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写日本宪法的女人

2013-12-29 00:00:00
方圆 2013年5期

生前,最后一次公开演讲,她呼吁捍卫日本和平宪法,重申女性权利,令人动容

因缘际会,犹太女性贝雅特,担纲日本和平宪法女性权利条款起草工作。她留下一段难得佳话。

1923年,贝雅特生于维也纳一户犹太人家庭。六岁时,父亲应聘出任日本皇家音乐学院教授,全家移居东京。只是,日本军国主义的叫嚣声不绝于耳,父权社会体制下女性哀哀无助的悲惨命运,也在少女的心头不时蒙上一层阴影。贝雅特16岁远赴美国加州求学深造。两年后,这位被纳粹暴行激发出满腔怒火的犹太女性,成为美国公民。

二战期间,偌大一个美国,能操流利日语的白人,不过只有区区65人。贝雅特日文娴熟,接下外国广播信息处战争信息部工作,监听日方广播,撰写对日宣传稿,同时又在《时代》杂志兼职。

二战结束,驻日盟军总司令麦克阿瑟将军,急需精通多门外语的得力助手。1945年圣诞前夜,掌握英、德、日、法、俄语的贝雅特,投奔麦帅麾下,成为战后第一位踏上日本本土的美国女性。

次年,制定日本新宪法,麦帅不愿日本政府插手,执意让部下在七天之内,一手打造完工。从未学过法律的贝雅特,被命运推上历史舞台,成为日本新宪法起草委员会25名委员中,两朵“金花”之一,负责公民权利条款部分。

真是赶鸭子上架,20多岁的她,全无法律素养,七天之内,居然要起草国家大法,怎么办?贝雅特先在破败不堪的东京各大图书馆中,火速收集十余国宪法英文文本救急,以供参考。

2011年接受电台专访,她感慨:“我看到母亲们完全受制于她们的丈夫,只能服从,她们甚至都不能去工作。我清晰地记得,丈夫都必须走在前面,而妻子一定要在三四步之后紧紧尾随。”

记者追问日本和平宪法,是否比美国宪法给予女性更多平等权利时,她斩钉截铁回应:“美国的宪法里甚至没有‘女性’这个词儿。”贝雅特也曾在不同场合,抱怨在《时代周刊》工作时,自己遭遇到性别歧视,终生难忘。

专家考证,1946年日本宪法第14、24、26、27条中,无不藏有贝雅特赠送给日本女性的宝贵“礼物”,其中又以第14条中的“法律面前两性平等”,和24条“家庭生活中的个人尊严和两性平等”,掷地有声,最为脍炙人口。

这些载入新宪法的基本权利,对于战后的日本女性至关重要。贝雅特侃侃而谈:“历史上,日本女性地位等同于男性的财产,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买卖女人。”

对于自己能够有幸参与宪法起草,推动男女平权,贡献一己心力,贝雅特深感与有荣焉。在美日双方围绕宪法文本的多次交涉中,作为唯一在场的女性成员,更是这一段历史的最后见证者。

她清楚记得,1946年2月14日凌晨2点,美军上校凯德斯一针见血,反击日方谈判代表:“她在日本长大,了解这个国家、体会得到日本女性的感受。目前文本里没有什么问题,她是用心写的。我们为什么不通过呢?”一锤定音,宪法文本一字未改,获得通过。

贝雅特此后数十年,致力于东西方音乐交流。对于她,日本女性从未忘怀,多次邀请赴日演讲。

女导演藤原智子倾力完成电影《贝雅特的礼物》,以示崇敬。1995年其日文自传率先出版,三年后英文自传《房间里唯一的女性》推出,一纸风行。

去年年底,贝雅特在家中去世,标志当年日本宪法起草团队悉数凋零,后人唏嘘不已。《纽约时报》特发长文报道。

生前,最后一次公开演讲,她呼吁捍卫日本和平宪法,重申女性权利,令人动容。回眸前尘往事,贝雅特送给日本女性的礼物,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