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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梦游小说是朝鲜汉文小说的主要类型之一,是朝鲜文人借鉴继承中国梦游小说基础上而创作的具有朝鲜政治文化特色的小说作品,它往往以“梦游”命篇,借助于梦境的形式反映朝鲜的社会现实,寄寓作者的政治情怀。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韩国学术界对于梦游小说研究颇为关注,发表了相当数量的颇有影响的学术论文。如徐大锡《梦游录的体裁特征及其文学史意义》、郑学城《梦游录的历史意识和类型特征》、车溶柱《梦游录系小说研究》等,均把梦游录小说作为一个小说类型进行整体研究,考察小说故事本事以及叙述方式,论述朝鲜王朝的朝野政治斗争与小说文本之间的关系。直到今天,朝鲜梦游小说依然是韩国汉文小说研究的重要内容。由于朝鲜汉文小说是以汉文字作为书写载体而传播的文学作品,属于汉字文化视域下的一个小说类型,中国学者对于朝鲜梦游小说也非常关注。金宽雄《韩国古小说史稿》(上卷)、李岩《朝鲜文学通史》等著述专节论述梦游小说。尤其需要强调的是,孙慧欣《冥梦世界中的奇幻叙事》专书论述梦游小说,从梦游小说的主题意识及其与中国文化关系的视角论述梦游录小说的叙事特征,从中韩文化比较的视角把握梦游小说所蕴含的社会理想和审美意识。在考察中韩学者对于朝鲜梦游小说的论述时发现,韩国学者对于梦游小说文本的界定虽然有所差异,但他们认识到这类小说多以“梦游”标目,类型特征突出,梦游小说已经成为朝鲜汉文小说中的一个重要类型;而中国学者多数以为朝鲜梦游小说自成一体。但也有一些学者对此存在不同看法:在梦游录创作的时候,朝鲜还没有系统地形成小说论,很少有人研究它,因而没有人把梦游录提升为类的概念,只把它作为作品的篇名来使用。笔者以为这一判断有些草率,不符合朝鲜梦游小说发展的历史事实,不仅忽略了中国传统小说观念视域下的朝鲜汉文小说观,也没有充分认识到韩国梦游小说创作的文学成就,甚至没有认识到朝鲜汉文小说的创作在东亚汉文学发展史上的历史地位。因此,本文根据朝鲜梦游小说创作的题材意识,结合中朝两国梦游小说文本的比较,分析朝鲜梦游小说创作的类型化意识及其对中国梦游小说的拓展。
在朝鲜文献中,“小说”一词最早见于李奎报(1169-1241)的《白云小说》。这部取名“小说”的作品集以诗评为主,并非小说作品。如梦游赋诗的故事:
余梦游深山,迷路至一洞,楼台明丽,颇异。问傍人:“何处也?”曰:“仙女台也。”俄有美人六七人,开户出迎,入座,苦请诗。余即唱云:“路入玉台呀碧户,翠娥仙女出相迎。”诸女颇不肯之。余虽不知其故,递改曰:“明眸皓齿笑相迎,始识仙娥亦世情。”
此段话以序的形式也见于作者诗文集的《续梦中作》,并在序中言明梦游的时间是“乙亥三月”,即宋宁宗嘉定八年(1215)。作者将此序编入《白云小说》,说明这是一篇诗序,阐述诗歌创作的缘由,而非有意识的小说作品。朝鲜梦游小说的创作最早可以追溯到新罗末年高丽初的《殊异传》、《三国遗事》等,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是《调信》。《调信》载于一然(1206-1289)《三国遗事》。小说叙述世达寺僧人调信爱恋太守金昕之女,在大悲佛像前祈祷大悲佛成就自己的姻缘。随后,调信梦到自己与金氏女私合,同归故里。两人相濡以沫五十余年,生育儿女五人,家徒四壁。长子饿死,女儿乞讨为恶狗咬伤,父母为之唏嘘。夫妻两人感觉生活艰辛,人生乏味。调信从梦中醒来,“惘惘然殊无人世意,已厌劳生,如饫百年辛苦,贪染之心洒然冰释”。