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 说贡 多 拉

文/童 孟 侯

A

意大利的威尼斯，是个建在水上的城市，它由100多个小岛组成，连接这些小岛的则是300多座桥。那么，在蜘蛛网般密布的水巷里，人们以何代步？总不能老是穿街过桥。于是，独特的威尼斯小船应运而生，这种小船就是很多人都听说过的贡多拉，中国小学生的课本里，都有一篇课文专门描写意大利贡多拉的。

贡多拉，威尼斯小船为什么叫这么个奇怪的名字？有人说：可能来自希腊语的kondyle，意思就是轻快的小舟，发音差不多；也有人说：可能来自拉丁语的cymbula，意思也是小船。总之，贡多拉就是小船。

十一世纪的时候，是威尼斯的贡多拉最盛行的时期，数量达到一万多条。其外观设计多种多样，尖的、平的、大的、小的、宽的、窄的……自由设计，百花争艳。发展到了十六世纪，贡多拉的外形变得更加艳丽，贵族们不但在座椅上铺上丝绸，还对它的外观进行精雕细刻，越豪华越好，越精细越好，船主们互相媲美，互相炫富。

为了制止这种奢靡的风气，威尼斯元老院经过讨论，颁布了新的规定：从今以后，不准把贡多拉搞得金碧辉师们的一片匠心——

首先，它的船头是奔放型的，外表包着钢皮。有人说它的造型很像十五世纪十六世纪时的六齿钺戟（一种兵器），六个齿代表着威尼斯的六个区。有人说他象征着威尼斯总督的帽子。反正尖尖的船头很适宜在狭窄的水巷里劈煌，不准在船身上刻有门第的装饰，所有贡多拉都漆成统一的黑色（除了一些参加比赛的贡多拉可以油漆成不同的彩色之外）……唯一允许保留下来的是贡多拉船头的那种独特嵌板。

B

经过数百年的改造和改进，到了十八世纪，贡多拉形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基本定型，长短、宽窄、高低、色彩基本趋向一致。船长大部分都在10.75米，船宽为 1.75米。贡多拉的数量也从古代的 1万多条，减少到 300多条，否则船满为患。

虽然贡多拉都是黑色的，细细观赏还是能够体会到它的美妙造型和造船波斩浪，挤来挤去，转来转去，轻巧自如。如果是平头的，航行起来就有困难。

贡多拉的船尾则高高翘起，是伊奥维尼亚式的。一条船两头翘，有点像一弯月亮。所谓伊奥维尼亚，原来是个古地名，是古希腊时代对今天土耳其安娜陀利亚一代海岸地区的称呼，后来就成为古希腊建筑中一种柱式的名称。贡多拉的船尾有凹槽，有涡形卷，精巧，纤细，艺术气息很浓。

贡多拉的船底既非平的，也非尖的，而是一种不对称设计，它停泊在小码头时，游客们能发现贡多拉微微向右倾斜。这样的设计，使船在航行时抵消了站在船左侧的船夫的体重，虽然是单桨划船，虽然单边站人，船体也能保持平衡，它在水中像一把刀那样笔直挺进，不会原地转圈。

正因为贡多拉的特殊设计，使它在威尼斯水乡来去便捷，通行无阻。美国著名作家马克·吐温是这样描写的：“船夫的驾驶技术特别好，行船的时候速度极快，来往船只很多，他总能操纵自如，毫不手忙脚乱。在极快的时候，他能够拐弯；在拥挤的时候，他能够挤进挤出。我们看见极险极窄的地方，小艇能够穿过去，而且速度非常快，两边的建筑物飞一般往后倒退。我们的眼睛忙极了，不知看哪处好……”

这些优点，都归功于贡多拉船头、船尾和船底的特殊设计。马克·吐温是1910年去世的，也就是说，贡多拉在一个世纪前就是如此的造型。

原来的贡多拉像我们浙江绍兴的乌篷船那样，船体的中间也有个船篷，船篷上还开有小拉门，让船客用来遮风挡雨。后来，大家认为累赘了，就把这些多余的船篷取消了，贡多拉更加显得轻盈小巧，独一无二。

