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战略东移与东北亚

2013-12-19 16:33:32侯典芹
世界经济与政治论坛 2013年4期
关键词:东移东北亚战略

侯典芹

2012年初,奥巴马提出“再平衡”战略,这是继“重返亚太”、“战略东移”后的又一新的新概念。但这些概念的核心内容始终未变,即在国际力量格局发生深刻变化,美国要将其有限的力量资源集中在对美国未来发展至关重要的亚太地区,以维持美国在该地区的主导权,分享该地区经济高速增长的收益,应对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大国群体性崛起。

作为亚太地区的核心地带,东北亚在美国的全球战略中一直处于非常重要的位置。长期以来,美国作为地区乃至全球的战略“平衡手”,一直惯于通过“均势”战略主导东北亚事务。由于历史积怨、冷战遗留问题、领土领海争端、地区主导权之争、朝核危机以及意识形态等因素的制约,东北亚地缘政治一直处于亚稳定状态。美国这次“重返亚太”,一方面加强并扩大在该地区的同盟关系,一方面高调增兵,加大军事上的“前沿威慑”。但是,后危机时代的美国也必然考虑经济因素,因为在亚太地区,东北亚的中日韩三国都是美国的重要贸易伙伴,是美国商品出口的重要市场。从这个意义上讲,美国并不希望东北亚地区出现大的动荡。因此,美国战略东移势必给东北亚的安全稳定带来许多不确定因素。

美国战略东移——“重返亚太”

战后,美国一直把称霸全球作为最重要的战略目标。作为地跨两大洋的国家,美国始终既关注大西洋一边的欧洲,又关注太平洋一边的亚洲。在冷战时期,美国把苏联看作最重要的战略对手,其战略重点放在欧洲。冷战结束后,由于东欧剧变和苏联解体,俄罗斯采取向西方“一边倒”的战略。特别是随着欧盟和北约的不断东扩,俄罗斯的地缘战略空间受到很大的压缩,已不再成为美国全球霸权的威胁,美国开始实施战略东移。其实,美国自冷战爆发后就开始在亚洲构建“遏制”苏联扩展的“竹幕”。朝鲜半岛成为东、西方冷战的一个前沿,双方还曾将这里的“冷战”推向“热战”。朝鲜战争后,“三八线”成为远东地区的“柏林墙”。冷战结束前,美国一直在东北亚驻扎军队,但兵力远不如驻欧洲的美军兵力。尽管美国还在亚洲建立了东北亚防务体系和东南亚防务集团,但比北约要相对松散得多,重要性也不如北约突出。无论如何,战后美国始终没有离开过亚洲,只是因为东西方冷战的中心在欧洲,美国的亚洲战略处在相对次要的位置。

冷战结束后,欧洲局势得到了缓和。随着欧盟和北约的东扩,美国已经逐步向俄罗斯的西部邻国部署兵力,俄罗斯不再是美国世界霸权的挑战者。另一方面,在经济全球化的推动下,中国、印度等发展中国家改革开放,调整发展战略,顺应世界潮流,不断在经济上取得较大发展。随着中、印等国经济发展不断加快,亚洲在新世纪开始显现出超越欧洲的发展势头,这本来是美国战略东移的大好时机。但是,海湾战争使美国的战略重心转向中东。克林顿上台后,美国致力于在欧洲的“参与扩展”战略,力争使东欧国家的转轨纳入到美国的全球战略中,美国为此现实介入波黑冲突,后来发动了对南联盟的战争。直到科索沃战争结束后,美国才得以再次实施战略东移。美国当时计划将其60%以上的核潜艇和航母群等战略力量派往太平洋,并调整驻日、驻韩美军,加强从关岛到马六甲海峡的美军基地配备系统等①林利民:《以攻为守:美国“战略东移”的战略本质评析》,载《当代世界》2012年第9期,第8—11页。。但是,该计划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就爆发了“9·11”事件。美国再次将战略重心转向中东,打击国际恐怖主义势力。奥巴马上台时,美国正深陷中东的两个反恐战场,难以自拔。更令奥巴马政府感到雪上加霜的是,发源自美国的金融危机已经从美国向世界各地蔓延。全球性金融危机使美国的经济和金融实力大大受损,奥巴马政府被迫改弦更张,结束反恐战争,以全力应对经济危机。

在美国进行反恐战争的这十年间,中国加入世贸组织,进一步扩大对外开放,并在“睦邻、安邻、富邻”的外交思想指导下,积极实施“走出去”战略。2010年,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正式启动。2011年,中国与东盟的贸易额达到3 623亿美元,超过了同期的中日贸易,东盟已成为中国的第三大贸易伙伴。在经济全球化日益深入的国际背景下,中国经济虽也受到全球金融危机的冲击,但与西方国家相比,相对经济增速反而加大,而且更加突出。在东北亚地区,中日经济体量占据主导地位,中日韩贸易额占据主导地位。根据《中日韩合作(1999—2012)》白皮书,1999年中日韩之间的贸易额为1 300多亿美元,到2011年增长到6 900亿美元,增长了4倍多。中国已经连续多年成为日、韩的最大贸易伙伴。日、韩还是中国重要的外资来源。同时,印度经济也在持续上升,成为亚洲乃至世界经济发展的另一个亮点。以中、印为代表的新兴发展中国家,成为带动经济复苏的重要引擎。尽管亚洲国家也经历了经济危机,但与深陷债务危机的欧洲相比,亚洲国家仍保持经济快速增长的态势。亚太地区在经济上的重要性越来越明显,日益成为与北美和欧美并重的世界第三大经济中心。全球地缘政治格局也开始出现大调整,世界地缘政治的中心也加速从欧洲转向亚太地区。