文章结尾叙述调信顿悟世情,倾其家产修建净土寺。从小说叙事结构、人物塑造来看,此篇小说明显模仿唐人小说《枕中记》,但创作意图有较大的区别。《枕中记》借助于小说的形式,立足于道教观念探讨士人的社会价值及其人生意义,但《调信梦》并没有明确的小说创作意识,而是为了宣传佛教四谛的教义,人生因为爱欲而经历各种苦难,只有通过修道的方法才能摆脱苦难。因此,调信在体验人生爱欲悲苦之后自觉地选择了修道,“倾私财创净土寺,勤修白业”。直至高丽末年的李齐贤(1287-1367)著录《栎翁稗说》,序称:“至正壬午,夏雨连月……余少知读书,壮而废其学,今老矣。顾喜为驳杂之文,无实而可卑,犹之稗也,故名其所录为《稗说》云。”至正壬午年即至正二年(1342),李齐贤用“稗说”命篇,称其著述为“驳杂之文”,虽未明确驳杂之文的“稗说”就是小说,但从作者所载录的遗闻逸事来看,这些作品符合《汉志》《唐书》中所说的小说文体观念。
在中国小说发展史上,虽然史籍著录“小说家”类始于《汉书·艺文志》,但具有小说文体意识的小说创作却始于唐代。鲁迅先生以为唐人“始有意为小说”,“叙述婉转,文辞华艳”。从无文体意识的街谈巷议到具有独立小说文体意识的幻设成文,小说发展经历了相当长的历史时期,这是文学发生、发展的自然规律。虽然高丽王朝的文学创作直接受益于中国文学的影响,但朝鲜半岛对于中国各体文学的接受及其与本民族文化的融汇经历了相当长的历史时期,与传统的诗文相较,古代朝鲜的汉文小说创作相当滞后。在新罗末高丽初期,受中国志怪小说影响而创作的《新罗殊异传》已经问世,高丽末年李齐贤已有意识地使用“稗说”一词,但对于小说文体的理论认知实发轫于朝鲜王朝初期。朝鲜世宗二十七年(1445,正统10年),朝鲜史学家郑麟趾编撰《治平要览》150卷,上书世宗大王语:
徧掇旧史之录,旁采小说之文。国家兴衰与君臣之邪正、政教臧否及风俗之污隆,下而匹夫之微,外而四夷之远,若关彝伦,则虽小而悉记;有补治体者,必录而不遗。
又世祖年间,成任编撰《太平广记详节》,徐居正为之作序称:“及读《大平广记》,乃宋学士李昉所撰,进之太宗者也。为书总五百卷,大抵裒集稗官小说,闾巷鄙语,非有关于世教,徒为滑稽之捷径耳,心窃少之。”李承召《略太平广记序》称:“故经史之外,又有百家众技之流,各随所见,立言著书,虽未能尽合于圣人之经,未必无一曲之可观,犹足以资闻见之博,而益知道之至大,无处而不在焉,事固儒者之所不废也。”从朝鲜初年这些文献中可以清楚地认识到,朝鲜士子对于”小说”文体已具有明确的文体意识,认识到小说的娱乐、教育、文化等文学特质,“足以资闻见之博”、“儒者所不废”的小说观念明显源于《汉书·艺文志》以来的中国传统小说观念。这一时期,朝鲜士子在接受中国小说观念的基础上,徐居正《滑稽传》、姜希孟《村谈解颐》、金时习《金鰲新话》等小说作品先后问世,朝鲜文人始有意为小说。朝鲜初年的汉文小说创作虽然模仿中国小说痕迹甚明,但这些作品均反映了朝鲜民族的历史文化,小说创作者已具有独立的小说文体意识。
朝鲜前期的世宗、成宗年间是朝鲜汉文小说创作的起步时期,朝鲜士子开始有意识地进行小说创作,以奇人异事为题材,借助于人物形象寄寓自己的政治理想。这一时期最为著名的小说作品即金时习(1435-1493)的《金鳌新话》,它是韩国文学史上第一部具有真正小说文体意识的传奇小说集。在现存的五篇作品中有三篇作品选择了梦游题材,即:《醉游浮碧亭记》、《南炎浮州志》、《龙宫赴宴录》。金时习曾赋诗两首谈及小说创作时的构思过程:
矮屋青毡暖有余,满窗梅影月明初。挑灯永夜焚香坐,闲著人间不见书。
