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缘何发布“五一口号”？

文/张惠舰

“五一口号”的发布以及各民主党派和各界人士的响应，标志着各民主党派公开、自觉地接受了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走上了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也标志着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局面基本形成，这一政党制度得以奠基。

一

关于组织类似于政治协商会议的机构，中共早在抗战后期便提了出来。1944年9月15日，林伯渠在国民参政会第三届第三次大会上代表中国共产党提出“召集紧急的国事会议，成立民主的联合政府。”随着时局的变化，中共呼吁召开国事会议并着手成立解放委员会。不肯轻意放弃一党专制的国民党，企图以召开由其一手包办的国民大会，抑制中共提出的联合政府。国民党的这一谋略，自然遭到中共的反对。抗战结束后，国共双方于1945年10月10日签署了《政府与中共代表会谈纪要》，同意召开政治协商会议解决国是。1946年1月，国民党、共产党、民主同盟、青年党、社会贤达五方代表在重庆召开政治协商会议，会议在中共和各方民主派的努力下，通过了五项有利于民主的决议。但是，随后召开的国民党六届二中全会否认了政协决议，并于同年6月大举进攻中原解放区，由此引起全面内战爆发。随着内战的爆发，国民党抛开共产党与民盟，拉拢民社党、青年党召开国大, 遭到了中共和其他民主党派的抵制和反对,中共发表庄严声明，指出“这一‘国大’是违背政协决议与全国民意而由一党政府单独召开的”。1947年3月，国民党驱逐南京的中共代表团，关闭国共双方和谈大门。10月27日，南京国民政府宣布民盟为非法团体而强迫其解散。

战争进行到1948年，国共军事力量对比发生明显变化，人民解放军已经占据战场优势。同时在国统区，战争的破坏以及南京政府戡乱政策的实行，使得物价飞涨，工商业大量破产，民不聊生。另外，国民政府实行特务统治，钳制人们的思想自由。这些使国民党方面在政治上陷于被动。

国民政府宣布民盟为非法组织后，各中间党派及民主人士纷纷转入地下，并先后来到香港。1948年1月1日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成立，正式声称该会的任务为推翻蒋介石独裁政权。民盟被解散后，1948年1月在香港召开了民盟一届三中全会，否认民盟总部的解散声明，做出彻底消灭国民党反动集团的决策。民革的成立与民盟的转变，对其他中间党派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他们也先后批判中间道路，走上了反对国民党政府的道路。全国人心的变化以及中间党派的转变为中共“五一口号”的提出奠定了基础。

二

1948年春，国内政局发生重大转变。国民党军队由重点进攻转为战略防御，解放军开始反攻，共产党同国民党进入了生死拼杀的关键时期。4月，中共中央把大本营迁到河北平山县的小山村——西柏坡，而毛泽东则住在距离西柏坡七八十里的华北野战军司令部城南庄，忙于指挥全国的战局。

那么, 在这紧张繁忙的时期,中共中央缘何发布“五一口号”? 这还得从廖承志的电报说起。当时廖承志任中共中央宣传部副部长、新华社社长。4月下旬,眼看“五一”国际劳动节快到了，负责新闻发布的新华社当然要请示中央，是否有什么东西要发。于是，他向中共中央发了一封电报。当时，国民党为了给独裁统治加上一点“民主”的粉饰，于1948年3月至5月在南京召开“行宪国大”，选举蒋介石为“大总统”。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央领导看了电报后，认为中共中央确实有必要发布某种口号,来揭露国民党的假民主,宣传中国共产党的政策和政治主张,于是便责令起草“五一口号”。

有关部门迅速起草了“五一口号”共计24条，并将初稿送到毛泽东的案头，他将目光停留在第5条“工人阶级是中国人民革命的领导者，解放区的工人阶级是新中国的主人翁，更加积极地行动起来，更早地实现中国革命的最后胜利”、第23条“中国人民的领袖毛主席万岁”和第24条“中国劳动人民和被压迫人民的组织者，中国人民解放战争的领导者——中国共产党万岁”上。毛泽东此时不免思绪万千：一个新中国即将诞生，这也是中国共产党人实践自己理想的时候了。他拿起笔来，将“五一口号”初稿第5条修改为：“各民主党派、各人民团体及社会贤达，迅速召开政治协商会议，讨论并实现召集人民代表大会、成立民主联合政府”；将第23条“中国人民的领袖毛主席万岁”划掉；将第24条改为“中华民族解放万岁”。这样，修改后的“五一口号”，一共23条。

