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维江
2013年第一季度,我国外汇储备余额增幅为1300亿美元,是2011年第二季度以来的最高季度增幅;总量达到3.44万亿美元,规模与德国经济总量相当。
这么高的余额总量,由发达国家货币(主要是美元)计价资产构成,一旦这些货币贬值,中国外汇储备将面临重大损失。外汇储备数量变动揭示出的热钱涌入和资产贬值风险,背后的推手是发达国家异常宽松的非常规货币政策。
美国维持超低利率和每月850亿美元债券购买的宽松货币政策已经长期化和常态化。欧洲版的量化宽松也以无限量冲销式购债计划的面目登台,在二级市场上直接购买成员国国债,且对债券收益率和购债规模不设上限。日本以黑田东彦为首的“弱势日元三人组”遵照“安倍经济学”的要求,从“质”和“量”两方面进一步强化宽松货币政策。
这些政策,名字上或有差异,措施上不尽相同,但手法与目标并无二致。无非是通过购入债券等手段来向市场注入巨额流动性,抬升资产价格,促进消费支出,压低本币汇率拉动出口,最终试图刺激经济增长并创造就业。但这些政策,要么把别国看做瓦鸡陶犬,无力反应;要么把别国视如草芥敝履,弃之不顾。经济学上称之为“以邻为壑”的政策。
不过,新兴经济体不会任人摆布,它们的利益也不容“以邻为壑”者有意无意地忽视。理论上,中国至少有两种方法维护外汇储备的安全。
第一种方法是选择那些更安全的资产形式,分散高度集中于美元资产带来的贬值风险。但是,从现实来看,这种方法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随着中国经济的崛起,“中美战略互疑”、“假朋友关系”等说法不胫而走。此时如果大规模转换中国外汇储备的资产形式,不仅马上会遭遇美元计价外储资产的价格下跌和价值缩水,而且意味着中美互信的正式破裂。从战略上讲,得不偿失。
第二种方法是通过国际政策协调来约束发达国家“可信的不负责任的”(credibly irresponsible)货币政策。在发达国家的私利面前,寄希望于国际政策协调,看似迂阔空疏、不着边际,但通过合理的制度设计,并非毫无效果。
一是整合新兴经济体的偏好,用一个声音呼吁,增强新兴经济体对发达国家的议价权力。新兴经济体都面临发达国家释放流动性带来的汇率、大宗商品价格剧烈波动及资本大进大出的风险,都有动机与发达国家通过对话谈判来解决问题,巴西等国甚至极力倡建国际资本流动调整机制。这些问题与中国的外汇储备安全问题有共同的风险之源。我们可以寻求到一致的系统的方案,来与发达国家议价。
但是,在G20这一全球治理的主平台上,新兴市场缺乏发达国家的G7及欧盟那样的亚平台作为整合偏好的机制。目前,金砖国家财长和央行行长在G20框架下已经有一个协调机制,可以一方面强化这一机制的作用,另一方面将这一机制向G20中其他新兴国家适度开放,将其发展为新兴经济体的相对稳定的协调机制,最终在G20平台下开展E11对G7的协商。
二是有选择地与特定发达国家合作,打破它们因议题交换而产生的议题联盟。客观地看,美国、欧盟与日本的量化宽松政策对它们彼此之间也是构成损害的。但这次日本的“安倍经济学”得到了美国在某种意义上的默许,一种可能性是两者在日本加入TPP问题上做了交易,即日本支持美国的TPP,换取美国对日本推行超宽松货币政策的默认。但这种默许未必能得到欧洲的支持,并且对美国来说,也不是无限度的。近日美国财政部发布半年度报告,表示将密切关注日本货币的动向,并强调日本不应采取针对别国的日元“竞争性贬值”政策。这说明,新兴市场完全有可能利用发达国家之间的分歧来推动各国共同努力,结束“以邻为壑”的经济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