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布鲁克
如今,我正在另一个星球上,也就是日本。对于普通的西方人来说,在日本的经历就像从重度颅脑损伤中恢复过来的体验一样。在那一刻,你对周围的大部分世界可辨识,但是却无法理解。举个很小的例子:这里会卖绿色的奇巧巧克力(不是包装袋——我不会那么容易就对某事物留下深刻印象——我的意思是巧克力本身是绿色的)。
除此之外,就像患者会努力让自己熟悉日常生活一样,你必须不停地重新学习之前如此简单的事情,比如上厕所。在日本,你可以蹲在地面的坑洞上解决问题(反向的蹲厕风格),或者像越来越多的人一样,选择使用一件著名的高科技产品——配备有加热坐垫以及遥控清洗喷嘴的超级马桶。我在日本见到的第一个马桶十分先进,当它感知到我的靠近时,马桶盖自动升了起来,这种在机器人嘴里排便的感觉令人不安。
不过,我来日本不是为了坐马桶,而是给英国《卫报》写一些旅行见闻。所以,我一直都匆匆忙忙地在这个国家穿行。但时不时地,当感官上的信息超载太过严重时,我就会返回酒店房间,然后看会儿电视。
几十年之前,日本的电视节目就让西方人感到不解。在上世纪80年代,克莱夫·詹姆斯曾经通过一个叫作《忍耐力》的节目娱乐了数百万人。在这个节目中,选手们需要通过一系列越来越痛苦并且丢脸的严酷考验。对于英国的观众来说,大多数乐趣是来自对此节目义愤填膺的怀疑,他们认为这种在肉体上折磨、在精神上贬低选手的节目根本就不是娱乐节目。
如今你无须等待太久就能看到令你震惊的日本节目。有一晚,在我看的节目中,一位男士将盛着滚烫金属溶液的汤勺伸进了嘴里,之后是老虎将人咬伤的镜头,以及一位演播室嘉宾被工作人员用海洋生物毒害的滑稽镜头。日本的电视节目一般都非常无聊。在绝大多数节目中,一群过于激动的嘉宾坐在灯火通明的演播室里,整个演播室就像是被彩色什锦糖果装饰而成的新奇洞穴,他们就在这个洞穴里喋喋不休地谈论着关于食物的话题。
我并没有开玩笑,一切都是关于食物、食物以及食物。节目中的人吃着食物,回答关于食物的问题,有时也会指着食物大笑。一切就像他们刚刚发现了食物,对于食物的存在感到非常惊讶一样。想象一下,就像你在观看“全球顶级广告年终奖”时,当所有光彩夺目的广告都播放完毕,时钟指向了11点,所有的嘉宾都服用了安非他命,屏幕上打满了随机的字幕,每隔10秒钟,就会无来由地出现一碗面的特写镜头。日本90%的节目都是这样。
对于一个滥用高科技的国家来说,如此古老的节目处理方式令人咋舌。人们在演播室里谈话,一直都是这样,与上世纪50年代如出一辙。但是,节目的氛围却疯狂甚至狂躁:参与者就像是太过兴奋一样,以至于不能做出正常的电视节目,随后就是频繁切换镜头,然后开始大声叫喊。
广告也在延续着这一老派的模糊主题。很多演员超级有经验地扮演着猫咪以及其他类似的动物,对于舞蹈的重视也很有魅力:人们质朴地跳着舞,唱着关于产品(通常是食物,这大概解释了他们为什么在提到食物时会如此地兴奋)的歌。它们使得Go Compare广告中的男高音显得无力,甚至无声。
虽然日本的电视中播放的是精神错乱一样疯狂而喜悦的节目,但当你走到外面时,你看到的日本国民却特别的沉静,就像被身边泛滥的高科技给催眠了。关于日本人特别礼貌的看法的确属实,当你向路人询问最近的摩斯汉堡店在哪里时,如果不知道,他们通常会替你寻找,在智能手机上用谷歌地图定位然后搜寻,或者打电话问自己的朋友。如果在查看了地图、打了电话,嗯嗯啊啊想了几分钟,并且持续地道歉后,仍然不能提供详细的路线,他们似乎会将此看作是对其个人的打击。在伦敦,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你得到的会是微笑和耸肩。在日本,他们几乎是羞愧地逃离你而去。使他们蒙受这样的耻辱,你也会有负疚感。
正如我所说的:这里是另一个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