在美国大搞单边主义的同时,中、印等亚洲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得到迅猛发展。有美国学者把新世纪的头十年看作是美国“失去的十年”,或许很大程度上是对亚洲经济的迅猛发展感到意外和震惊。美国最担心其在亚太的战略地位受到挑战,尤其在东北亚地缘政治中的战略地位受到挑战。俄罗斯一直以恢复大国地位作为外交战略的重要目标,近年来积极推行亚太战略;中国自上世纪90年代就开始被美国看作“潜在对手”,其在新世纪的经济迅猛发展或许更令美国感到,这个潜在对手越来越具有现实意义。尤其是中俄两国的联合,对美国在东北亚的主导地位形成巨大挑战。

奥巴马上台后不久,就急切地宣布了美国从伊拉克和阿富汗撤军的具体计划,并明确表示要把战略重心转向亚太地区,以重振美国经济,适应世界形势的新变化。即使中东不断发生动乱,甚至从中东边缘蔓延到腹地,仍未能阻止美国的战略东移。纵观近年来美国的政府的各种言行,以及美军的战略部署,其战略东移已经开始全面实施。我国学者蔡鸿鹏将美国的战略东移概括为三个主要方面,即“加强安全和稳定,扩大经济机会,促进民主和人权”①蔡鸿鹏:《中国地缘政治环境变化及其影响》,载《国际观察》20111年第1期,第10—18页。。

在政治上,美国极力在亚太地区拉拢日、韩、澳、菲、泰等盟国,加强同盟关系,同时还尽力把同盟关系推向印度、越南、新加坡等国,其目的在于对中国形成战略“包围”之势,维护美国在该地区的霸权。在外交和安全领域里,近年来美国积极参与东亚峰会,奥巴马政府的高官们频频访问亚太国家。同时美国一再宣称是“太平洋国家”、“21世纪是太平洋世纪”。2011年10月,国务卿希拉里在《外交政策》上发表“美国的太平洋世纪”。奥巴马也在随后的APEC峰会上强调了这些观点②Staff Writer,“Obama to Emphasize U.S.Role Across the Pacific Rim,”Washington File,October 27,2011,p.3.。在2012年东亚峰会期间,连任后的奥巴马总统首先访问了泰国、缅甸和柬埔寨三国,其目的是要给亚太地区留下这样的印象:不管亚洲国家是否欢迎,现在美国腾出手到亚洲来了。

在军事上,近年来美国始终保持对亚太地区的战略关注和投入,不断强化军事同盟。在奥巴马刚上台,就被迫宣布中东撤军计划,以减少军费开支计划。根据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的数据,2009年联邦预算赤字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接近10%,而债务比重增加到国内生产总值的60%。自二战结束以来,华盛顿从未面对过如此高的赤字③[美]阿伦·弗里德伯格:《中美亚洲大博弈》(洪曼、张琳、王宇丹 译),新华出版社2012年版,第193—194页。。为此,美国于2012年初公布了一个十年裁减军费4870亿美元的计划,并削减常备力量。但在同时,美国又高调宣布增兵亚太,国防部长帕内塔多次出访亚太国家。这表明,美国已迫不及待地实施全球战略重心东移。

与这种大战略相配合的是具体的军事部署以及新的应对战术。美国在实施这些具体部署是往往要寻找一些借口,也常常能找到这类的借口,以便师出有名。美国在东亚最常用的借口就是“中国威胁论”,近年来又借机提出“南海航行安全”。国务卿希拉里更是声称美、日安保条约适用于钓鱼岛,利用日本挑起的钓鱼岛争端向东亚派出航母,核潜艇等战略力量。早在2010年美国军方就提出“空海一体战”概念,并于次年8月正式组建办公室,其主要目标是为了应对中国日益增强的“区域拒止”能力。美国按照这一作战理念事实军事部署,目的就是为了确保在西太平洋地区的战略优势,抢占未来军事竞争的战略制高点。到目前为止,美已把60%的攻击型核潜艇集中在亚太,还有6艘航母部署在以关岛为中心的亚太地区。