C

中国的地陪导游夏小姐告诉我，这里的贡多拉船夫，一个人的收入不但可以养活全家七八口人，每年还可以有两个月的时间带着全家人到全世界著名景点去旅游，不用考虑花钱问题。

我心想，夏导游是不是有点夸大其词？我们到意大利来旅游 10天，都要 1.5万元，带着全家人逛全世界，那是什么代价？

于是，悄悄为船夫算了一笔不太精细的账：算他一个游客上贡多拉收费40欧元（1欧元大概是 8.3人民币），算它交税交掉 15欧元，船夫只拿到 25欧元。那么，一条贡多拉能载6个游客，纯收入就是 150欧元。在水巷里划一趟半个小时到 40分钟，算它一天只划 10趟，那么一天的收入就是 1 500欧元。一个普通的威尼斯人的月收入还不到1 500欧元，只有1 200欧元，还比不上船夫们的一天收入。1 500欧元相当于12 450元人民币。一年一个船夫算它只拉客200天，那么，船夫的年收入就是249万人民币！

怪不得船夫可以养活全家还可以带着全家周游世界。

既然驾着贡多拉拉客这么挣钱，是不是大家都可以跑去开展这项划船业务？不行。

虽然有船厂能建造贡多拉，比如威尼斯的圣特洛瓦索船厂不但能修理贡多拉，还能建造贡多拉，费用大概是 2万欧元。但是，有了新造的贡多拉未必准许营运。

准许驾船接客的有多条硬规定：第一必须三代都是威尼斯人；第二必须在威尼斯有住房，而不是租房；第三必须有祖传的贡多拉；第四必须由这家人的年轻男子来驾船……

为什么有如此苛刻的规定？不为什么，威尼斯政府就是这么规定的。

光有年轻男子还不行，还必须经过严格的培训和考试，要上 400小时的培训课，要能够预测潮水和水流，要能自如使用单桨。考不出驾驶证书一律被拒之门外。

我发现贡多拉的船夫没有一个粗俗的，没有一个灰头土脸的，一般都穿一件紧身的针织上衣，他们都是大学本科毕业，这一点，也成为威尼斯的一道靓丽风景。

我们的船夫是个英俊的小伙子，他时而用船桨在水里摇几下，时而用脚在水岸上蹬一下调整航向，时而哼几句拿波里民歌，时而和岸上的老乡打招呼……神态轻松，面带微笑。

我问夏导游：“如果那家有资格营运的家庭没有儿子孙子，只有女儿孙女怎么办？”

夏导游说：“女性不能驾驶贡多拉接客，但是女婿是可以的呀。”

我打趣道：“你儿子在干什么？是不是已经成了威尼斯的女婿？”

夏导游哈哈大笑：“我是做导游的，我丈夫是当厨师的，我们是浙江丽水人，我 16岁就到威尼斯来工作了。如今，我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所以我就跟两个女儿说，你们要想办法跟贡多拉船夫谈恋爱，一旦成功，你就幸福啦，妈妈就不干导游的活儿啦，帮你带外孙！”

D

威尼斯有三宝：玻璃、面具、贡多拉。前两个宝，世人未必都知道，但是贡多拉几乎人人皆知，它被全世界的游客称为“水上法拉利”。虽然它没有高级发动机和变速箱，但是它的行驶是“纯手工”的，建造也是“纯手工”的。

威尼斯政府不允许把贡多拉漆成花花色色，但是不反对搞“内装饰”。大部分的贡多拉都有舒适的沙发和座椅，上面铺着软软的坐垫，内里还刻着各种花纹，描着树叶、花卉和小天使等等。坐上贡多拉真有钻进高级法拉利的感觉。

上海话读贡多拉三个字，听上去就像说“戆大啦”。上海话的戆大就是傻瓜的意思。但是，谁要是以为贡多拉是戆大，以为划着贡多拉的人是戆大，那么他自己就是戆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