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资要预防“坏的私有化”

徐高

建立国有资本的竞争性市场是克服信息不对称，防止内部人侵占国有资产，预防类似东欧国家“坏的私有化”的重要保障。

在十八届三中全会绘制的改革蓝图中，国有资产管理体制改革是个重要突破。会议肯定了由国有与非国有融合形成的混合所有制经济的重要地位，提出了“以管资本为主加强国有资产监管”的改革思路，同时还给出了组建国有资本运营公司，鼓励非公有制企业参与国有企业改革、控股混合所有制企业，以及允许混合所有制企业实行员工持股等具体改革措施。

三中全会给出的思路和举措如果能够落到实处，国有资本的运营效率将得到大幅提升，国有经济活力也会进一步增强。不过，这些设想事实上也给了国有资本私有化开了更大的口子。可以预期，未来国有资本的处置将会有更大的自由度，而在非国有经济控股混合所有制企业的过程中，也可能发生国有资本实际控制权从国家向私人的转移。

私有化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好。如果能够将国有资产公平合理地分给居民，就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还富于民，推进居民消费，从而形成更平衡、更惠及全民的经济增长格局。但一旦私有化推进得不得当，变成了“坏的私有化”，形成像东欧国家那样少数人瓜分国有资产的局面，不仅会严重恶化收入分配状况、损害经济增长，还会造成社会不稳定。

当然，大规模的私有化在未来几年也不会发生。但预防“坏的私有化”需要从现在做起，未雨绸缪。

根据东欧国家私有化的经验，私有化变“坏”的根本原因在于国有资本运营存在严重的信息不对称。一般来说，国有企业的市场化导向不强，运行效率较低，国有资产的真正价值缺乏清晰的市场衡量标准，很大程度上只能被国有企业的内部人所掌握。因此，在运营和处置国有资产时，即使有来自于外部的严格监管，国企内部人也有极大的空间低价侵占国有资本，形成所谓内部人控制（insider control）的局面。俄罗斯众多寡头的出现就缘于此。

为了避免“坏的私有化”发生，在私有化之前需要建立国有资本的竞争性市场。市场是克服信息不对称的最好手段，市场参与者对国有资本所有权的竞争过程，将有助于国有资本公允估价的形成。这种竞争市场可以通过设立许多相互竞争的国有投资人加以实现。具体来说，就像笔者之前提出的，将国资委拆分成多个国有投资基金，使它们相互竞争国有企业和国有资本的所有权。同时，以投资回报率作为对这些国有投资基金主要的考核指标，以确保基金运营的市场化导向。

有了国有资本所有权的竞争性市场，就有了市场对国有资本的公允定价，国有企业内部人所拥有的信息优势就将极大被消除。同时在市场竞争之下，国有企业管理层也必须以市场目标为导向，他们才有可能脱离行政序列，成为真正的职业经理人。相应地，内部人控制国有资本的局面可以得到缓解，内部人攫取国有资本的情况也将得到预防。惟此，“好的私有化”才有实现的条件。

有了市场给出的参照系，国有资本的运营和处置就被暴露在社会的阳光下。只要国有资产的受让方给出的是公平合理的对价，员工持股、管理层收购，甚至直接将国有资产出售给私人等私有化措施都可以正常开展。

毫无疑问，国有企业和国有资本改革是中国改革的深水区。根据2008年第二次全国经济普查数据估算，在全国第二三产业企业所拥有的207万亿元的资产中，110万亿元为国企所拥有。国有企业这“半壁江山”能否真正意义上实现市场化转型，提升效率，并惠及广大民众，无疑是中国改革能否取得最终胜利的关键因素。十八届三中全会给出的国企改革蓝图是向前迈出的正确一步。但在这份纲领性文件出台之后，还需要着力设计好推进改革的具体计划，从机制上避免少数人侵吞国有资本的发生，使国有资本惠及全民。

作者为光大证券

首席宏观分析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