除了在政治、安全、军事等方面大力彰显美国在亚洲的影响力外,美国还在亚洲展开经济交,争夺亚太经济一体化的主导权。面对亚太经济和迅速增长和东亚地区日益密切的经贸合作,美国抛出了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TPP),目标是把亚太经合组织的21个成员国都纳入其中,建立美主导的亚太经贸合作体系。最初,美国对TPP协议并无太大兴趣,后来不仅参与TPP谈判,还邀请澳大利亚、秘鲁等一同加入。到2009年11月,美国正式提出扩大跨太平洋伙伴关系计划,开始重视该机制安排,借助该机制的已有协议,推行自己的贸易议题,全方位主导TPP谈判。美国重视TPP机制,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东亚经济一体化建设的刺激。随着亚太地区日益表现出来的经济快速增长势头,也越来越吸引着国际资本,从而成为吸引国际投资最具竞争力的地区。从地区经济及结构看,亚太地区的经济互补性和分工日益增强。即使受到全球金融危机的冲击,仍表现出强大的经济发展潜力和强劲的发展动力。2010年,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建成,使中国与周边国家的经贸合作上升到一个新台阶。同时,中国与日、韩的贸易量迅速上升,在一定程度上刺激着中日韩自由贸易区建设的进程。事实上,奥巴马第一任期的后期就已经将增加出口、增加就业,以应对金融危机作为重返亚太战略的重要目标。难怪有学者针对东亚峰会指出,“东亚一体化出现亚太趋势”①陆建人:《东亚一体化出现亚太趋势》,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2 -11/29/c-124018589.htm.。在世界“权力转移”的进程中,首要的和必不可以的条件是经济力量中心的变迁。面对世界经济重心的转移,为了防止被崛起的中国挤出亚太地区,美国“不能错过亚太崛起这班车”②Joseph S.Nye.Jr.,“The Future of American Power,”Foreign Affairs,November/December,2011.p.3.。美国作为当今世界最大的经济、贸易大国也因此加紧了从大西洋向太平洋的“转身”。

总之,美国作为世界头号经济和军事强国,国际政治影响力最大的超级大国,开始“转身”成为一个“太平洋国家”,这必将会给亚太地区,尤其是东北亚的地缘政治带来极大影响。

东北亚在美国的全球战略中的地位上升

东北亚的地缘特点之一是海陆复合型,它背靠欧亚大陆,面向太平洋。从地理范围上,东北亚包括中、俄、朝、韩、蒙、日六国。美国作为该地区的域外国家,战后一直通过美日、美韩同盟深深介入东北亚事务,并成为东北亚的主导力量③何剑主编:《东北亚安全合作机制研究》,东北财经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25页。,因此,美国也是东北亚地缘政治中的重要力量。这样,在东北亚地缘政治中,既有当今世界唯一超级大国,也有领土面积最大国家;既有海岛国家,又有半岛国家;有海陆复合型国家,还有内陆国家;即有最大的经济体,又有当今世界经济发展最迅速的国家;既有拥有资金技术优势发达国家,又有经济相对落后的封闭国家。该地区既有丰富的资源和能源,又有数量可观的人力资源。总之,东北亚地区既有多种利益的交织,又具有经济和产业上的互补性。同时由于历史积怨太深,领土、领海争端普遍存在,意识形态对立仍然非常明显,冷战阴影尚未完全消散,致使东北亚成为全球地缘政治最为复杂的地区之一。

美国建国伊始就与东北亚发生了联系,先是商人、传教士,随后的是炮舰。中国、日本、朝鲜都曾是美国炮舰政策的目标。但美国是一个后起国家,当它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向东亚大规模扩张时,这里已经形成由英法等欧洲列强主导的体系。美国试图通过门罗主义打破原有格局,提出了“门户开放政策”。但直到“二战”结束后,欧洲列强普遍遭到重创,美苏两极格局取代“欧洲中心”格局。在两极格局下,美国积极追求世界霸权,并为此与苏联展开激烈的争夺。由于美苏冷战愈演愈烈,使得一向被美国决策者视为“边缘地区”的东亚也被纳入冷战体系。从此,基本上确立了战后初期美国对东亚政策的基调,东北亚也因此成为亚洲冷战对峙的最前沿。在朝鲜半岛上,甚至冷战升级为热战;朝鲜战争后,半岛南北分裂局面形成,“三八线成了世界上最难以逾越的界线之一,无论是从意识形态上讲,还是从政治、军事或经济意义上讲”①[美]亨利·基辛格:《美国的全球战略》(胡利平、凌建平 译),海南出版社2009年版,第95页。。美国利用驻韩、日的军队和在两国的军事基地,以及台湾与大陆的分立,对中国实施围堵战略,在50年代的两次台海危机背后都可以看到美国的身影。美国还介入印支地区,最终深陷越南战争。纵观冷战的几十年,东北亚一直是美国亚洲战略的重点之一。美国利用其与日本、韩国、菲律宾等国的军事同盟关系及在这些国家的驻军,在东亚、东北亚地区一直保持军事上的优势,形成战略上的“遏制”态势。越战结束后,美国取消在泰国的军事基地。冷战结束后,美国又取消在菲律宾的军事基地。美国在日、韩的军事基地和驻军更显得重要,东北亚在美国亚太战略中的地位更加突出。