前诗叙述自己隐居金鳌山,与明月相伴,著述“人间不见书”;后诗感慨自己怀才不遇,玉堂挥翰无望,在山野间端坐松窗,搜奇记胜。金时习所言“不见书”“风流奇话”,实际上就是金时习的题材构思。在这三篇小说中,虽没有以“梦游”命篇,但每篇都是借梦抒情,幻设成文。《醉游浮碧记》叙述松京士子洪生与箕氏女中秋之夜邂遇,饮酒赋诗,互生爱慕。小说写其分别时云:“生惺然而立,藐尔而思,似梦非梦,似真非真。”《南炎浮州志》叙述庆州朴生挑灯夜读,梦中游历炎浮州,醒来时“书册抛床,灯花明灭”。由于《金鳌新话》模仿明人《剪灯新话》非常明显,虽有明确的创作意识,但还没有独立的取材意识。
梦游小说作为类属概念最早见于《太平广记》卷281-卷282“梦游”类,载录《樱桃青衣》、《独孤遐叔》、《邢凤》等10篇小说,而在后世影响甚大的《枕中记》《南柯太守传》却隶属于其他类型。朝鲜成任编纂《太平广记详节》,删繁就简,在卷二十五保留了“梦游”这一类型,收录《樱桃青衣》、《独孤遐叔》、《沈亚之》、《张生》四篇小说。《太平广记》中的“梦游”概念对于朝鲜梦游小说创作是否产生直接影响难以考证,但中国梦游类小说对于朝鲜文人的文学创作影响非常明显。在朝鲜文人文集中,有些诗文直接叙述中国的梦游故事或小说,有的诗文借用中国梦游故事的典故,这些中国梦游小说以多种形式影响朝鲜文人的社会生活。高丽著名诗人李奎报《梦游大真院》写道:“缥缈烟霞紫翠重,仙童导入大真宫。依稀一见严妆面,清梦惊来若堕空。”此诗并非叙述李奎报梦游的故事,而是叙述唐玄宗思念杨贵妃而梦游的故事,诗文内容脱胎于《玄宗遗录》。李奎报在诗序中云:
又如李耔(1480-1533)《梦游槐安有感》云:
槐安接睡乡,木道通邯郸。神游不知疲,意得亡悲欢。俄顷擢科第,怡愉做高官。
州县漫劳人,簿领摧心肝。不分近天光,环佩鸣珊珊。恩光溢闾里,夙夜趋金銮。
抚躬不知效,手抚头上冠。汉业自明昌,贾谊空长叹。夸夫逐白日,愚公移北山。
作者通过淳于棼梦入槐安国的故事,由虚幻的人生感悟现实政治的险恶,由此而达观人生。由于梦游题材可以突破时空的界限,可以超越传统道德的禁锢,很多士子文人选择梦游题材表现真实的内心世界。
朝鲜士子在接受中国梦游小说题材时,一方面通过诗文等多种方式传播着异域的奇异故事,或美妙凄婉,或温婉敦厚,或化俗匡世,一方面接受了表现这些故事的小说文体,有意识地模仿小说文体寄寓自己的情感世界。沈义、申光汉等人梦游题材小说的创作虽然模仿中国的《枕中记》、《南柯太守传》,但小说表现的社会背景是朝鲜半岛,反映了朝鲜士子的思想情感。朝鲜宣祖初年,士林党争日趋激烈,分为东人、西人两党,相互倾轧。林悌(1549-1587)在朝廷士林党争的社会背景下,创作了《元生梦游录》。小说作者以惊人的胆魄关注朝鲜历史上最为忌讳的政治话题——世祖篡位,把端宗与死六臣作为描写对象,对于朝鲜历史上倍受人们尊敬的死六臣给予批评。小说结尾的奇男子云:“哀哀腐儒,不足于成大事也。”作者之所以如此,实欲批评士林党争,感慨历史兴革,而非评判死六臣的历史功过。正如海月居士黄汝一(1556-1622)题跋所云:
李家源藏《元生梦游录》抄本末题:“戊辰仲秋,□月居士志,林白湖悌记。”此本盖为最早版本,林悌于戊辰年(宣祖元年,1568)假托梅月居士记。《元生梦游录》问世之后,朝鲜士子清楚地认识到梦游小说具有特殊的政治文化功能。因为梦境是人类生活中最为常见的一种自然现象,是无意识状态下的精神活动,具有不确定性的虚幻特征,所以士子文人可以借助于梦游题材讨论敏感的政治问题,抒发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展现重大的历史事件。由此可以作出评判:《元生梦游录》是梦游小说发展史上最为重要的一部作品,是朝鲜梦游小说创作成熟的标志。
