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布拉格术语学派

2013-12-27 04:03邱碧华
中国科技术语 2013年4期
关键词:布拉格学派术语

邱碧华

(全国科学技术名词审定委员会,北京 100717)

引 言

18世纪以前,随着人类科学技术的发展,在科技专业交流和翻译活动中,人们逐渐意识到“术语”(Termini)举足轻重的作用,并且意识到了在专业交流中存在的弱点:信息交流缺乏秩序和系统性[1]。随着人们对本民族语言的愈加重视和科技交流日益国际化,新概念层出不穷。在欧洲、北美和苏联等重视本民族语言的国家和地区,科学家或者语言学家们在实践中不自觉地开始了对术语标准化的理论性探索。

根据欧洲现代术语学家的观点,一个“学派”的形成有以下两个要点:“一个科学学派要具有一个共同的理论开端,要具有相同的对研究对象进行加工处理的分类编排方法;学派的目标要考虑到科学的全貌,要具有共同的基本特征和研究策略。”[2]

依据这个标准,到20世纪末,逐渐形成了奥地利术语学派、俄罗斯术语学派、捷克布拉格术语学派、加拿大魁北克术语学研究方向和北欧术语学研究方向。前三者,被欧洲术语学家公认为已形成自己独立的术语学理论体系,因而被冠以“学派”的称谓。而北欧各国的术语学活动主要侧重于实践方面,它们主要是对前三个学派的理论进行具体运用,特别是直接应用奥地利术语学派和布拉格术语学派的思想,所以北欧地区还没有形成自己独立成熟的术语学理论体系;加拿大的术语学工作也主要侧重于实践,它们的理论正在形成中,但还没有被欧洲的术语学家公认为已经发展成独立成熟的术语学派,故在此称后两者为“方向”。

此外,虽然在世界各地都有术语学工作,但没有形成很大的影响。限于篇幅,本文着重阐述布拉格术语学派(笔者嗣后会有两篇文章谈北欧和加拿大的术语学方向)。

一 布拉格术语学派产生的背景

经过归纳,国际上认为布拉格术语学派的产生,源于三种推动力:

其一,从19世纪就开始的要维护民族国家权益的思潮,对强调捍卫本民族语言的思想意识一直有着深远影响。这种影响随着1918年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国的建立而加强,语言上要实现统一势在必行,对专业语言以及相关专业词汇实现民族化,也自然成为了当时人们关注的热点[3]。

其二,在20世纪20—30年代的捷克斯洛伐克,人们已经意识到术语标准化工作势在必行,对语言规划进行批评、对本民族语言进行维护和对本民族文化进行弘扬的工作,应该纳入到要对术语进行研究的计划。20世纪30年代,维斯特有关“从术语角度对语言进行探讨”的理论在欧洲风靡一时,在对语言进行规划的过程中,捷克斯洛伐克也顺应了这一时代呼声。

其三,最有力和最具持续性的一股推动力来自布拉格语言学派。这个学派倡导的是以语言大师索绪尔的理论为指导的“功能经济语言学”,这个思潮对布拉格术语学理论的形成影响巨大[5]。

索霍尔(Sochor)和霍雷茨基(Horéck)的术语手册是受这后两种推动力影响的代表作[6]。

二 布拉格术语学派主要理论要点

依照现代术语学公认的术语学理论要素[1],笔者对布拉格术语学理论的特色进行简要分析。

1.概念

布拉格术语学家科曹雷克(Kocourek)在汲取其他学者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对“概念”有如下见解:“(标准语言和科学意义上的)概念是一个理性的复述(Wiedergabe),是事物的一种表象。”后来,他又做了进一步阐述,把“概念”刻画为“专家的基本思维单位”[4],并谈到“(若干)概念中的思想”。依据劳德尼(Roudny)引用前捷克斯洛伐克术语标准化委员会对“概念”的定义:“概念是一个其本质在人类实践的世界映像中出现的思维对象客体。”[3]劳德尼后来又对这个定义的不完善和其他学者定义中存在的问题做了指正。尽管布拉格术语学派的学者们对“概念”的见解不是很统一,甚至彼此存在着分歧,但这些论述是从哲学角度出发的,把“概念”与“含义”相提并论。学者们公认的观点是:概念描述名称的内涵方面。学者德罗兹德(Drozd)和劳德尼的论断堪称架设在概念和含义之间的一座“桥梁”,两位学者把“概念”(Begriff/concept)和“术语的含义”(terminological meaning)等同看待了。

2.名称

在布拉格术语学派的文献中,人们更偏爱讨论“术语”(Termini)而不是谈论“名称”(Benennung)。然而二者是否可以理解成是等效的,并没有论述得很清楚。学者们一般把“Termini”看成是一个总体,依照索绪尔的观点,内涵等于“概念”,词语等于“名称”。但是从这个学派众多的定义和解释当中,人们也推断出,借助术语的命名功能和标志功能,学者们对“术语表明某个概念”这样的观点有一定的共识。下面两段话更清晰地表达了这种观点:“……术语(Termini)表达一个清晰的概念,它的含义(内涵和外延)是精确界定和可定义的,也就是说,它并不是仅仅通过语境才得到含义的……。原则上说,它不包含情绪的因素……。”[4]“术语(名称/标志)是一个概念的含义,它通过定义和它在一个知识领域概念系统中的位置来界定。”[5]

术语的语言形式可以由一个词或者词组组成,这个词组由具有从属性含义的词构成。科曹雷克做了更详尽的阐述,把冠词、感叹词、代词、介词和连词剔除。专有名词可以作为术语的特殊形式出现。学者们取得一致的观点是:术语的结构是被说明的概念,而不是单个词的语义学意义。学者菲利派茨(Filipec)做了这样的表述:“从词的科学意义上说,术语是一个特殊的词汇单位,它在一个专业领域系统中表明了一个定义了的概念。”[1]