冷战结束后,由于两极格局瓦解,世界政治力量重新分化组合,东北亚地缘政治格局的外部环境发生巨变。中、美、俄、日等大国关系无论在全球意义上,还是在东北亚区域关系上都经历了战略调整。美国追求“单极”霸权的努力在东北亚地缘政治关系上也表现的非常明显,极力“遏制”俄罗斯和中国的发展,加大对朝鲜的军事威慑。为此,美国不仅加强和改善了与日本的同盟关系,促动日本扩大所谓周边事态的范围,并通过战区导弹防御系统计划将东北亚纳入战略战区范围,还通过保持在韩国的驻军和美韩同盟关系主导朝鲜半岛问题,借以制约中俄,并限制日韩的作用,同时对朝鲜形成威慑。朝鲜半岛问题是美国在东北亚地区发挥主导作用的关键,因为“朝鲜半岛问题是东北亚国际关系网的‘纲’,掌此纲而牵诸国,谁在朝鲜问题上居主导地位,谁就会在东北亚区域多边关系中居主导地位。”②刘清才、高科:《东北亚地缘政治与中国地缘战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29页。可见,冷战结束后,美国的东北亚战略中仍带有冷战思维。但是,冷战结束后的时代主题也发生变化,国际关系的价值取向和价值动机都发生了变化。与冷战前相比,国家更多地受到经济利益的驱动,商业利益成为国家利益的核心,安全利益成为国家生存的保障。国家的政治地位成为国家利益的根本保护,大小国家都在追求以经济为主的实力的增长。美国不仅与日韩都是重要的贸易伙伴,而且也需要中国的广大市场。美国与中日韩在经济上的相互依赖越来越密切,所以,美国也需要中国的合作。在由美国发起的朝鲜问题四方会谈中,美国积极要求中国参加,是因为中国对朝鲜具有一定的影响力,以期利用中国对朝鲜施加影响。但在90年代中期以后,由于美国继续向台湾出售先进武器,并允许李登辉以私人身份访问美国,变相支持“台独”势力,这就导致中国军队在台湾海峡多级举行军事演习,并向台湾附近海域发射数枚导弹;美国则向台湾海峡地区派去两支航母编队。中美关系因台海危机而陷入1989年以后的又一个低谷①张小明:《美国与东亚关系导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156页。。

进入新世纪,一场“9·11”事件彻底改变了美国的战略自信、传统安全观、战略心理、决策氛围以及行为模式,美国的东北亚地缘战略也深受影响。美改变对俄战略,不再把它看作最大的潜在战略威胁,在反恐问题上需要俄罗斯的合作,双方的关系迅速升温。美中关系也有了很大的缓和,在中美贸易关系日益增长的形势下,为解决双方的争端和贸易摩擦,中美战略对话机制开始形成,并逐步向机制化方向发展。但美对中国日益增强的实力还是有所防范,并愈益借助日本制衡中国。

美国深陷“反恐战争”的漩涡,战略重点自然在中东,东北亚则处于相对稳定的态势。尽管发生第二次朝核危机,美国政府把朝鲜列为“无赖国家”,期间还不断进行外交讹诈和军事威慑,但在中国的积极斡旋下,中、美、俄、日共同致力于解决半岛核危机。从2003年8月到2007年9月,六方会谈共进行了六轮,虽未取得实质性成果,但该框架机制避免了危机进一步升级,使东北亚地区保持了相对稳定,这也为该地区经济的迅速发展创造了良好的区域环境。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首先爆发于美国,随后蔓延到世界各地。金融危机使整个西方经济都开始呈现衰退趋势,相比之下,亚洲经济去却表现非凡。在东北亚地区,中国经济增长最快,甚至在整个世界都非常突出。同时,中国近年来把经济外交渗透到对外经济关系的各个方面,从而使经济外交成为促进国家利益的重要手段,成为加强中国与周边国家和大国关系的基础,中国带动东亚经济乃至世界经济复苏的作用非常明显。

以中国、印度为代表的亚洲经济的迅速发展,使亚洲日益成为世界经济的中心,重要性越来越超过欧洲。相应之下,世界政治中心也从欧洲转向亚洲。新加坡著名学者、外交家马凯硕认为,中国崛起带动整个亚洲地区经济上的迅速繁荣,“重构世界秩序的时刻已经到来”①[新加坡]马凯硕:《亚洲半球:势不可当的全球权力转移》(刘春波、丁兆国 译),当代中国出版社2010年版,第215页。。无论如何,亚洲经济的崛起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随之而来的是,亚洲地缘政治的日益突出。中国的崛起首先是在东亚地区崛起,但其道路不会一帆风顺,也不会在短期内完成。而中国在崛起之后要取得东北亚乃至东亚的主导地位,需要应对的两个主要竞争对手是日本和美国②[英]马丁·雅克:《当中国统治世界——中国的崛起和西方世界的衰落》(张莉、刘曲 译),中信出版社2010年版,第212页。。同时,苏联解体以后,俄罗斯的地理中心已经东移。俄罗斯已经失去东欧这个战略安全缓冲地带,从而失去了传统的安全屏障。欧盟东扩,尤其是北约东扩,给俄罗斯带来战略上的安全威胁。“由于地缘政治的变化,俄罗斯正在失去欧亚地缘政治中心的地位和作用。”③刘清才:《俄罗斯东北亚政策研究——地缘政治与国家关系》,吉林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3页。进入新世纪,俄罗斯对亚太地区的倚重更加突出。俄罗斯还利用丰富的自然资源和能源优势,大力实施能源外交。对于经济发展迅速、能源需求日益突出的中、韩、日等国来说,俄罗斯丰富的石油天然气资源具有很大的吸引力,能源外交能够在东北亚地区最大限度地发挥作用。普京上台后俄罗斯致力于大国复兴战略,他必须依靠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的丰富自然资源;而开发这些地区还需要中日韩等国的合作,利用这些国家的资金、技术、人力以及市场等方面的优势。所以,21世纪的俄罗斯对外战略中,欧亚平衡外交是其全球战略的地缘政治基础。