这第五条不是应景文章，而是中共中央创建新中国的重要战略部署。早在1944年9月1日召开的中共六届七中全会主席团会议，第一个议题就是准备在国民参政会三届三次大会上，提议召开各党派代表会议，成立联合政府。根据目前公布的文献，1948年中共第一次决定利用政治、军事上的优势提出召开新的政治协商会议是在4月下旬。4月27日,毛泽东在给刘仁的信中说:“请经妥人告诉张(东荪)符(定一)两先生,我党准备邀请他们两位及许德珩、吴晗、曾昭抡及其他民主人士来解放区开各民主党派各人民团体的代表会议。”会议旨在讨论:“甲,关于召开人民代表大会成立民主联合政府的问题;乙, 关于加强各民主党派各人民团体的合作及纲领政策问题。”

4月30日，中共中央书记处扩大会议在城南庄召开。毛泽东首先将修改后的“五一口号”提交其他几位书记处书记讨论。周恩来说，自1946年政协破裂之时，我们就决定，如蒋自行改组政府，召开“国大”，那是他先分裂，我即召开人民代表会议。现在的“五一口号”，从形式上看是恢复1946年政协会议的名称，但这个政协内容和性质都不同，“五一口号”不是宣传口号，而是行动口号。刘少奇说：我们先提政协这个口号，可以起号召作用，团结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目前召开政协会议的时机已经成熟。自此，“五一口号”获得通过。当日，通过陕北的新华社正式对外发布，同一时间，新华广播电台也进行了广播。5月1日，《晋察冀日报》头版头条刊发了“五一口号”。5月2日，《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全文发表。

三

中共“五一口号”发出之后，各中间党派、各民主人士、各社会贤达及海外华侨迅速展开了声势浩大的响应，尤以中间党派集中的香港和海外华侨集中的南洋反响最为强烈。

5月1日，毛泽东亲笔致信李济深、沈钧儒，商讨建立民主联合政府，加强合作事宜。5月2日，周恩来又开出了一个准备重点邀请的二十九人的名单，电示上海局、香港分局，并立即在《华商报》刊登“五一口号”。于是“五一口号”的消息在海内外以及各民主党派、广大民主人士中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1948年5月5日，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李济深、何香凝，中国民主同盟沈钧儒、章伯钧，中国民主促进会马叙伦、王绍鏊，致公党陈其尤，中国农工民主党彭泽民，中国人民救国会李章达，中国国民党民主促进会蔡廷锴，三民主义同志联合会谭平山，无党派人士郭沫若联合通电国内外各报馆、各团体和全国同胞，公开响应中共中央“五一口号”，这份通电对中间党派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大大推动了中间党派响应“五一口号”。

同时，陈嘉庚于4日代表新加坡华侨致电毛泽东表示响应。仅五六月份，法国、加拿大、古巴、马来亚、缅甸、暹罗等地的华侨社团也纷纷响应。国内，中国学术工作者协会理事郭沫若、马叙伦等声明，在港的各界民主人士冯裕芳、柳亚子、茅盾等一百二十五人声明，留港妇女界何香凝等一百三十二人宣言，表示拥护中共主张。各民主党派以党派名义相继发表了通电，5月7日，台湾民主自治同盟发布告台湾同胞书；5月，中国民主促进会、三民主义同志联合会、中国国民党民主促进会分别发布宣言；6月9日，中国致公党发布宣言，14日，中国民主同盟发布致全国各民主党派各人民团体各报馆暨全国同胞书；25日，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发表声明；7月7日，中国人民救国会在抗日战争胜利日发表《七七宣言》。到了1949年1月22日，由李济深、沈钧儒、马叙伦、郭沫若等55位民主人士签署发表的《我们对时局的意见》的声明中明确地表示：“愿在中共领导下，献其绵薄，贯彻始终，以冀中国人民民主革命之迅速成功，独立、自由、和平、幸福的新中国之早日实现。”这是各民主党派、无党派民主人士第一次明确地提出在政治上接受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表明了与中共团结一致、真诚合作的决心。此后，许多代表人物响应中共中央的号召，纷纷到达解放区，并于1949年9月参加新政协,为建立新中国做出了贡献。诚如郭沫若在此时的一次讲演中热情洋溢所赞颂：“新政协，是民主协商的论坛，新政协，是萌生人民政权的园地，那里寄托着全国人民的希望！”“北方，有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解放区，那里没有法西斯细菌的位置，那里人人平等人人自由。”“让我们北上，让我们北上，让我们加入新政协的队伍，迎接新中国的春天的来临吧。”

“五一口号”的发布以及各民主党派和各界人士的响应，标志着各民主党派公开、自觉地接受了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走上了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也标志着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局面基本形成，这一政党制度得以奠基。虽然中间有些许曲折，可又正是在这点上，表明了中国共产党结合国内外经验与形势的发展，对这项崭新的基本政治制度，进行了艰苦的探索。

历史证明，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在长期的革命斗争中形成的，是各民主党派的自觉选择。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具有其他政党制度不可比拟的优越性，必须坚定不移地坚持和完善。这是我们巩固多党合作的共同思想基础。