外出打工,而老人只能留守在山里,长期两地分居,亲情分离,这是当下农村的一个困境。” 翁联成说。

据翁联成介绍,像陈义学老人家这样蜿蜒盘踞在山里的单门独户,黑沟村有14户,山里没有小卖部,买生活用品要走两小时的山路,邻居之间住得比较分散,交通不方便,有红白喜事大家相互帮忙,平日里相互走动不多,手机在山里信号微弱,但每户基本上家中都安有电话,电话是相互联系的一个主要工具。

迁,还是留

“山里的人家都很实在,平时很少有外人进山,偶尔有过路的人想讨碗水喝、吃口饭都没有问题,即使不认识,也会热情招待,谁能想到凶手能来这里杀人?”谈及发生在黑沟村的凶案,翁联成很是懊恼。

按照村里的习俗,陈长华和媳妇孙荣将在家里守孝百日。“守完孝后,我们就走了,以后可能再也不回黑沟村了,住在这里,老想起老人,伤心。”陈长华告诉记者,他已经向政府申请“陕南移民”安置,希望能在新的地方落脚。

“陕南移民搬迁安置,是陕西省委、省政府实施的一项重大惠民工程,旨在从根本上消除重大自然灾害对陕南地区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威胁,彻底改善陕南各地山区交通不便、容易发生地质灾害地区人民的生产生活条件。” 十里坪镇副镇长郭垚介绍说,由于陕南地区多山地,山区农民居住条件艰苦、交通不便、加上雨季多发地质灾害,陕西省委、省政府决定用十年的时间,实现陕南地区搬迁安置移民60万户、240万人的总目标。

“像黑沟村,就分有陕南移民安置的指标,不过申请人要达到移民安置的条件。”郭垚所说的“条件”,在实践中,须由村民自筹资金,在政府指定的区域按照统一规划、标准自建搬迁安置房,从山区迁入远离灾害、交通方便、设施完备的新型社区。安置房建成通过验收后,当地政府会适当补助移民搬迁户每户3万元建房资金。

但记者在调查中发现,黑沟村不少住户经济能力贫弱,自筹资金建房存在困难,依然无法享受到“陕南移民”这项惠民工程。而有能力迁出的黑沟村的住户,也是子女在外打工多年后,用积攒的工钱在城里买了房。

迁,还是留?记者随机走访了黑沟村几户留守老人后发现,老人们对迁出山区一事心态各异,有的老人子女在城里买了房,有经济能力迁走,但因不适应城里的生活,不愿意搬迁;但更多的老人,因家里贫困,经济条件不允许,没有能力搬迁,不得不在大山里留守。

“前段时间出事的陈义学,比我大三岁,我们认识几十年了,年轻的时候还在一起喝过酒,上了年纪后,住得比较远,相互之间走动得也少。有事出山的时候,偶尔会碰上一面。” 黑沟村散户、留守老人王义进今年70岁了,听说陈义学出事后,天一黑,王义进早早关上了大门。白日里,有陌生人路过,王义进都会很警觉,不再像以前那样随便,不认识的人绝不招待。

王义进老人和老伴有三儿一女,大儿子和二儿子在陕北一个煤窑上已打工十几年,小儿子在新疆当厨师,老二是个女儿,嫁到了河南南阳。孩子们都在外头谋生,王义进和老伴在山里生活多年,吃的东西自己种,偶尔问孩子们要点钱买些生活用品。

王义进告诉记者,子女们有时一年回家两次,有时过年都回不来,主要看在外头有没有活,有活回来的次数少些,很多时候,子女们陪老人过完年,煤窑上一开工,就得走。怕老人孤单,几个孩子隔断时间就会轮流给家里打电话问候。

“老大和老三在(商南)县城都买了房子,但我们住不了,我腿有关节炎,城里的房子上下楼很不方便。生活上也不习惯,风把烟灰吹到地上了,还得拖好几遍地,想吃点啥,在农村我可以自己种,但在城里还得出去买,还不如在农村生活。”王义进坦言。

记者了解到,类似王义进老人的家庭——子女虽在县城买了房,但因过不习惯城里生活而甘愿留在农村的,在黑沟村有十多户;但更多留守老人则渴望能和子女们团聚生活在一起,却没有经济能力搬迁到城里。

“孤单,很牵挂孩子,但没有办法。不出去打工挣钱,怎么生活,留在大山里,是没有出路的。我们老了,留在农村,无所谓了。”采访中,不少留守老人表达了这样的共同“心声”。

谁来关爱留守老人

“山里的村落和平原地区的村庄在治安方面有很大的区别,平原地区的农村居住相对集中,出警快,治安防控相对比较容易;大山深处,住户零散,交通不便,若遭遇恶性案件,很难快速及时作出反应,这也是陈军接连作案得逞的原因之一。”郭垚说,陈军杀人案发生后,镇上已牵头对每个村60岁以上的留守、空巢老人进行摸底排查、登记造册。

“以十里坪镇为例,全镇共有留守、空巢老人400多人,镇上和村里根据每个老人家庭的实际情况展开了一对一帮扶,镇上的包村干部、村干部、党员定期对留守、空巢老人进行慰问和看望,根据老人的需要提供安全防范、法律援助、身体检查等方面的服务,让老人们感受亲情,切实解决老人们的生活困难。” 郭垚介绍。

另外,记者采访期间还注意到,在经历了“4·05”系列杀人案的痛楚后,针对农村地区山大沟深、治安防范工作相对薄弱、群众报警难等问题,商南县政府组织实施了 “警铃入户”工程,商南县政府免费为全县13个镇偏远村组的空巢老人、孤寡老人、留守妇女儿童、病残人员、单门独户及各镇规模较大的移民小区住户共8140户安装了警铃。

商南县委宣传部副部长王宏告诉记者,“4·05”系列杀人案发生后,商南县委很快召开了县委常委会,专题研究农村留守妇女儿童、空巢孤寡老人和边远独庄户的服务管理工作,明确要求各乡镇和各村组落实对农村留守人员的监护管理责任,解决好留守人员的实际困难,确保留守人员生活无忧、安全健康。

“留守老人、妇女、儿童,应当引起全社会的关注,解决农村留守人员的问题,不是哪一个部门的事,而是一项长期系统的民生工程,政府应当常抓不懈。” 王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