同时,早在亚洲金融危机中,西方世界的表现令东盟国家感到心寒。“美国在伸出援手前犹豫不决。日本也拥有刺激经济复苏的资源,却没有像中国那样慷慨相助。”①[新加坡]马凯硕:《亚洲半球:势不可当的全球权力转移》(刘春波、丁兆国 译),当代中国出版社2010年版,第208页。即使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也因在这次金融危机中表现欠佳而在东盟国家中的可信度大打折扣。相比之下,中国在亚洲金融危机中坚持人民币不贬值的政策,获得了东南亚国家的普遍认可。中国与东盟的自由贸易区建设在经历10年的谈判后,终于在2010年正式启动。同时,中国还主动参与地区安全合作,积极推动成立上海合作组织。中国在东南亚和中亚地区的影响力不断提高,以及东北亚地区各国经贸往来的日益频繁,使美国深感其在亚洲的主导权受到挑战,战略东移的步伐也随之加快。为了实施“重返亚太”战略,美国还不断在中国周边散步“中国威胁论”,借以挑拨中国与周边国家之间的关系,以便伺机在中国周边寻找机会和立足点。在美国看来,该地区经济的迅猛发展造成区域内的力量失衡,通过增加美国的力量存在而达到该地区力量的“再平衡”。美国的根本目的在于,维护自己在亚太地区的主导地位。

总之,战略东移是奥巴马执政以来实施的重大对外战略举措之一,无论“重返亚太”,还是“战略东移”,抑或“战略再平衡”,都是美国在国际局势变化和实力下降形势下实施战略重心转变的表象。其实质在于,在美国被迫进行战略收缩的大背景下,将相对有限的资源集中投放到对美国未来发展至关重要的亚太地区,维持美国在该地区的主导权,分享这里因经济高速增长带来的红利,应对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大国群体性崛起②倪峰:《美国亚太战略新看点》,载《人民日报—人民网》2013年1月18日。。如果说美国的亚太战略是美国全球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那么其东北亚战略是整个亚太战略的缩影③何剑主编:《东北亚安全合作机制研究》,东北财经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42页。。因此,美国的战略东移势必将会给东北亚地缘政治带来许多不确定因素。

东北亚的未来会充满很多不确定性

长期以来,美国在东北亚战略中充分利用该地区各国间根深蒂固的矛盾对立,广泛实施“均势”战略,以充当该地区的“平衡手”。“均势”理论起源于欧洲,但美国的政治家在运用“均势”外交方面甚至比欧洲毫不逊色。亨利·基辛格曾直言不讳地说:“美国必须保持它在亚洲的存在,它的地缘政治目标必须继续是阻止亚洲结成一个不友好的集团(若是亚洲受到其中一个亚洲大国的影响,以上情形最有可能发生)。美国与亚洲的关系因此像是过去400年里英国与欧洲大陆的关系”①[美]亨利·基辛格:《美国的全球战略》(胡利平、凌建平 译),海南出版社2009年版,第93页。。在东北亚,美国利用各国之间的矛盾对立,借助一方制约另一方,使双方之间形成相互制衡关系。如中日关系,美国一方面需要利用日本来制衡中国,通过在日本的政治和军事存在“遏制”中国。另一方面,美国不仅在许多重大国际问题上需要中国的合作,而且还需要利用中国制约日本,阻止日本大力发展军事力量,从而使美国在日驻军长期化。再如韩日关系,虽然韩、日同为美国的重要盟友,但两国因历史积怨、领土争端、以及日本在教科书和靖国神社问题上的强硬立场,时常引起韩国人对日本有反感。韩日矛盾也被美国所利用,正如布热津斯基所言,美日同盟是美国最重要的双边关系,因为日本是世界上最大的经济强国,有潜力发挥一流的政治影响。而韩美作为远东地缘政治的支轴国家,对美国同样重要。“因为它同美国的密切联系能够不在日本本土过多驻军而保护日本,从而使日本不会成为一个独立和重要的军事大国”②[美]兹比格纽·布热津斯基:《大棋局:美国的首要地位及其地缘战略》(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40页。。可见,美国一直善于充当地区力量的平衡手,这或许就是摩根索所说的均势“维持者”③[美]汉斯·摩根索:《国家间政治——寻求权力与和平的斗争》(徐昕等译),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255页。。

由于美国的这次战略战役是全方位的,从政治、经济、军事等多方面展开,因此对东北亚地缘政治带来的影响也将是多方面的,并会充满很大的不确定性。

首先,美国在政治上要加强对东北亚的影响力,势必会加剧东北亚地缘政治的紧张局势。美国必然会进一步加强与韩、日等国的同盟关系,从而使中美、俄美、朝美、中日、朝鲜半岛南北关系等多种关系趋向紧张,最终导致地区紧张局势加剧。