3.概念和名称之间的关系

在布拉格术语学派的理论中,对概念和名称之间的关系是利用以索绪尔思想为基础的基础语言学模型加以描述的。值得一提的是德罗兹德、劳德尼、霍雷茨基这些学者所倡导的名称学思想,主要表述了名称构成和术语单位的分析方法。德罗兹德认为:“对术语单位的分析要具有双重特色,即形式语言学特色和概念特色。”[4]以这种注重细微差别的思考方法为线索,德罗兹德和劳德尼在1980年写出《名称学分类导论》,霍雷茨基也于1982年进一步发展了这种思想,从而为分析概念和名称之间关系的差别做出了贡献。同时,这种思想萌芽起到了很好的过渡作用,它从概念的语义学网络化过渡到最终的概念系统,由此又得到了概念系统和与之对应的名称系统的关系。这种思想萌芽的特殊贡献在于它重视了名称的形成功能:一方面,它顾及了已经存在的连接形式和内涵的符号;另一方面,从思维领域的角度,它也包含了对象客体的抽象范畴。霍雷茨基在1982年有如下论述:“概括说来,从名称学或者从命名过程的视角看……对术语系统的分析,可以形成‘借助三个基本点就可以确定不同的关系类型’这样的观点:即借助定义(或者借助概念)和在已知术语系统中概念的位置;借助所使用词语的内涵方面;以及借助这个词语的形式方面。在此,定义构成了起点。”[5]术语的含义要与其概念部分相对应,这一点也在实践中反映了出来。劳德尼在1980年认识到:“术语的含义和概念的分类代表着一个学科,这个学科的发展不能单单留给语言学家去解决。”[3]

4.概念系统和名称系统

布拉格术语学派的学者将语言学的观点做了些修改,把一个专业领域的概念当成系统去理解。在早期的定义中,概念既被看成是概念系统,又被看成是名称系统(效仿语言学中把语言符号作为同一事物的两个方面),尽管这两种系统具有不同的功能。

索霍尔于1955年在他的捷克语术语学手册中写到:“我们鉴定一个专业用语的语义学方面时发现,它实际上是一个概念精确的语言学描述,而这个概念是属于一个已知专业领域的某个系统的。”[5]这个论述是索霍尔从俄罗斯学者捷尔皮戈列夫(Terpigorev)那里接收过来的。在以后所做的所有定义中,这个论述就像一条红线一样贯穿始终。科曹雷克对概念系统和名称系统的关系论述得很清楚:“专业术语,作为专业概念的词语系统和词组系统,它构成了专业概念系统的对应物;它与具有专业特征的事物之间有着联系,也与专业概念系统有着联系,与其他语言的术语也是相互联系着的。”[4]在这段话的后面部分,强调了专业术语与概念系统具有等效性这一本质功能。劳德尼还有下面的论述:“概念分类和概念系统的建立要应用逻辑准则。这项工作形成了应用逻辑的部分,它没有马上与语言学发生联系,它离不开与相关科技领域专家们的合作。概念和术语的分类和系统化代表着本专业领域的某种超理论。它在本专业领域知识和概念复合体中起到一种简单的定位作用。这种方式对于资深专家和初学者都适用。”[1]

5.术语学与语言维护、语言文化、语言规划和标准化的关系

语言维护、语言文化、语言规划这三个概念,在实践中很难清晰划分。因为,无论从定义上还是从民族传统来看,它们都有或大或小的交叉。布拉格语言学派有着长期的语言维护和语言规划传统。对于术语学来说,这就意味着,通过持续形成和批判性地加工本民族的专业词汇,不仅不会伤害民族语言的稳定性,而且还会使民族语言在整体上得到丰富。为了保证民族语言的完整性,不仅已有的语言标准需要经受住批判性的考察和不断得到修正,而且在那些还没有使用标准的科技经济领域中,也需要制定出相应的术语标准。

在捷克和斯洛伐克,编撰带定义的词典一直是一项语言规划活动。在编撰定义词典时,也一直制定有相应的术语法规汇编和严谨的术语标准。一般而言,术语标准的权威性要高于定义词典的权威性,科技标准具有法律效益。

三 结语

通过前文可以看出,布拉格术语学派有着很清晰的语言学定向,它在应用语言学领域占有一席之地。在布拉格术语学派的理论中,逻辑学和各门具体学科的知识也起着重要作用。这个学派并没有忽视非语言学学科对术语学所具有的意义,这从这个学派的学者对“概念”的见解中可以看到。布拉格术语学派的学者们也在与时俱进地做着努力,力求把那些对专业交流有裨益并绝对必要的因素,不断融入术语学这个总体框架里去。

[1]Drozd L.Zum Gegenstand und zur Methode der Terminolgielehre[M].Vienna:IITF Infoterm,1975:67 -80.

[2]Lauren C,picht H.Ausgewahlte Texte zur Terminologie[M].Wien:TermNet Internat,1993.

[3]RoundnyM.Die Terminologielehre im Institut für Tschechische Sprache der Tschechoslowakischen Akademie der Wissenschaften[M].Vienna:IITF Infoterm ,1980:89-95.

[4]Kocourek R.Der Terminus und seine Definition[M].Vienna:IITF Infoterm,1965:33-66.

[5]Horecky J.Zu Bedeutungdbeziehng zwischen den terminologischen Benennungen[M].Vienna:IITF Infoterm,1982:8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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