自《元生梦游录》问世之后,《元生梦游录》以多种版本传世,影响甚广。朝鲜宣祖之后的文人士子踵其事而增华,纷纷效仿其体,梦游小说创作颇多。笔者对于小说篇目、著者、内容略作统计如下:
篇目作者内容琴生梦游录(金乌梦游录)崔(1563-1640)琴生与郑梦周、金宗直论道事达川梦游录尹继善(1577-1604)叙述壬辰倭乱事达川梦游录黄中允(1577-1648)叙述壬辰倭乱事龙门梦游录慎(1581-1641)叙述丁酉再乱时朝鲜军民黄石山抗击倭寇皮生梦游录不详叙述壬辰倭乱后李克信误葬父亲尸骨事醉隐梦游录仁兴君(1640-1651)叙写宫廷生活
江都梦遊录作者不详丙子胡乱圣寿宫梦游录作者不详叙述安平大君旧宅宫闱之事金华寺梦游录作者不详叙述汉唐宋明开国之君宴会事浮碧梦游录作者不详叙述与杨贵妃、李夫人、虞美人相会事何生梦游录李渭辅(1694-?)叙述尹集等三学士、岳飞、林庆业等忠义事锦山梦游录金冕运(1775-1839)梧渊翁与羽衣道士品评风景黄陵墓梦记不详儒士桂阳、耿黯游览黄陵庙谩翁梦游录尹致邦(1794-1877)叙述不愠斋梦游中华事奈城志金寿民(1734-1811)叙述书生金生与建文帝、端宗相会事王会传金济性(纯祖、宪宗时)叙述汉唐宋元开国之君与刘裕、项羽等攻伐之事都马武传不详叙述士人都马武梦游地府,判决楚汉之争中韩信等诉讼汉高祖的故事晚河梦游录金光洙(1883-1915)叙述“余”梦游桃花源、秦汉之世、天庭、临邛,心游千古,意驰八荒
从上表所列小说内容来看,林悌《元生梦游录》之前的韩国梦游小说创作主要受《枕中记》《南柯太守传》的影响,模仿痕迹非常明显,多注重士子文人自我情感的抒写,没有关注政治社会现实。而其后的作品,小说作者开始关注朝野政治生活、重大历史事件,如壬辰倭乱、丙子胡变、明清易代等皆为朝野市井最为关心的社会话题,通过国家危难、朝代更迭、人生际遇等展现了更为复杂的社会空间,世态冷暖变幻于倏忽之间,繁华于眉睫之间化作焦土,忠臣义士、烈女嫠妇常怀扼腕捶胸之叹。朝鲜王朝中后期的这些重大历史事件成为梦游小说表现的主要题材,士子文人自觉地用梦游小说评述历史,阐述自己的政治观念、文化观念。因此,重大政治历史的书写成为梦游小说最为重要的题材特征,也是梦游小说成为一个独立类型的标志之一。
文章以为稗官小说虽然荒诞不经,但小说作者虽然生活在千载之下,借梦叙事,立足于儒家之道,劝善惩恶,“非喻于道”的人不能出入梦幻,以幻警示世人。从朝鲜士子对于梦游小说的“寓言”特质的论述来看,朝鲜梦游小说的创作者有意识地将“寓言”作为梦游小说重要的表现方式,借助梦幻塑造人物,反映社会现实,寄寓作者深厚的思想情感,而不是自然主义的梦幻现象的写真。
总之,朝鲜梦游小说在继承中国梦游题材小说的基础上自成一体,采用寓言的叙事方式反映重大政治历史题材,成为朝鲜汉文小说中最为重要的一种小说类型。
首先,在评判梦游题材作品时,朝鲜小说作者、评论者对于“梦游”的精神活动做了初步的理论探讨。梦游小说是借助于梦的形态而展开人物描写的,那么“梦游”是什么呢?宣祖年间石之珩(1610—?)曾做《梦说》,他阐释道:
梦中的景象是虚幻的,它打破时空的界限,生者、死者,远者、近者都可以自由地聚散。梦境是人类在不自觉状态下的一种精神活动,是人的思虑引起的,“饥者梦食,渴者梦饮”。小说家金光洙论梦云:
在朝鲜小说史上,虽然民间说话艺术在正祖年间已经非常盛行,《林庆业传》等历史小说在民间也广泛传播。但朝鲜历史演义小说的创作远远没有梦游小说创作兴盛。因为历史演义小说涉及到历史人物忠奸善恶的品评,尤其是对重大历史事件的反思,这种历史评判需要朝代更迭之后才能做出客观、理性地评判。而朝鲜王朝虽然党争频繁(勋旧派和士林派、东人派和西人派),宦途险恶,为小说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但朝鲜士子却很少用历史小说来表现这个话题。由于梦幻小说的寓言特质,可以通过梦游小说弥补历史小说创作的不足,展现宏大的历史时空,拓展了朝鲜梦游小说反映现实社会的深度与广度。