冷战结束后,美国的东北亚战略中仍带有浓厚的冷战思维。它既未取消与韩、日的同盟关系,也未撤出在两国的驻军,这首先引起朝鲜半岛局势更加紧张,进一步加深朝韩、朝美之间的对立关系。同时,美韩、美日同盟关系的不断加强,也引起东北亚地缘政治中竞争关系的加剧。朝鲜半岛的分裂在很大程度上是冷战的产物,美国作为冷战的主要角色,不仅是分裂的制造者,还是南北分裂的维护者。在朝鲜看来,美国在朝鲜半岛的驻军,以及美日、美韩同盟,都是对朝鲜安全的巨大威胁,甚至是最大威胁。为了与美韩抗衡,朝鲜甚至在经济异常困难的形势下仍保持一支强大的军队。虽然半岛南北双方实力对比悬殊很大,但朝鲜仍奉行了优先发展核武器和中远程导弹等威慑性政策,以与美韩日进行对抗。在战略东移势的形势下,美国必然进一步加强与韩、日的同盟关系,从而对朝鲜形成强大的政治压力,引起朝鲜的过度反应。朝鲜半岛紧张局势的加剧又势必会引起相关大国之间的政治竞争,从而使东北亚地缘政治关系更趋紧张。

由于美国长期对中国采取“接触+遏制”的战略,自上世纪90年代,当中国改革开放取得初步成果时,美国就开始把中国看作“潜在对手”。但是,在一些重大国际问题上,在全球气候变化、防止核扩散、打击国际恐怖主义,以及在朝核危机问题上,美国仍然需要中国的配合。中美高级别战略对话已经形成机制。进入21世纪,随着中国经济实力的迅速增长,美国更加认为这种“潜在性”越来越具有“现实性”,“21世纪的最大挑战,就是要找到一种增强而不是削弱国际体系凝聚力的稳妥方式,将一个崛起的中国纳入全球国家联合体中来”①[美]兹比格涅夫·布热津斯基、布兰特·斯考克罗夫特:《大博弈——全球政治觉醒对美国的挑战》(姚芸竹 译),新华出版社2012年版,第92页。。所以美国不希望崛起的中国挑战自己的世界霸权,挑战其主导的国际体系。美国对中国的“遏制”战略中,尤其突出运用地缘关系,制约中国的发展。在东北亚地区,美国主要通过朝鲜半岛和台湾问题制衡中国。美国近年来除继续保持和加强与韩、日的同盟关系外,还保持与台湾的“准军事同盟”,不断向台湾出售大量先进武器,以维持两岸的力量平衡。随着大陆与台湾的经济贸易关系日益密切,特别是中国经济上的迅速发展,美国也加强在台湾问题上制约中国的筹码。美国不仅支持李登辉、陈水扁等人的“台独”活动,而且把美日同盟关系扩大到台湾。1997年日美签署新《防卫合作指导方针》,提出“周边事态”概念,规定当日本周边发生“重大事态”时,日本要向美军提供基地、后勤等援助。尽管日本政府表示“周边不是一个地理概念”,以敷衍视听,但仍有很多日本政治权威表示,“周边”包括台湾。2005年2月,美日安全会议后发表的共同声明首次明确,将台海问题列入美日在亚太地区的“共同战略目标”。在美国政府看来,“中国如何对待台湾,不仅成为衡量中国在它崛起时如何处理各种争议的一个重要尺度,而且将成为衡量美国——乃至世界——将如何应对中国崛起所带来的挑战的一个重要的尺度”①[美]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美国智库眼中的中国崛起》(曹洪祥译),中国发展出版社2012年版,第217页。。可见,美国始终把台湾作为制衡中国的重要手段。随着美国战略东移,台湾的地位将会更加突出,台湾问题仍将是美国制衡中国崛起,维护其地区霸权的重要手段。这不仅可能会造成两岸关系的紧张,而且会造成中美之间遏制与反遏制关系的加剧。

不可否认,美国的战略东移也有俄罗斯因素。冷战结束后,俄罗斯奉行的向西方“一边倒”政策并没有获得西方的回报。相反,美国一直采取弱俄压俄的政策。在欧盟和北约东扩的双重压力下,俄罗斯在欧洲的地缘战略空间受到很大限制。作为地跨欧亚大陆的国家,俄罗斯近年来寻求在亚洲方向找到一种平衡战略,同时又能借助亚洲经济发展的快车道,增强俄罗斯的经济实力。普京上台后,俄罗斯加大与东北亚国家的经济合作,利用丰富的自然资源和能源优势,大力实施能源外交。尤其突出与东北亚各国的能源外交,借以在东北亚地缘政治中发挥其重要作用。近年来中俄两国的战略合作关系不断上升,对于美国在东北亚的主导权形成一种抗衡。美国则通过加强美日同盟关系,缓冲因中俄靠近对美国形成的战略对抗。因此,美国“重返亚太”势必会引起俄罗斯的某种反应,更有可能促进中俄战略合作关系的更加密切,共同对付美国在东北亚乃至全球的霸权战略。