再次,梦游小说的历史意识。在中国小说发展史上,历史演义小说属于野史稗乘,是流传最广、影响最大的小说类型。小说家不仅可以根据自己的政治理想、伦理价值观念重新建构历史,总结历史兴亡的教训,抒发兴亡之悲。由于朝鲜特殊的政治原因,反映重大历史事件的梦游小说比较繁盛。小说家通过梦游小说的帝王冥会、亡灵再现等方式寄寓复杂的政治情感。如《江都梦游录》中一妇女云:
于是朝鲜国王端宗叙述世祖阴为不轨之事,以靖难名义杀害金宗瑞、赵克宽等二十余人,自己被迫禅位于寿康宫。随后建文帝、端宗时期的大臣方孝孺、黄观、成三问、朴彭年、河纬池等纷纷登场,然后各抒情怀。由当事人口述历史,给人一种历史的真实感。由此可见,小说作者不仅在小说中用史笔描写历史,而且也有意识地剖析历史事件、评判历史。在《王会传跋》中,金济性梦见苏轼对自己说:“子或闻《金华寺创业演义》乎?”“汉高祖与唐宋明四国创业之主共会于洛阳,礼请列国,叙幽冥未尽之怀,设太平同乐之宴,诛伐谮逆,封赏勋劳。”从小说作者提及的创作动机来看,“叙幽冥未尽之怀”,实际上就是反思历史的一种方式,立足儒家文化的伦理道德观念,褒奖忠义、“诛伐谮逆”,对历史事件做出深刻的批判。如果把《金华寺梦游录》放在明末清初这一历史背景之下进行思考,作者反清尊明的思想是非常突出的。总之,朝鲜梦游小说把重大历史题材作为思考对象,足以说明作者试图用梦游小说的方式解读历史,评判历史。
注
:① [韩国]徐大锡《梦游录的体裁特征及其文学史意义》,《韩国学论集》三,1975;[韩国]郑学城《梦游录的历史意识和类型特征》,《冠岳语文研究》二,1977;[韩国]车溶柱《梦游录系小说研究》,高丽大学博士论文,1978。
② 金宽雄《韩国古小说史稿》(上),延边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李岩《朝鲜文学通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年版;孙慧欣《冥梦世界中的奇幻叙事》,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
③ [高丽]李奎报《东国李相国集》卷第二三《白云小说》,同和出版公社刊,1972年,第401页。
④ [高丽]一然《三国遗事》卷三《调信》,引自《韩国名著大全集》,大洋书籍,1973年版,第301页。
⑤ [高丽]李齐贤《栎翁稗说·序》,引自《韩国名著大全集》,大洋书籍,1972年版,第355页。
⑥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第八篇《唐之传奇文》(上),《鲁迅全集》第9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70页。
⑦ 《世宗实录》第107卷,朝鲜刻本,第21页下。
⑧ [朝鲜]徐居正《四佳文集》卷之四,《韩国文集丛刊》第11册,民族文化推进会1988年版,第237页。
⑨ [朝鲜]李承召《略太平广记序》,引自柳铎一《韩国古小说批评资料集成》,亚细亚文化社1994年版,第53页。
⑩ [朝鲜]金时习《梅月集》卷六《题金鳌新话》(二首),《韩国文集丛刊》第13册,第194页。
*本文为上海高校一流学科(B类)建设规划项目、上海市高校(第二期)创新团队“中外文学关系研究”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