美国的战略东移也极有可能加大日本与中日韩等国的对立,甚至使某些矛盾激化。美日同盟关系作为冷战的产物,在冷战结束后曾一度处于“漂移”状态。随着1995—1996年的台海危机、“中国威胁论”的蔓延以及朝鲜半岛局势的发展,美日同盟关系开始得到加强,美日关系走向更加平等。这说明,冷战虽然结束了,但美国冷战时期在东亚所构筑的双边军事同盟体系,尤其是美日同盟体系,仍然是美国对东亚政策之“锚”。②Morton Abramowitz,Stephen Bosworth,Chasing the Sun:Rethinking East Asian Policy,New York:A Century Foundation Press,2006,p.84.随着美国的战略东移,日本很可能乘机加快走向“正常国家”的步伐,尤其是扩大军事行动的范围,这势必会给日中、日朝、日韩关系带来严重的负面影响。日本不仅与周边国家普遍存在领土争端,而且在历史问题上一直缺乏坦诚的态度。日本是“中国威胁论的”始作俑者,近来有蓄意挑起钓鱼岛争端,引起东亚地区的紧张局势。日本在钓鱼岛问题上采取强硬立场,不能不说与美国长期的对华“遏制”战略有密切联系。日本右翼势力蓄意制造中日间的紧张关系,不仅符合美国的对华“遏制”战略,而且可乘机加大走向“正常国家”的步伐。同时日本可以借此检验美国对日本的军事保护,又可以通过对华强硬适应国内民族主义不断上升的需要。冷战结束后,日本的民族主义逐渐抬头,其核心纲领之一就是使日本成为“普通国家”。日本的民族主义不仅在其国内有着深厚的认同基础,而且国际局势的变化也为其提供了空间。就美国而言,美日同盟其亚太战略的最重要基石,是“遏制”中俄的前沿阵地,是美国精心设计的“弧形岛链”的重要环节。因此“对于日本国内的政治变化尤其是日渐高涨的民族主义呼声,美国不能不予以认真考虑。与对韩国民族主义满腹抱怨不同,美国对日本的民族主义可以说是连开绿灯”①赵立新:《东北亚区域合作的深层障碍——中韩日民族主义诉求及其影响》,载《东北亚论坛》2011年第3期,第20—28页。。日本小泉内阁利用美国的“反恐战争”,实现了海外派兵。安倍第一届内阁将日本的防卫厅改为防卫省,这一升格绝不仅仅是名称的变化,它将进一步扩大日本的海外派兵范围。甚至当时有日本议员担心它使日本自卫队海外派遣成为“基本任务”②《日本防卫厅下月成省,将导致自卫队性质变化》,载《人民网/军事》2006年12月15日。。钓鱼岛争端爆发后,日本前防卫相石破茂、自民党总裁安倍晋三都曾表示就要将日本自卫队改为“国防军”。日本国内在右翼化道路上越走越深,其右翼势力试图通过增强军事力量达到“政治大国”目的,扩大其在亚洲乃至世界的话语权,其结果只会加重东北亚的紧张局势。随着美国的战略东移,日本会更进一步通过与美国的合作而加大走向“正常国家”的步伐。日本与邻国间早已存在的矛盾,尤其是中日矛盾、朝日矛盾以及韩日矛盾,都会进一步加剧。这将不利于东北亚地区的和平与稳定,不利于地区内的经济合作和安全合作。

其次,美国战略东移非常突出军事因素,军事“前沿威慑”的不断加大将会加剧东北亚地区的军备竞赛,成为影响东北亚地缘政治中的极大隐患。

美国一直在东北亚保持着强大的军事力量。为了维持朝、韩之间的军事力量平衡,美国一直在韩国驻军。冷战结束后,美国并没有撤出在韩国的驻军。如果再加上美国在日本的驻军,共占美国在东亚驻军的75%以上的兵力。朝核危机爆发后,日本开始参与美国的战区导弹防御系统研制工作。小布什政府宣布退出《反导条约》后,美国开始在东北亚布置TMD。美日还计划把TMD扩展到台湾,美国甚至推动韩国参与TMD。目前,美国正在东北亚地区积极推进TMD的部署和完善。随着TMD的最终建成,美国将会在东北亚地区形成军事战略上的高压态势。这不仅会给朝鲜半岛造成紧张局势,而且会造成整个东北亚地区的紧张的军事对抗。

美国的这次战略东移十分突出军事战略。近年来,美国除了继续保持在韩、日的大量军事基地和驻军外,还有意将驻韩美军基地向南迁移,强化驻日美军的控制与指挥能力,在澳大利亚驻军,强化关岛海空兵力。此外,为了制约中国的发展,美国还有意加强与台湾的“准军事同盟”,向台湾出售大量先进武器。天安舰事件以后,美国频繁与韩国举行军事演习。2012年10月下旬,美国利用中日钓鱼岛争端把火力最强的攻击型核潜艇俄亥俄号停靠韩国釜山港,两个航母编队出现在东海海域,有意威慑中国和朝鲜。对于至今仍缺乏一种多边安全机制的东北亚地区而言,地区紧张局势会进一步加剧该地区内各国的“安全困境”,促使他们加强军备,从而引起地区军备竞赛升级,陷入更大的安全“困境”。

2012年6月,美国国防部长帕内塔表示,美国将在2020年前向亚太地区转移一批海军战舰,届时将有60%的美国战舰部署在太平洋,从而改变目前在太平洋与大西洋分别部署50%战舰的格局,变为太平洋60%对大西洋40%①《美国防长称将在2020年前把60%战舰部署到太平洋》,载《中国新闻网》2012年06月02日。。帕内塔还表示,美国削减国防预算不会妨碍美国增加在亚太地区存在的战略部署。近来,美国还利用黄岩岛事件与菲律宾搞军事演习,大有重返菲律宾之势。美国还试图加强与越南的合作,使美军进驻金兰湾。中日钓鱼岛争端发生后,美国派两艘航母到达东海海域,进一步激化了日趋紧张的中日关系。不久,美国又把火力最强的核潜艇俄亥俄号停靠韩国釜山。可以预见,当美国2020年完成在亚太地区的军事战略部署,必然会对东北亚地区形成更加严重的“前沿威慑”,不仅会迫使中朝俄等国加强合作,而且将会促使这三国加强军备,应对美国的军事威慑。日本则会借机再次鼓噪“中国威胁论”,借机发展军备。

可见,随着美国战略东移,美军在东北亚的军事存在会进一步得到加强。同时,美国还可以借机向东北亚某些出售先进武器。这些都会加重东北亚地区的“安全困境”,加剧地区内各国间的军备竞赛。

第三,美国的这次战略东移也包含经济因素,从近期来看,后金融危机时代的美国需要加强与东北亚各国,尤其是中日韩等国的合作,扩大双方的贸易关系。从这个意义上讲,美国的战略东移有其“求稳”的一面。但从长远来看,美国仍然要争夺亚太地区经济的主导权。这将会对东亚、东北亚的经济合作,尤其是对该地区的经济一体化进程带来不确定因素。

美国战略东移目的在于防止该地区力量失衡,危及美国在该地区的主导权。因此,美国战略东移在主观上有“求稳”的一面。而且对美国而言,近年来亚洲经济的迅猛发展,在安全上提出了挑战,但在经济上则提供了机会。后危机时代的美国不仅要关注其在亚洲的主导权,而且必须考虑自身经济的复苏与发展。从经贸关系来看,中日韩都是美国的重要贸易伙伴,中日两国还是美国国债的最大持有者。美国要摆脱金融危机的阴影,重塑美元的地位,还需要借助中日韩等东北亚国家的合作,需要东北地区广大的市场。目前,亚太地区成为世界经济最富活力的地区,APEC成员国经济总量占世界的54%,全球贸易量的40%,拥有27亿消费者。在东北亚地区,日本是发达的世界经济大国,拥有雄厚的经济实力和先进技术;韩国在上世纪80—90年代就进入发达国家行列,现代工业的基础已经形成,美韩自由贸易区在2012年初正式启动;中国自改革开放以来经济发展不断增速,进入新世纪后更是展现出迅猛的发展势头,美国是中国最大的贸易伙伴国。所以,中日韩都是美国在亚太地区的重要出口市场。

美国的经济战略重心转向亚太,也必然突出东北亚的重要地位。随着经济全球化和区域一体化趋势不断加强,地缘经济因素在东北亚乃至东亚经济合作中作用非常明显。在东北亚政治和安全合作受阻的形势下,该地区亚各国正尝试通过地缘经济合作推动地缘政治和安全合作。美国与东北亚国家有广泛的经贸关系,但由于担心其地区主导权受到挑战,所以对于没有美国参加的经济合作都往往会采取干预措施。中国与东盟自由贸易区启动,日、韩与东盟的自由贸易区建设也在积极进行中。同时,中日韩自由贸易区谈判也在艰难前行。中日韩自由贸易区建设虽然具有经济、政治战略意义,但难度比较大。三国经济特征相似、竞争性大。例如中国农产品出口可能对日韩市场形成冲击,日韩钢铁、汽车等制造业的对华出口也可能对中国相关产业发展造成影响。因此,三国对建立自贸区均存在顾虑。而日美、韩美同盟将成为更大的干扰,日、韩的自贸区战略必然受到美国因素的制约。近年来,美国拉拢东亚国家加入将中国排除在外的“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议”(TPP),意在阻碍东亚合作的深入发展。美国战略重心的东移加剧了东亚区域合作的复杂化,中日韩自贸区进程面临更多不明朗因素。在国际金融危机之下,贸易保护主义的“幽灵”重现,在2009年的APEC会议上,反对贸易保护主义再次成为焦点话题,各成员国和地区对建立亚太自由贸易区(FTAAP)的长远目标达成共识,着手推动APEC逐步向FTAAP过渡①马涛:《大力推进亚太自由贸易区的建设》,载《中国改革报》2009年12月02日。。但华盛顿的智囊机构长期奉行双边主义,对FTAAP不会有太大的兴趣。总之,美国经济战略东移将会给东亚、东北亚的经济合作带来许多不确定因素。

概而言之,对于美国的战略东移,我们应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由于这次战略转移是全方位的,包括政治、经济、军事等诸多方面,对东北亚地缘政治产生的影响也不尽一致。在政治和军事方面,可能会给东北亚地缘政治带来不利影响。尽管美国战略东移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维护其地区主导权,主观上有“求稳”的一面,但在客观上可能会引起东北亚地区各种复杂矛盾的激化,从而给东北亚地缘政治带来更多的竞争因素。在经济上,美国一方面仍然需要东亚、东北亚的广阔市场,需要加强与东北亚各国的经贸合作。从这个意义上讲,美国不希望该地区出现因动乱而引起经济大倒退,因为这对于美国经济的复苏是非常不利的。另一方面,在前一阶段的战略东移中,经济战略是其中的短板,美国势必会在今后突出经济战略的转移,有可能加紧争夺亚太经济一体化的主导权。这些不仅会给东北亚经济一体化带来不确定因素,而且会影响东北亚地区政治和安全的合作,从而加剧该地区的地缘政治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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